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實錄》第 28 章 第 28 章

陳長庚一雙漆黑眼睛盯著麥穗,看慘白從麥穗麥里一點點滲出來。漆黑的眼珠散發一點奇異亮,他等著,等麥穗痛苦,等麥穗離開他。

麥穗心很疼很疼,那是一顆兒心,是陳大娘幾年才養出來的。這一刻碎了,被陳長庚淬了毒的冰箭一箭碎渣渣。

麥穗抬起眼哆嗦著,崽崽看起來像個古怪的小怪。娘走了,是姐姐得帶好崽崽。

抬起袖子一抹眼淚,麥穗瞪了陳長庚一眼轉就走。一陣風過去,主屋和堂屋再沒別人,空只有一個陳長庚。

也不知是目的達舒心還是心疼撐不住,陳長庚放任摔回炕上。合上眼思緒沉無底漆黑的深淵,放棄自己任由涼意一遍遍侵襲自己

就這樣吧

“起來吃飯你多大了不知道惜自己不知道生病要花錢嗎”清脆有力的聲音在寂靜里響起。

麥穗驚訝睜開眼,陳長庚看到一個應該消失的人,端著碗虎里虎氣走過來,

麥穗把碗放到炕桌上扯陳長庚起“吃飯”一張老大晚娘臉。

“不是讓你去死了嘛”陳長庚著胳膊往回拽,麥穗見他反抗手上用力往炕桌扯。

姐弟倆,一個在炕上一個在炕下扭打起來。說扭打其實不太合適,應該是麥穗單方面碾。麥穗手上一用力,幾天沒吃好沒喝好的陳長庚,乖乖撲到炕桌前。

麥穗抬起下給陳長庚一個蔑視的眼神“你讓我去死我就去死,你誰啊看把你能的。”

被按在桌前的陳長庚氣到炸“你都把我娘害死了還要賴在我家你要不要臉”

這話扎心扎肺麥穗臉一慘,陳長庚用力掙看著麥穗自責痛苦,心里惡狠狠想著活該

麥穗心疼,提到娘就疼,還有弟弟污蔑的疼。忍了半天心疼好些,麥穗咬牙切齒爬上炕把陳長庚拉到桌邊。

“你給我好好吃飯你是家里獨苗知道不,不許使子”

陳長庚被麥穗按的不停折騰反抗“你要不要臉,滾。”

“我要不要臉關你屁事再不聽話我把你拽到娘墳上,讓好好看看你咋不聽話的。”

娘墳陳長庚本就沒有的臉越發雪白,被麥穗按在桌上一

麥穗有些心驚,自己又把崽崽嚇沒魂了

“你乖乖吃飯,姐姐不去告狀”麥穗坐到陳長庚邊放聲音“崽崽乖,家里就剩咱們兩個別讓娘擔心。”

就剩咱們兩個,眼眶一酸淚珠子就滾落下來。

他們是沒娘的孩子

陳長庚呆呆看著桌上圓圓水跡,半天低頭看碗青菜豆腐面籽兒湯,放著他喜歡的細磁勺子。

“吃吧,娘說你是家里的兒。”麥穗低著頭,拿抹布把桌上圓圓水跡去。

陳長庚低頭抬起千鈞重的胳膊,起細磁勺。

吃,他得吃飯,哪怕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沒有娘陪,他也得吃飯。他是爹娘獨子背負著父母的期盼和,他得為自己行為負責。

一勺面籽兒湯舀出來,氤氳熱氣熏陳長庚眼睛。這一頓開始,今生飯桌上再沒有娘溫婉慈的笑臉。

淚珠合著面籽送到里,咸中帶著暖熱。

秋生打外邊進來,看見陳長庚跪坐在炕桌前吃飯,驚喜的不得了“小叔你可醒了,你不知道姑姑這些日子有多難”

幾步走到炕沿兒,看碗里的面籽兒湯下去一半,秋生一顆心才算安穩,仿佛陳長庚醒了他有靠山似得。雙手撐著炕沿兒兩一用力,秋生坐上去繼續替麥穗苦。

“你躺炕上昏迷不醒,姑姑去大堂伯家求他替你家賣幾畝地救你,有那麼幾家千阻萬攔”

當初就是那幾家人要趕他們母子走,想到他們那天在大堂伯家急切的臉,秋生出個輕蔑笑容想發絕戶財,什麼東西。

“他們說誰家小孩兒不發燒,浸幾個涼水帕子就好,糟蹋祖宗田產算什麼。”

