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娘看著兩個孩子爭吵，就好像有兩個小人在自己心里吵一樣。看著崽崽滿腔怒火的樣子，再看麥穗抱著點心，小丫頭仰起下一分不肯讓。

心里郁結忽然消散，陳大娘笑著彎腰，抱起因為發怒渾繃的陳長庚：“崽崽乖，娘抱。”

陳長庚在他娘細心的拍哄下慢慢下子，出胳膊抱著他娘脖子依偎在他娘懷里。

麥穗挎著竹籃皺著鼻子哼一聲，又對著點心開心起來，這麼白這麼香，點心上五個紅點點真漂亮，跟朵花兒似得，口水噠噠。

“麥穗兒有句話說的也對也不對……”陳大娘悠悠開口。

陳長庚心里郁郁沉著臉，窩在他娘脖頸下。

麥穗笑嘻嘻偏頭：“娘，我什麼說的對啊？”

陳大娘騰出一只手，笑瞇瞇給麥穗整理好劉海，又一塊點心喂到里。

香膩的皮子里是青紅和冰糖，麥穗鼓鼓幸福的不得了，就這還惦記這陳大娘的話，大娘夸麥穗了呀~

“娘，我什麼說的對？”

陳大娘笑笑，又一塊點心到崽崽邊：“嗯？”

陳長庚別過臉。

陳大娘笑：“崽崽吃了，娘說麥穗兒不對的地方好不好？”

陳長庚回過頭抿著接下點心，黑黝黝的眼珠看著他娘。

“骨氣不能頂飽，這話對也不對……”

麥穗已經把第二塊點心塞到里，咔嚓咔嚓咬里邊冰糖……陳長庚在上邊看的清清楚楚，討厭。

“骨氣這東西要看地方……”

“就是，我爺爺說‘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麥穗鼓著話，一不小心點心渣撲出來一兩點。

陳長庚黑沉沉的眼珠盯著麥穗，真討厭：“你能吃東西的時候不說話嗎？”

“不能”麥穗故意沖著陳長庚張大，里邊要爛不爛的點心黏在一起。

看陳長庚黑小臉，麥穗得意的笑著閉起吃的噴香：嫌我惡心，那你惡心死好了。

陳長庚！

陳大娘笑道：“人活著應該有骨氣，可被浮華虛榮困住不算骨氣……”

大多俗語都是看人生大徹大悟，這會兒陳大娘有些后悔以前給陳長庚講的那些過往，‘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才通悟。

“咱們現在就是鄉下普通農戶，靠自己手藝掙點錢不丟人。”

陳長庚著點心垂頭，過了一會兒舉起點心到他娘邊：“娘吃。”

真要不丟人，他娘早先怎麼不去找姚家太太，還不是沒辦法得。不過陳長庚不會說讓他娘難的話。

陳大娘笑著小咬一口：“崽崽吃。”

陳長庚搖搖頭有些猶豫，他想說他不上學了讓他娘不用去姚家看人臉，又覺得自己想的不對，不上學怎麼出人頭地，怎麼讓他娘過好日子？

麥穗已經在拿第三塊點心，看著崽崽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家人多多，每次吃東西都要靠手快快。當然每次在他娘呵斥下，哥哥們都得讓著。

可跟崽崽一比……

“娘，你吃”麥穗也舉起一塊點心到陳大娘邊。

回到村，幾個游逛的皮孩子發現他們回來，忍不住遠遠墜著，猜測云里夢里的糖果。

麥穗自然發現了，回家后沒洗手洗臉抓起一塊點心往外跑。

崽崽乖乖任他娘給他換下出門裳，看著麥穗炮彈一樣跑出去。

“這丫頭……真神，崽崽以后也跟姐姐一樣好不？”陳大娘笑完去灶房打水給兒子洗臉。

陳長庚看著空門，遠傳來幾個孩子驚羨聲，然后聲音沉寂下去。

怎麼才能讓那個蠢蛋從他們家消失？

陳大娘做飯崽崽乖乖蹲在灶下看火，陳大娘看了一會兒到門口：“麥穗兒帶弟弟一起玩。”

麥穗一聽樂的不行，也是有弟弟的人了！雖然弟弟比較別扭可是干凈好看啊~

“不去”陳長庚板起小臉蛋。

陳大娘還要勸，麥穗早一把抓住陳長庚往外拖：“快走，別給大人添麻煩。”

你才添麻煩！陳長庚用盡力氣也甩不開麥穗，只能不顧形象沉著屁往回拖。

陳大娘看的擔心：“小心，別摔了崽崽。”

