收留老弱殘兵的寺院里，一群人聚集在檐側。

年紀稚的小沙彌瑟瑟發抖地抱著雙膝，白緋绔的巫分開人群，聲詢問：“怎麼了？”

“……我的師傅，”小沙彌哽咽一聲，止不住抖的聲音滿是劫后余生的驚恐，“我的師傅無雙法師被沒有臉的妖怪撕下臉皮殺死了。”

聞言，周圍的人頓時唏噓不已。

“……太殘忍了。”

“究竟是怎麼樣的妖怪會做出這種事？”

桔梗放輕聲音：“那個妖怪長什麼模樣？”

小沙彌驚魂未定地抬起頭，好半晌，才從打的牙齒之間出回復：

“那個妖怪的背上有蜘蛛的印記。”

桔梗表微凝，恰逢此時，寺院拂過一陣山風，放下手中的木盆，無視周圍人們「桔梗大人？」的詢問聲，孤一人走蔭涼的森林。

“……出來，奈落。”

沙沙的風聲忽然止息，落葉從樹梢飄落，桔梗眼神銳利地朝一去，面上全然不見在寺院時的溫和，清冷如夜空中遙不可及的皎月。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

奈落的影從樹林深浮現而出。

墨黑的長卷發披散過肩，俊的妖怪穿著深藍的直垂和藤紫的肩，白的狒狒慵懶地搭在上，冰冷的聲音含嘲諷地吐出巫的名字：

“桔梗。”

桔梗出冷笑：“我怎麼可能沒發現呢？不止是今天，你的傀儡已經數次來探查過我的況了。”

的眼神銳利而清明。

“那麼，今天你又有何貴干？”

“我以為這已足夠明顯。”奈落道，“我是來殺了你的，桔梗。”

無形的厚著快要碎裂的空氣，繃的氣氛一即發。

“哦？”桔梗盯住奈落的表，角邊浮現出似有若無的微笑，“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把上次邊的那個人類帶上？”

側了側頭，仿佛從奈落的臉上看出了點什麼，以勝券在握的語氣道：

“你是對自己的實力過于自信？”

桔梗頓了頓，出輕嘲的表：“還是說，你不想讓人知道你做過的那些齷齪事？”

“……作為已死之人，你的話還真多啊，桔梗。”

冰冷刺骨的殺意不再潛伏藏，桔梗神微凝，悄悄握了手里的長弓，聲音平穩地接續說了下去：

“應該吃驚的人是我才對，沒想到你奈落居然是這樣一個膽小……”

嗤的一聲響，靈力凝的結界被遽然襲來的手撕裂，桔梗表一變，驟然揮出長弓，將瘴氣洶涌的手打得碎，但下一瞬，嚨一，奈落的影出現在眼前，冰涼蒼白的手指已然扣上對于人類而言最為脆弱的頸項。

他正要收手指，一只最猛勝忽然急匆匆地飛過來。

“……怎麼。”嚨被掐住，桔梗的聲音依然清冷，從上而下地注視著奈落，眼底是毫無遮掩的譏諷之，“遇到不順心的事了嗎，奈落？”

不知那只最猛勝帶來了什麼消息，奈落忽然松開手。

“你應該為你能夠再多活一時而到慶幸。”

他冷至極地瞥了桔梗一眼，瘴氣倏然平地卷起，再散開時林間已不見奈落的蹤影。

……

狹長的窟口位于水草盛的沼澤旁，虬結盤繞的樹從窟上方垂落，蒼翠的藤蔓遮去了黑黝黝的窟，顯得那景愈發涼。

戈薇和楓婆婆來到鬼蜘蛛生前待過的地方時，盜賊模樣的男人站在窟的口，瘋瘋癲癲地高喊著已經死去五十年的巫的名字。

“桔梗——！！！”

“那是……”看清楚了男人的模樣，楓婆婆的腦海里電石火之間閃過什麼，“那是鬼蜘蛛！”

毫不猶豫地彎弓搭箭，但出去的箭輕易就被鬼蜘蛛拂到了一邊，隨即，男人出手，異化從手指開始，直到他半截手臂都變了手，倏然朝戈薇的所在抓去。

“戈薇！”楓婆婆驚呼出聲。

刀一閃，即將到戈薇的手四分五裂，戈薇只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忽然騰空失重，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對方抱到了幾丈開外的草地上。

“……你沒事吧？”

紗織松開手，戈薇重新站穩了，不解又驚訝地看著。

如果有時間慢慢聊的話，現在簡直有太多的疑問，堆積在腔里都快炸了。紗織閉了閉眼，慢慢吐出一口氣，握著刀轉看向據說是鬼蜘蛛的男人。

“莫名其妙的人——”男人的異化了大半，垂著怪般的手臂臉不善地看著，“不要來礙事！”

犬夜叉和其他人才此時恰好趕到，其中有紗織曾短暫在人見城中有過一面之緣的珊瑚。見站在戈薇邊，珊瑚愣了一下，眼神立刻變得十分警惕。

“你是當時在奈落邊的……”