陳長庚輕輕放下勺子,沒出一點聲音“我家田地是我娘嫁妝置辦的,算不到祖產里。”

“這樣”麥穗疑“那大堂兄咋不說呢”

陳長庚垂下眼簾看碗里糊底的面籽兒,陳進福的人品值得相信。可見自己病的有多兇險,以至于正直君子左右為難,又怕耽誤病又怕糟蹋田產。

是麥穗救了自己命。

秋生眼睛亮閃閃看著麥穗“還是姑姑有辦法,讓我在家看著你,自己拿田契去回春堂找大夫。”

“姑姑一天到晚守著你,喂吃喂喝還要扶著迷迷糊糊的你解手”

解手那自己什麼都被看了可能還了陳長庚想不下去臉紅,秋生話真多

秋生話確實多,絮絮叨叨絮絮叨叨“那幾家天天過來看你,來了就跟賊似得東看西。姑姑氣的不得了,你燒得說胡話那幾天,他們把姑姑趕出去說姑姑心不會照看。”

“姑姑跑的鞋子都丟了,連哭帶跑找大堂伯來主持公道。”

麥穗那一次鬧得很兇,陳長庚燒的滿胡話臉紅的能滴,兇險的不得了。麥穗拉著陳進福到家,豁出命連指帶罵祖宗十八代,一張能噴出來。

陳長庚垂著眼簾靜靜聽,食指在桌上輕輕

麥穗這會兒有底氣,唾罵“想發我家絕戶財我呸我們崽崽可是鬼節生的,命的很要死也是先死他們。”

一直被詬病生日的陳長庚,原來鬼節還有這好不過拜秋生所賜,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陳長庚清醒秋生放下心,收拾收拾也要去做自己生意了。他不肯要姑姑家剩菜剩飯,不是瞧不起,他都吃百家飯了,還有什麼瞧不起。

而是三走了,麥穗家日子還不知道怎樣,他不想分麥穗碗里的飯。

陳長庚看著麥穗收拾碗筷桌子,很悉,這作娘在的時候他見過無數次。

“用了多地”語調平靜

正在干活的麥穗僵的停下作,莊稼人賣地,這事兒要命了。麥穗干干笑笑“五畝”覷了覷面平靜的陳長庚,麥穗莫名心虛,下意識肩膀覺得又氣勢不足。以后是自己帶崽崽,得有大姐派頭

,“娘說人最重要,錢都是其次的”

“我不會激你救了我。”有一瞬陳長庚甚者覺得跟娘去了才好,當然也只是一瞬。作為爹娘獨子,耀門楣傳遞脈,他責任更大。

原來不是責備自己,麥穗松口氣放下心,一手還端著碗,一手還拿著抹布“誰讓你激,我答應娘守著你”

想到那一日娘臨終代,麥穗垂下頭藏起熱陣陣的眼眶,聲音低低“我答應娘陪著你,答應娘讓你讀完四書五經。”

麥穗看著自己手里抹布,有點舊一團在手里,但是沒有一點菜渣飯渣。看,崽崽就是這樣致的孩子,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輕輕吸吸鼻子低聲慢語“我知道討厭我,但是你能不能乖點別跟姐姐鬧,家里就剩咱們兩了。”

陳長庚被麥穗說的心下凄慘“別我崽崽。”

“長庚醒了”陳進福從屋外進來,麥臉膛依然壑壑。

屋里兩個孩子一個站在炕下,一個坐在炕桌前,看著都是神凄苦。陳進福嘆口氣坐到炕沿上“秋生跑去跟我說你醒了,醒了是好事,年紀小小別那麼多心思。”

“我去給堂哥倒杯水。”麥穗殷勤

“不用”陳進福住麥穗“我來跟你們說件事,三嬸不在了族里不能不管你們。以后你家的地我來種,吃穿都由我來出,長庚繼續讀書,如果有剩我都給你們攢著。”

頓了頓陳進福想到兩個孩子到底小,索好事做到底“你們想住家里也行,害怕住我那兒也行,你們兩個商量商量。”

麥穗拿眼睛去看陳長庚,陳長庚靜默不知思考什麼。再回過頭看陳進福,麥穗期盼的問“讀書能送崽崽去縣里不我娘原本要送崽崽去南松學堂。”

南松學堂陳進福苦笑“南松學堂一年束脩二兩銀子。”

