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麥穗捂著肚子，在炕上笑的打滾“崽崽太好玩了。”

陳長庚雙手還捧著鏡子，他別過頭看著炕上翻滾大笑的麥穗，像是看什麼不明白的東西。眼里有奇怪、有蔑視，最后都化為黑沉沉靜若死水。

異常的安靜終于讓麥穗停下來，臉上還帶著殘余的笑意，眼接到陳長庚靜黑平靜的眼珠，疑：“崽崽你干嘛，生氣了？別生氣姐姐跟你玩的。”

陳長庚不說話，漆黑的眼珠看著麥穗，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麥穗嘻嘻哈哈野慣了，在陳長庚漆黑平靜的眼下，覺得渾汗都豎起來了。

“好了好了，崽崽別氣，姐姐就是跟你玩呢。”一邊說一邊抱陳長庚下炕。

“咦~崽崽，這才多長時間你比以前重了，等明年興許姐姐就抱不你了。”

陳長庚臉平靜像秋日湖水，不像以前別扭拒絕，好像自己只是被做麥穗的布料裹著，完全無于衷任由麥穗把自己抱進廚房洗臉。

“好啦，崽崽別氣，姐姐和秋生去林子里撿了些地……”麥穗一邊說一邊放下陳長庚，踮腳拿瓢舀了些涼水到盆里，拉陳長庚到臉盆前蹲下。

一捧水到陳長庚臉上

“地配上一點韭菜豆腐，包包子可好吃了，明天讓娘給你包，可香了……”

麥穗一邊絮叨一邊給陳長庚洗臉，可陳長庚那張細白臉就像宣紙似的吸墨，麥穗洗了好一會兒，臉上還有淡淡墨跡。

麥穗看的嘆氣：“不會永遠印到臉上吧？”

陳長庚一怔

麥穗一邊支著手控水一邊哈哈笑的開心：“騙你的，慢慢就掉了。”

出手指在陳長庚眼眶上描畫：“要不別洗了吧，這個我好不容易才畫上去。”

怕陳長庚不信麥穗收回手指認真的說：“真的你趴在桌上，我著筆差點把腰擰斷才找到地方。”

要我謝謝你嗎？陳長庚心里堵，平了平心氣低頭自己捧水。

“別洗了，給娘看看，說不定娘也覺得可樂呢？”麥穗笑嘻嘻調戲。

忍了幾次的陳長庚不想忍了，他把臉上水抹凈抬頭，忽然彎起角：“你以后不用學字了。”

因為我不要你了。

!!!麥穗眼睛發亮驚喜的跳起來：“真的？崽崽你太好了!”逮住陳長庚‘叭’親一口笑瞇瞇。

陳長庚臉上掛著涼薄輕笑，不無惡毒的想：親吧，隨便親，方正壞了名聲的也不是我，到時候沒人娶你，你去街上要飯吧。

從這天開始陳長庚不再理會麥穗，每天陪著他娘，他娘做活他讀書練字。麥穗完全沒發現變化，每天樂顛顛繼續到撒歡。

這一天陳大娘好紅花棉襖最后一針，麥穗的等在旁邊，陳大娘咬斷線頭立刻搶過來穿上往外跑，邊跑邊撂下一句話：

“娘，我去村里轉一圈！”

那棉襖是做了過年時候穿的十分厚重，陳長庚抬頭了秋日明凈的太，心里對麥穗越發厭惡。顯擺還選不對時機，真蠢！

可是他有什麼辦法？只能忍，忍到他能當家做主那一天！

相比陳長庚麥穗每天都很開心，掃地、洗碗、提水、撿柴，還晾了許多地，在后院蒜苗旁邊種了兩行雪里蕻。都不知道哪有那麼多力。就這逮住機會麥穗還要抓陳長庚出去玩：

“每天讀書就把人讀傻了。”理直氣壯

一天一天樹葉凋零冬天來了，零零散散竹聲新年過去了。當地里最最鮮那一茬薺菜，怯等人采摘的時候，陳長庚上學了。

學堂在鎮上，離陳卓莊兩三里路。早上辰時到下午未時，中間有半個時辰回家吃飯。

第一天上學陳長庚表現的端正自律坐的筆直，等中午孩子們都回家，陳長庚悄悄放松肩膀吐口氣。

同窗他最小又誰都不認識，課間形單影只，總有些說不上的怯意。

從寬寬的四角凳上挪下來，陳長庚墊腳趴在窗沿往院子看，先生屋里有小孩兒玩鬧，師娘和兒媳端著微微散發熱氣的碗盤進進出出。

春寒料峭，陳長庚回來低頭捧著手心呵口熱氣一，走回自己座位爬上去坐好，又連著呵氣手。

等僵的手指不那麼難，陳長庚從書袋里拿出一個布包，打開里邊是他娘特意蒸的白面饅頭，里邊夾了兩塊咸菜。

掰一點放進里有點涼有點，但是能吃出久違的麥香。陳長庚有點想家，家里總有熱菜或者熱湯，最重要有娘笑的臉。

“崽崽！”