“快離開，戈薇！”犬夜叉子急躁，恨不得瞬間飛過去將兩人分開。

“這家伙上有奈落的臭味！”

紗織的形忽然頓了一下。

“……等一下，犬夜叉！”

被戈薇瞪了一眼，犬夜叉莫名其妙地停下腳步。

“又是奈落的分丨嗎？”彌勒握纏在右手上的念珠。

“……不。”稍微冷靜下來后，犬夜叉忽然出聲，“上是人類的味道不會錯的。”

被眾人忽略了的鬼蜘蛛從窟口一躍而下，犬夜叉一行人立刻繃神經，擺出準備戰斗的姿態。

“是你啊，犬夜叉。”面容俊的男人穿過沼澤邊齊腰高的野草，閑庭信步地走了過來。

“你為什麼……”

“我都想起來了——以前當強盜的事，在這個窟中和桔梗共的日子，以及……桔梗當時死去的事。”

犬夜叉面一變：“是你……害死了桔梗！”

“不要開玩笑了，你以為我是為什麼才會把自己的獻給妖怪。”

從這個男人口中說出的事，逐漸和奈落的敘述吻合起來。

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段故事里的盜賊對照顧自己的巫產生了覬覦之心，這個重要的前因后果、奈落一直沒有告訴的部分，直到今天才終于在眼前被當事人親手揭開。

“然而，當我得到了新的時，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傷害了自己不惜將靈魂出賣給妖怪也要得到的人。”

“桔梗死了，四魂之玉也跟著桔梗的尸骸一起化為灰燼。那個時候，不知道誰的聲音對我說，消失吧，將我拉進了深不見底的黑暗，直到今天才得以重見天日。”

紗織一不地站在原地，沼澤畔起了微風，風聲掠過五十年前被火焚燒過的窟，唯有野草挲的聲音在天地間窸窣回響。

“桔梗已經死了，但是犬夜叉，你為什麼還活著？”

鬼蜘蛛的聲音忽然低沉下去，可怖的殺氣從他上散發出來，作為他手臂的手暴起尖銳的凸刺，在下一瞬間氣勢洶洶地朝犬夜叉一行人撲了過來。

犬夜叉拔出鐵碎牙，但眼前黑影一閃，有人明顯比他作更快。

破空之聲響起，那個影幾刀切碎了襲來的手，在新的攻擊攜著殺氣撲面而來時，一個矮掃倒了反應不及的鬼蜘蛛，手里的刀鋒忽然一收，按著鬼蜘蛛的腦袋直接將他狠狠摜倒在地。

砰的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頓起，鬼蜘蛛痛哼一聲，臉被按進地里，紗織用膝蓋著他的后腰，將他背上的服一撕，蜘蛛形狀的燒痕果然映眼簾，如有生命一般在皮底下跳著。

犬夜叉一行人都愣住了。

“……你……真的是……”的聲音輕若囈語。

“可惡的瘋人！！”鬼蜘蛛在的手下瘋狂掙扎起來，“你是誰？！你是誰啊？！”

他不斷囂著：“我要殺你了！我一定要殺了你！”

紗織穩穩地按著他，將他的腦袋在地上彈不得，臉上的表卻有些恍惚。

“……你想要桔梗嗎？”忽然開口。

“你在說什麼狗屁的廢話！！”

“你嗎？”

一直掙扎的鬼蜘蛛好像忽然頓了一下。

紗織恍然大悟。

“你。”

以肯定的口氣道。

人見城里，時隔五十年再次見到立在簾前的巫，有那麼一瞬間，奈落的表看起來就像有哪里的傷口重新裂開了一樣。

在紅的眼底翻涌的，其實本就不是什麼殺意，只是用殺意掩飾偽裝起來的意罷了。

紗織忽然就什麼都懂了——為什麼桔梗注視著自己的眼神會帶著憐憫之，為什麼奈落會對手里并非完整的四魂之玉那麼執著，就連那句話也是并非完全真實的謊言。

——「……那樣的存在，不是可能學會如何人的。」

鬼蜘蛛還在放狠話，在手下拼命掙扎著說要殺了。

……不，說謊，他會。

他的只是那個五十年前就已經死去的巫而已。

他的只是那個名桔梗的巫而已。

紗織忽的笑了一聲，笑聲短暫突兀，手上的力道不覺一松。

“……喂，快閃開！！！”

凄厲的風聲在背后響起，犬夜叉忽然一刀劈來，切斷了鬼蜘蛛襲來的手，將紗織一把撈起，接連幾躍帶到安全的地方。

“……真可憐啊。”紗織微笑著說。

“哈？你好端端地發什麼瘋。”犬夜叉握著刀，回過來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

“我是在說，奈落這家伙真可憐。”

此時掌握在他手里的四魂之玉，可能是他此生唯一能從桔梗那里收到的東西了。

所以才會那般寶貝，那般重視。但這件事估計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也永遠都不會承認。