麥穗急了向前兩步,哀哀苦求“大堂兄,崽崽讀書可好了,先生說放在鎮上可惜。你花點錢崽崽將來有出息會報答你的。”

報答陳進福抬眼,看向自始至終平靜沉默的陳長庚。這孩子穩得住也聰明,不去好學堂是可惜,他也想像爺爺當年一樣砸鍋賣鐵供給陳長庚,讓陳家門庭榮耀。可是

陳進福轉向麥穗,語氣沉沉“麥穗兒,你知道陳家上上下下有多秋生已經去討百家飯了。”

有錢得買糧接濟族人

“哦”麥穗眼里細小的星星黯淡下來,退回原來的地方。

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結局了,讀書的事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只能如此。陳長庚拿定主意抬起眼“以后長庚就麻煩”

娘說了要送崽崽去縣里,在鎮上怎麼行

“等等”

麥穗忽然打斷,急急走到陳進福兩步遠的地方,手搭在炕桌上,手指張的摳著桌面。話語有些急切

“大堂兄,如果我不在家里吃飯呢,省下那份口糧夠不夠崽崽去縣里”

“你不在家吃飯在那吃飯”陳進福皺眉。

“崽崽去縣里讀書,我去縣里大戶人家做丫頭。給口飯吃就行說不定還能的兩個賞錢”麥穗越說越覺得是個辦法,眼睛慢慢亮起來,“都在縣里我可以常去看崽崽,免得誰欺負他”

陳進福心里迅速算了一筆賬,眼睛也跟著微微發亮“這主意可行。”

麥穗如釋重負,臉上終于出久違的笑容,有點甜有點傻。

這邊商量差不多陳進福起離開,作為陳家形族長他忙得很。走到屋門口,陳進福又回頭對陳長庚說

“這次你能留下一條命多虧麥穗,大堂兄有上百人要顧,你別怪堂兄。”

“以后你如果功名就,別忘了麥穗今天救命之恩,別忘了全心回護你的意。”

他娘之后,又一個人護著麥穗。

“崽崽姐姐明天就去縣里”麥穗興沖沖

“不許去姚家”還沒說完就被陳長庚打斷,麥穗想什麼陳長庚太清楚了。

狠狠病了一場,這半天陳長庚開始支撐不住。拍拍枕頭躺好,拉起被子蓋到口閉上眼睛休息。

麥穗不發聲對著陳長庚叨,聰明了不起啊姚家有什麼不好,還是人,說不定還能開份工錢呢。

麥穗幫陳長庚把被子掖好“崽崽南松學堂在哪條街也不知道附近大戶人家多不多。”

陳長庚躺平任由麥穗在四周悉悉索索忙碌,閉著眼“說了別我崽崽。”

“不你崽崽什麼”麥穗嫌棄陳長庚事兒多。

我沒名字嗎陳長庚渾懶得搭理麥穗。

“崽崽,你將來考中狀元,給姐姐也介紹個狀元好不好。”

哪個狀元會看中你陳長庚鄙夷。

麥穗覺得自己分析的很合理“你看我得帶大你才能嫁人,到時候我都老了不好嫁人。”想想還有點愁人。

“你到底知不知道害那麼大一個孩子,張口嫁人閉口嫁人。”依舊懶洋洋閉目養神。

麥穗趴在炕沿不服氣“嫁人害什麼,這世上除了尼姑那個孩子不嫁人”

很多年后陳長庚力行,讓麥穗知道嫁人為什麼要害,如今的他卻說不過麥穗,只能煩躁

“閉我累了。”

麥穗是乖乖閉了,可惜陳長庚依然沒能休息。家里又來了幾位客人,不過這幾位客人不歡迎。

麥穗耷拉臉靠在炕柜上,雙手抱坐在炕沿,撇過臉研究窗戶上的窗花一聲不搭理。

陳有貴瘦皮臉上帶點諂的笑“崽崽醒了,堂兄這些日子天天來看,心焦的不行。”

陳長庚坐在炕桌旁神清冷,這就是盼他死了發財的人。

陳有貴也知道,前幾天他們三家趕麥穗有點絕。可自家孩子一個個皮包骨頭,可憐的揪著什麼都給里塞,心疼沒辦法。

“崽崽,我和你滿倉、有糧堂兄商議過了,我們三家給你種地,以后你就換著在我們幾家吃飯。”陳有貴把瘦臉皮聚起來,聚一朵瘦皮花。

“你看這家吃煩了換那家,家里還有你小侄子陪你玩。就一點麥穗得走,是咱家買回來的,不倒賣就算咱陳家仁義。”