陳長庚嚇了一跳，抬頭只見麥穗笑嘻嘻蹦進來。

“看姐給你帶啥了！”神兮兮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葫蘆，麥穗到陳長庚四腳凳上“這是我去二妞家要的，專門給你裝水。”

拔開塞子里邊冒出裊裊熱汽，在初春的嚴寒里格外人。

麥穗了陳長庚手：“咋這麼冰？快暖暖。”葫蘆塞到陳長庚手里，葫蘆表皮還帶著麥穗溫。

“我怕涼了裹在懷里，聰明吧？”得意

陳長庚低頭小口吸了一點，很熱不錯。

“冷的時候我天天給你送，等過了三月天暖和了，你自己帶水來”

饅頭里夾著咸菜，咬起來輕微的咯吱聲，陪著麥穗嘰嘰喳喳絡繹不絕的聲音。

下午放學陳長庚還沒收拾好書袋，麥穗歡歡喜喜蹦進來：“崽崽姐姐來接你回家，想姐姐沒？”

早上送，下午接。

過了幾天一陣東南風帶來微微細雨，不大，落在臉上，麥穗照舊歡歡喜喜出現在學堂：“崽崽，姐姐來給你送熱水！”略微凌的發上彌漫著水汽，服也沉沉。

下午雨突然大了起來，禿禿的樹木淋得漉漉，地上積出細流泥濘難行。不過陳長庚沒有很擔心，他早上出門帶傘了。

“崽崽，姐姐來接你了！”漉漉的蓑滴滴答答掉落水珠，麥穗拿下斗笠，一兩縷濡的頭發在面頰，笑容燦爛。

“有姐姐好吧，我背你回家。”笑瞇瞇。

蓑穿在陳長庚上，沉沉的帶著麥穗溫。陳長庚舉著傘趴在麥穗背上。

麥穗走的并不穩，稀爛的土路有時會一下，麥穗膝蓋下彎把陳長庚往上顛了顛。

“崽崽你更重了，姐姐都快背不了”

靜悄悄只有‘唰唰唰’雨聲。

“不過秋天你就七歲了，不用姐姐背。”想起來就讓人開心，麥穗咧笑瞇瞇。長出來的門牙很白，就是大的有點奇怪。

陳長庚看著麥穗頭上熱出的微微白煙沒有毫，他清楚自己要什麼，麥穗不是他要的。

麥穗背著陳長庚書袋送他上學，渠邊長滿了鮮的茅芽。

“崽崽給你”麥穗摘了幾舉到陳長庚面前。

“呵，陳長庚沒長手嗎？”在渠邊放羊的二狗，早就看不慣圍著陳長庚轉悠的麥穗，不為什麼就是看不慣。

“崽崽是讀書人，當然不能做野孩子的事！”吵架麥穗從來不怕的，打架也不怕，有崽崽！

“野孩子不就是你？你是得好好結陳長庚，免得將來人家不要你。”二狗依然雙手環斜抱著鞭子，看白癡一樣看麥穗。

“崽崽才不會不要我呢，是吧崽崽？”笑瞇瞇低頭問。

“……走吧，一會兒上學遲了。”陳長庚抬腳走。

麥穗著步子跟在后邊，還不忘回頭刺二狗：“放你的羊吧，先生老夸我家崽崽，他讀書可好了將來是要中狀元的！”

陳長庚走的僵直，悄悄握拳頭，顯擺就顯擺為什麼拉上我？

二狗看著慢慢遠去的兩個人，從地上揪下一茅芽剝開放在里嚼了嚼，從里吐出幾個字：“白癡，人家真的做了狀元還要你？”

陳長庚現在就不想要了，他實在不了麥穗顯擺。陳長庚問先生：“先生，如果不想要自己娘子，該怎麼辦？”

先生是個老秀才，相貌清瘦脾氣溫和。他著胡子看了陳長庚一會兒：“等你長大人能自己做主的時候，寫下休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