“……喂，”犬夜叉的聲音忽然頓了一下，變得有些別扭起來。

“你別哭啊。”

猙獰的手攜著罡風襲來，紗織將犬夜叉往旁邊一推，干脆利落的一刀將鬼蜘蛛的手斬為兩段。

“你才在哭。”

刀鋒一轉，切開地面上重生撲來的手。

“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犬夜叉嘁了一聲，忽然揚起手中的鐵碎牙：“風之傷——！！”

凜冽的妖氣隨耀眼的刀乍現，就在這時，洶涌的瘴氣忽然從天而降，像颶風一樣朝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震耳聾的巨響，撕咬糾纏的妖氣沖上天空，半明的紫紅結界橫亙在兩方人馬之間，將犬夜叉的風之傷完完整整地擋了下來，毫發無損。

“別想跑——！”彌勒出右手，但黑的最猛勝忽然竄了出來。

犬夜叉往前跑出幾步，正要使出第二記風之傷，立在結界后的奈落看都沒看他一眼，抬手卷起沖天的劇毒瘴氣，從一行人的眼前消失了。

……

妖氣滾滾的黑云落回瘴氣四溢的城池，鬼蜘蛛幾乎是匍一落地就朝奈落發起了攻擊。

“怎麼，時隔五十年難得重見天日，你不開心嗎，鬼蜘蛛。”

奈落站在原地，鬼蜘蛛的手本應刺穿他的，結果沒有而過，反而被奈落的吸收了進去。

鬼蜘蛛面大變：“你這家伙就是奈落嗎？！”

“散心時間結束了，你該回來了。”奈落冷淡地說著，腔的肋骨化作奇異的肢節，在話音落地的瞬間忽然破皮而出，化作堅的牢籠將鬼蜘蛛纏縛住，往奈落自己的里拖去。

“不！”鬼蜘蛛大起來，瘋了一般掙扎。

“我要去找桔梗——！”他幾乎像小孩一樣哀嚎起來，“桔梗！桔梗！！我要桔梗！！”

“你有你的人，憑什麼不讓我去找我的！”

“桔梗！桔梗你在哪里！桔梗——”

那個聲音戛然而止。

旁觀完這一切的神樂沒有吱聲，和三人一起回來的紗織表現得十分冷靜，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奈落進食的場面，在神樂看來簡直安靜冷淡得有些出奇。

“……為什麼要出去？”

重新將鬼蜘蛛吸，奈落的氣息略有不穩，但很快便再次變得冰冷無波。

紗織著枯萎的庭院，忽然開口說：

“我是什麼？”

抬起眼簾，轉頭看向臉沉的奈落。

“對你來說，我到底是什麼？”

“……”奈落似乎移開了視線。他冷哼一聲：“你希我的回復是什麼？”

“我希你能給我一個真實的回復。”

“……多余的是人類的弱點。”他的聲音冷平，“我奈落才不會被這種無聊的弱點絆住。”

“說謊。”紗織聽見自己說。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將鬼蜘蛛的心排出去又大費周章地收回來？”

心臟好像被蟲子咬出了一個小小的豁口，明明不是多麼起眼的缺口，卻模糊地疼，稍微一都會牽扯到五臟六腑。

“……”

“因為你不能沒有鬼蜘蛛的心，那是你這個存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紗織說：“奈落，你本就無法沒有鬼蜘蛛的心。”

“閉。”對面的人表忽的變得有些可怕。

神樂看向紗織，仿佛示意別再說下去了，但視若無睹，的腔肺腑一片滾燙，被莫名的莫名的緒灼燒著，幾乎都要沸滾起來。

“你討厭自己上的這一部分，因此無比力量，想要擺自己擁有卑賤人類特征的半妖份。但是你做不到。你愈是到鬼蜘蛛之心的影響，便愈是憎惡自己的這一部分，就算用火燒，用刀割，哪怕排出外，你最后還是不得不收回鬼蜘蛛的心臟。”

紗織控制不住自己，理告訴應該停下，奈落上的殺氣已經收斂不住，渾濁的妖氣于隨時發的邊緣。

“但是我呢？”

嚨滾燙，被灼熱的著，紗織艱難地說：“從始至終，你對我就只是利用嗎？”

“……”

“是又如何？”

嗤的一聲，在口燒得滾燙的東西，好像忽然就一下冷卻了。

紗織抬起頭。

現在應該后退，但從那冷卻的灰燼中，一洶涌的燙意忽然冒了出來，和之前的緒不同，很清楚這是什麼——

砰。

一聲悶響。

揮出去的掌到了最后一刻，不知怎的變了握的拳頭。

神樂手里的扇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比高出一個頭的妖怪，也許是完全出乎意料，不躲不閃，被忽然揮出的一拳打得踉蹌了一下。

綿延的死寂中，紗織的聲音清清楚楚地響了起來：

“我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