陳長庚聽到這里心里一,借著他們倒是趕走麥穗的好機會心思只是一瞬就散了,他已經任過了。麥穗得留著,一來娘臨終前代他跟著麥穗,二來這世上最看重他關心他的,現在只有麥穗。

說陳長庚自私也罷,他知道什麼對自己最重要。三來麥穗以后不嫁他沒有后顧之憂,現在有個人作伴也好。

陳進福并沒有讓陳長庚小心這幾家人,因為他相信陳長庚知道好壞。

陳長庚冷冰冰瞟了這幾人一眼“讀書錢誰出”

“還要讀書”陳滿倉不滿意,板著臉教訓不懂事的陳長庚“荒年誰家孩子讀書。”

陳有貴看陳長庚臉更難看,連忙補救“崽崽,你讀了三年書,是咱們村孩子里最有學問的,不用再讀了。”

“哼”

陳長庚聽到麥穗哼就知道要發火,連忙開口“書是一定要讀的,我娘說送我去南松學堂,一年二兩銀子束脩筆墨紙硯七八百錢。”

陳有糧

陳滿倉

陳有貴

對著三個呆掉的家伙,陳長庚角極細微勾了一下,蔑視一閃而過很快消失“麥穗也不能送走,我舍不得”

陳長庚面無表,心里嘔了一下,繼續編“還有我生病賣了五畝地得贖回來。”

“你怕是燒傻了吧”陳滿倉先跳起來翻臉“白養你就不錯了,哪兒那麼多事你也不看看村里家家都快揭不開鍋了”

“哎揭不開鍋是崽崽的錯”麥穗跳下炕趕人“快走快走,崽崽剛醒來還要休息,再不走我找大堂兄來。”

陳進福還是有震懾力的

等幾個人快出院門,麥穗在后邊嘀咕“黃鼠狼給拜年”

陳有糧

陳滿倉

陳有貴

有心回頭教訓,那丫頭也不是吃素的,在大門口鬧開他們還要臉呢,只能憋著火回家想轍。

麥穗功氣到幾個欺負的人,得意哼了一聲回家,回到屋里開心“崽崽你舍不得姐姐我就說崽崽怎麼會真的討厭姐姐,姐姐這麼好帶你玩帶你吃”

“不”陳長庚冷冰冰拍拍枕頭躺下,拉起被子蓋到口“我騙他們的。”

麥穗“討厭就討厭,我也討厭你,不給你蓋被子”麥穗重重踩地咚咚咚走了。

討厭就討厭誰稀罕,陳長庚閉起眼。不知多久朦朦朧朧正要睡時,屋里響起輕輕腳步聲,然后悉悉索索被子一點點在周圍實。

哼,好像是嫌棄又好像是得意,陳長庚陷深深夢鄉。

麥穗想去縣里找活,陳長庚吃飯熬藥離不開人,又過了七八天等他大好,麥穗才急急忙忙去縣里。

如今世道艱難縣里的活并不好找,麥穗還想找個離南松學堂近的更難。

“大娘,你看我,我可能干了掃地、洗、做飯、挑水什麼都能干,你留下我吧,有口飯吃就行。”

大娘笑呵呵“這些活大娘自己做,還能活筋骨。”

“大叔,你們酒樓招洗碗的不,別看我小我力氣可大還能劈柴呢”麥穗秀秀胳膊“我不要工錢給口飯就行。”笑瞇瞇

掌柜大叔不耐煩“店里伙計都用不完,要你個小丫頭做什麼走走走”

“姐姐,你家雇人不”里抹了似得甜“別看我小我什麼都會,”

被攔住的婦微笑,懷里孩子咿咿呀呀手夠娘頭上珠釵,婦笑里帶著縱容歪頭避開。

麥穗靈機一笑瞇瞇推薦自己“姐姐我最會帶孩子了,我有一個弟弟,我帶的可好了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的弟弟在家里打了一個噴嚏,鼻子繼續看書。

麥穗覺得希很大,你看人家這麼耐心聽還笑微微的,越發賣力推薦自己“我什麼活都會干,掃地、洗尿布、出去撿柴挖野菜,做飯也行,還會”