“放心吧，娘”麥穗一邊答應一邊手上使勁，陳長庚一個踉蹌不得不跟著麥穗往外跑。

幾個皮孩子聚在陳家門外，等著麥穗出來王善沖在最前邊：“咱們去逮知了烤”

“不去，離我遠點，別把我新裳弄臟了”麥穗仰著下，把王善推到一邊。

另一個靦腆點的孩子秋生的，是陳家本家比麥穗低一輩，因為還小不能嬸嬸，所以：“姑姑，咱們去摔瓦泡。”

“臟不臟，沒看見我穿新裳嗎？”驕傲的下。

……陳長庚，這有什麼好顯擺的，難道忘了姚家什麼吃穿？

笨蛋都喜歡和蠢蛋玩，很正常。陳長庚覺得自己一點不羨慕，只是默默思考怎麼扔掉麥穗。

“那你說玩什麼？”二狗不耐煩。

“過家家，我做太太，崽崽做老爺，姚嬸嬸就是太太，他們家還有管家呢。”驕傲的下。

孩子們已經聽麥穗吹噓過一波姚家，知道那神奇的點心是從姚家來的，這會兒看著麥穗就有些向往敬畏。

死著人家不嫌丟人，陳長庚冷著臉：“不玩”

板著臉和別的孩子都不一樣，干凈又漂亮，麥穗稀罕的很，上手住陳長庚清涼的臉頰。

笑嘻嘻：“不玩就不玩，咱們換一個。”

陳長庚冷眼盯著麥穗，他不肯在人前掙扎。

看著陳長庚冷臉麥穗靈一閃：“咱們玩山大王搶媳婦！我是大王，崽崽是小姐，春生和王善做下人，王義和二狗做土匪……”

“不玩”陳長庚冷臉，可他是被搶的小姐，完全不用自愿……

“……春生做丫鬟！”

春生是秋生弟弟今年只有四歲，不懂玩什麼，只乖乖走到陳長庚面前：“小叔”

‘啪’一個鼻涕泡在陳長庚眼前炸開。

“……走開”陳長庚的冷氣蔓延方圓十里。

秋生懵懂：“小叔？小姐？”小叔變小姐了？

另一邊麥穗一揮胳膊：“沖啊，搶媳婦~~~”

二狗、王義一提子哇呀呀沖過來：“搶媳婦~~”秋生王善迎上：“保護小姐”

聽到小姐，春生還搞不明白，對著陳長庚：“小姐？小叔？”小姐是小叔？

真蠢，陳長庚冷臉要走，麥穗已經猛虎下山撲過來，夾著長庚胳肢窩抱起來，歡快的轉圈：“搶到媳婦啦~”

風從耳邊吹過，飛在半空，一瞬間不一樣的世界。

“叭唧”臉上一熱不一樣的世界碎了。麥穗沒發現陳長庚細微的變化，親一口陳長庚猶自開心。

“我家崽崽最好看~”

“房，房~”二狗他們起哄，中間夾著還沒明白的春生：“到底小叔還是小姐？”

……陳長庚冷漠臉：流氓，一群流氓。

后晌飯時間到了，孩子們一哄而散，陳大娘對崽崽和孩子們玩了一中午表示滿意，笑瞇瞇給孩子們打水洗臉洗手，收拾的干干凈凈好吃飯。

麥穗早就玩了，甩了鞋就往炕上蹦，炕下的陳長庚瞇眼看著忽然聲清脆提醒：“菜湯灑在新服上就不好了。”

麥穗一看可不是，因為想顯擺所以沒換。新裳還是要惜的，麥穗跳下炕趿拉上布鞋，在陳長庚臉上了一把，笑嘻嘻：“崽崽真乖。”

雖然不笑鬧別扭，但心里還是關心姐姐的嘛，麥穗滋滋回自己屋換裳。

陳大娘端窩頭過來時，陳長庚踩著凳子爬上炕；等端菜湯過來時，陳長庚乖乖跪坐在炕桌旁。

不一會兒麥穗換好裳蹦過來，陳長庚繃了一下似乎在期盼什麼。

陳大娘攔住要上炕的麥穗：“去把筷子拿來。”

“好嘞”麥穗高高興興蹦出去。

陳大娘笑著搖頭：“這孩子不知道每天傻樂什麼。”

很快麥穗又蹦進屋，手里拿著三雙筷子：“天天吃飽就開心”笑瞇瞇在炕下擺好筷子。

陳長庚默默讓開，讓麥穗上炕到自己位置，起自己夾了一掃帚菜，眼角余掃著麥穗一屁坐下去……

“啊！”麥穗慘出聲

陳長庚把掃帚菜喂到里，慢悠悠嚼了嚼，果然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