麥穗藏起自己良心“還會紡線”可憐糾纏一團的線

笑瞇瞇“姐姐你雇我吧,我不要錢只要一口吃的,雇我一個頂好幾個。”亮晶晶眼睛期待。

婦等麥穗說完,笑微微夸獎“真是個可的小丫頭,聽你說話就讓人高興。”

“姐姐要雇我嗎”驚喜,笑容像朵花,牙齒白白。

可惜

婦指指手里去的小寶貝,笑“只這一張姐姐就快喂不起了,哪兒來糧食再喂一張”

“哦”瞬間失落。

“別著急,你這麼可用心,一定能找到活兒。”

麥穗又開心了,笑出白牙齒“我也覺得,我這麼能干肯定能找到活。”

一天、兩天、三天陳長庚冷冷看著每天都能鼓滿信心的麥穗“實在找不到可以送你回娘家,我還是能去南松學堂的。”

“崽崽,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娘代我陪著你送讀四書五經,我不能走我得守著你長大。”麥穗老大臉教訓弟弟。

“如果陪著我和送我讀書只能選一樣呢”

麥穗迷茫“娘沒讓我選一樣啊”

笨蛋

“我是說如果事到臨頭只能選一樣呢”

“為什麼要如果呢我肯定陪著你送你讀四書五經啊。”麥穗眼里迷茫更甚。

笨蛋,跟笨蛋沒法通陳長庚甩袖回屋讀書,氣死他了。

后來陳長庚才明白最簡單的最難破解,因為簡單到只有一條路陪著崽崽,送崽崽讀書。有些人可能會二選一,可麥穗眼里只有一條路陪著崽崽,送崽崽讀書任何有分歧的路,麥穗都不會選。

所以麥穗不懂他的如果因為麥穗沒有如果。就像蜀之鄙有二僧窮和尚做到了,因為窮和尚只有一個目標。

第五天去縣里麥穗到秋生,秋生當時正跟著人大爺、大爺著討吃的。秋生發現麥穗在路邊笑嘻嘻看他,差點沒死轉就跑。

麥穗追“秋生你跑什麼”

秋生停下轉過來滿臉紅,知道自己討飯是一回事,被姑姑親眼看到自己卑躬屈膝是另一回事。

“姑姑不嫌我丟人”

原來是為這個,麥穗沉默了一下“誰愿意求人討飯還,這不是沒法子,總好過讓慧嫂子死,再說”麥穗咬牙切齒“總比那些盼著人家死,發絕戶財的好。”

麥穗恨不得咬人家一口的表,實在可秋生笑道“姑姑說得對,最起碼不缺德。”

“缺德你這是大德行,才十一就憑著自己養活了娘,孝順的很。”

辛酸委屈不及被人理解,暖暖熱意彌漫在瘦弱的膛。秋生忍下意笑著問“姑姑還在找活呢”

“是啊”說到這個麥穗就喪氣“這縣里人咋搞的,我這麼能干只要一口飯都沒人雇我。”

不知道為什麼跟麥穗說話,總讓人暖洋洋想笑,秋生就忍不住笑。

“有什麼好笑,你姑姑不能干”敢說就讓你好瞧,麥穗眼里亮閃閃,威脅的意思很明顯。

“能干,姑姑最能干”這話是秋生心里話,在他看來這世上就沒有比姑姑更能干的。想到新聽得消息,秋生抱著碗有些猶豫。

“姑姑,我聽說瑞福巷胡家小姐要找一個小丫頭。”

“瑞福巷離南松學堂很近啊,拐個彎就到”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麥穗樂的差點蹦起來,扯著秋生就跑“走,給姑姑引路。”

秋生執拗的站在原地不,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該說這個消息。

“怎麼了”

“姑姑”秋生臉為難“我聽說胡小姐換了好幾個丫頭,擰人。”

擰人麥穗抬起手在自己胳膊上擰了一下嘶有些疼“不怕,我皮厚。”秋生看著無所無懼的麥穗,心疼。

要是的念頭像水般涌起,又退下。他看見麥穗怎樣照顧陳長庚,沒有要是。

二狗游在水渠邊,這里是他放羊的地方。每年春天他家羊就會生出一只雪白可的小羊羔,像一團白云淹沒在鮮綠草里,今年沒有了,去年這個時候就賣掉了。

今年天氣偏寒莊稼長得不是很好,沒有羊崽兒拿什麼人頭稅秋天賣一只羊,家里一筆收,他家也到了喝菜糊糊的地步嗎

還有,如果母羊還在他悄悄端幾碗羊過去,是不是就不會死二狗半彎腰手掌從新草尖上輕輕拂過,這麼的草羊該吃的多歡。

“得兒啷當,得兒啷當”輕快的調子傳進二狗耳朵里。他直起腰,看到麥穗手里搖著一串紫豌豆花,腳步輕快走過來。

臉上開心的笑容真刺眼,二狗習慣抱起胳膊,他心不好正想找人發泄。

“喲,這是誰呀你家小狀元郎好了。”

關你屁事,麥穗翻個白眼停都不帶停走過去。

二狗在麥穗后繼續招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忘了,你家現在沒錢讀書了,你家小狀元,這輩子沒指嘍”

當你姑是活王八,什麼事都能忍扔掉豌豆花麥穗轉過來,戰斗就位“崽崽有沒有指我不知道,我知道你這輩子沒指了,只能放羊”

“奧”麥穗也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還回去“我忘了,你家羊賣了,你連羊都放不嘍”

不就是揭人短嗎一個村的誰怕誰。再說麥穗底氣足的很,家崽崽還是很有指

哼屬于勝利者的聲音,麥穗昂著下走人。

二狗本不好找人撒火,沒想到被人了痛怎麼肯善罷甘休。放下手臂站直,氣呼呼看著麥穗要越走越遠,忽然想到什麼。

眼里不懷好意,角噙出一抹流里流氣的笑容,重新雙手抱斜歪著子,吊兒郎當語氣“哦”意味深長

“我明白了,小狀元郎沒指了,你這狀元夫人還有指。我說你這天天往縣里跑,原來去勾搭新下家。”

哦你媽的頭,什麼沒指了這話到麥穗肺管子,畢竟陳長庚大病一場,差點麥穗最恨人跟說崽崽沒指

麥穗回過子“我們崽崽指大得很,他馬上就要去縣里南松學堂讀書,倒是你”哼了一聲,冷笑上下打量“這輩子都沒指了。”死去吧你

麥穗瞪一眼轉回家,要把好消息告訴崽崽想想就開心。

二狗聽愣了,要去南松學堂那地方他偶爾聽人說過,一年束脩就是二兩銀子,能買兩頭好母羊。真的假的,那丫頭別是失心瘋了吧

不會是真的吧陳家還有不出世的錢二狗的下對著麥穗背影冷笑。

“崽崽”麥穗飛進主屋笑容得意又燦爛“姐姐找到活了,你可以去縣里讀書了”明亮的眼睛星閃閃。

“開心吧”

開心,當然開心,這是娘去世后第一個好消息。開心都散了,陳長庚點點頭“開心”

“咱們現在就去大堂兄家說,讓他給你辦學。”

“不急,我在灶上給你熱著飯你先去吃,明天一早咱們去找大堂兄。”

有熱飯麥穗樂了“崽崽你真好。”張開的雙臂對上陳長庚冷冷的眼睛哦忘了,崽崽不喜歡,親親抱抱不合適。有點可惜雖然不了,崽崽還是很漂亮的。

耷拉下兩條胳膊“崽崽你將來要給我找個漂亮的狀元郎。”

陳長庚真的很想翻白眼,丑的也不要你好嗎“快去吃飯。”

“好嘞”麥穗樂滋滋去了。

帶著對未來無限期的甜夜晚,卻迎來暴風雨的早上。第二天陳進福被陳家一堆人半脅迫半簇擁到陳長庚家。

陳滿倉先跳出來“三嬸不在剩下個孤兒,咱們族人不能不管,今天非得說個規章出來不行。”

陳長庚立馬冷下臉,這些人想來分他的家產。麥穗卻傻乎乎疑“沒有不管,大堂兄在看管我們。”

陳滿倉驅趕麥穗“這是我們陳家人的事,你一買來的丫頭片子有你張的地方”

麥穗張大“啊啊啊”閉上“你看我有張的地方沒”

陳長庚,蠢人其實也難對付的,因為你跟不在一個世界。

陳滿倉“去去去,小丫頭片子一邊去。”

“我干嘛一邊去你說沒人照看崽崽,我不是人,我不會做飯洗服家里的地有大堂兄給我們種,還有啥問題。”

“問題大了,陳家也不是陳進福一個人,憑什麼好事都落在他頭上”

迷迷糊糊鬧了半天,陳進福才明白,他們以為三嬸存的有銀子。解釋了半天陳家人卻依然不愿意,陳有糧說“一筆寫不出兩個陳,憑什麼陳長庚一年花三兩銀子讀書,其他家孩子就得死”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也愁眉苦臉反對“進福啊,這些年你做的事大家心里都有譜,咱們都激你。可是這災荒年人都要死了,你花銀子送長庚去讀書,你我們怎麼服氣”

麥穗提示“那是我省下的口糧。”

“省下也是我們陳家的”多的是人反對。

陳長庚冷冷開口“那是我娘嫁妝置辦的。”

“嫁進陳家,就是陳家人”

幾方人吵吵鬧鬧,子瘦弱的秋生娘被秋生扶著,站到麥穗旁邊冷嘲對面“當初我家秋生去要飯你們看不上,今天我更看不上你們”

“一群爺們口口聲聲說是要照顧孤兒,不就是想分人家地嗎要點臉好不,欺負孤兒寡母,想發絕戶財。”秋生娘自己兒子頭,聲“一群大老爺們,還不及我家秋生有擔當。”

一個病弱寡婦一個半大小子,穿的補丁摞補丁,站在麥穗旁邊陳家老爺們被罵的不是不愧疚,可是沒吃的家里崽子崽兒似得,抱在懷里的骨頭在手心心酸吶。

烏泱泱人群靜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有人陳進福“大侄子,都是陳家人,你不能這邊死了,那邊白紙黑字去上學。”

“對、對”

“就是”

陳長庚眼眸沉沉看著這群衫襤褸的人,一聲聲迫陳進福。他明白這些人都要死了,還要什麼講究。別說陳進福只是陳家形族長,就算是真族長又如何馬嵬坡兵變,唐明皇一代帝王,也只能賜死楊玉環。

看著陳進福被人擁推搡,陳長庚明白他再不站出來家業難保。

“諸位叔伯兄弟”清冷的聲音被淹沒。

麥穗看崽崽沒人理,看他臉難看,跳到椅子上拿下銅鑼。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狠敲

人群被鎮住了,麥穗給陳長庚一個眼神你說吧,姐姐給你鎮住了。

陳長庚,面無表轉向眾人“諸位叔伯兄弟,大家苦長庚明白。當年盛世我爺爺遠赴京城趕考盤纏不夠,陳家人有一個算一個戶戶出盤纏。”

憶往昔讓眾人安靜下來,慢慢用心聽。

“陳富叔”陳長庚看向剛才巍的老頭,老頭點點頭眼眶潤“陳富叔家出五十錢,陳富叔還把我爺爺送到渡口。”

當年送到渡口的陳家男人多,如今活著的竟然只剩陳富,老頭子忍不住難,以前日子多好啊。

“咱們陳家雖然不是大門大戶,但是向來團結友睦,今天如果不是日子把人到絕地了,誰會來我家貪這點東西”

這話實實在在不錯,是這老天快把人死了。

“我年紀小不能種田,這樣,還按我娘在的時候,我們租出去”

一場奪田風波被陳長庚消弭,族人臨走時也有人愧疚,尤其是一直租種那幾戶“長庚都是年景得,你別怪堂兄們,都是老天爺得,咱們對不住你。”

陳長庚冷漠“你們不是對不住我,你們對不住大堂兄。”

這話更加肺,他們今天抱著要分一杯羹的心思來。開始是想要陳進福二兩銀子買糧,后來想分陳家地。那時他們想憑啥陳長庚的地給陳進福種,誰還不姓陳

這會兒他們才想起來,陳長庚跟陳進福脈最親;這時候他們才想起來,陳進福費了多錢財心思周濟陳家族人。再看陳進福,愧、敬重,無以言表。

烏泱泱陳家人走了,麥穗心疼的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在縣里找到活,這下全攪了。”

陳長庚倒是淡淡“你去縣里干活好,我在鎮上讀書就行。”十五畝地的租子雖然有點,可是他再想想辦法也不是不行。

“那咋行我去縣里誰給你做飯洗裳,你晚上一個人睡在家里害怕咋辦”

陳長庚有心說他會做飯,可是想起夜里一個人孤零零住在家里

麥穗又說“再說娘代我要你讀四書五經,必須要找好先生鎮上先生耽誤你”

陳長庚淡漠,你還能有什麼辦法不

麥穗喃喃“我答應娘的,讓你讀四書五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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