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檢場面和面試基本類似，只是因為人多，陣仗過大而分了九個檢測點。

整個浮華宮的南面全點起了燈。從半空中往下看，人頭麻麻地攢著，分作了九條長隊，擁堵在一起，好不壯觀。

長隊中的一點，花柚打了個呵欠。

說起來已經有兩天兩夜沒休息過了，先前心里提著一口氣，忙乎著不覺得，一靜下來便覺疲乏得厲害。

正歪著腦袋打瞌睡，忽然被67用胳膊拐了一下。

“花柚，花柚！夏大人喚你過去。”

花柚脖子一，被迫驚醒過來。茫然睜眼去，招進來的主面試正提著服下擺匆匆拾級而下，一面抬手招呼著，一面往這頭跑，“6666！花柚！”

他跑得滿頭大汗，形也不復白日里昂首的自持，微微著脖子，顯得有點憨。人還沒到跟前，趕忙手往下了，示意67沒事。看著花柚直笑：“唉，不打不打，我過來也是一樣的。”

那過于親切的態度讓花柚不適應了一下，“？”

旋即堆起營業微笑來：“夏大人尋我是有事吩咐？”

“沒事，沒大事。”他跑得氣吁吁，用袖子了脖子上的汗，眼神在花柚上一，低下去幾分，“不是要做檢測了嘛，你是我剛簽的新人，理應由我領著。這樣，你隨著我過去前頭，就不必排隊了。”

隊？這不好吧？

花柚看了一眼67。

前輩還在這呢，怎麼也不上被優待才是。

夏九眼珠子一轉，低嗓音道，“丘山領主秦時海進貢來了一批寶貝，你得早點拿到檢章，早些把東西送去藏寶窟。”

原來如此。

67表示理解：“事急從權嘛，你先去吧。”

花柚點點頭，乖乖聽話地一蹦一蹦地跟著夏九走了。

……

因為是特事特辦，花柚眼見著夏九將往一間無人的獨立院落里領也沒多心，料想是夏大人在“年檢部”有人，為了加急辦理，給單獨開小灶吧。

一路無話，夏九走到院門口便不在前行了。

給推開了房門，“你進去吧。”

花柚看他低頭的姿勢有些僵，顯而易見地繃，不由眨了眨眼睛，終于到一不對勁。

只是如今渾上下，頂值錢的便是那塊藏著幾妖氣的份牌，實在沒啥可怕人惦記的。花柚不明所以，怕是自己多心，遂裝沒看到一般，樂呵呵同他道了個謝：“多謝夏大人領路。”

夏九勉強笑了下，算回應。

等花柚跳進門檻，麻溜地將院落帶關，跑了。

……

院的氣氛很怪。

有子讓人下意識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的寂靜。

月稀薄，唯有里屋絨絨火在紙窗之上悄然躍，搖曳出一詭譎來。

這架勢，要不是死了僵尸，花柚還真不敢往里走。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收拾了一番心，上前扣門，恭敬道：“大人，夏大人領我來到您這走個年檢的流程。”

未久，屋里人應了聲：“進來。”

花柚在門口頓了頓，方推門而，心嘆這位“年檢”聲音可真好聽啊。

且還有點耳。

……

浮華宮里的山鬼魅除了僵尸這種奇特的種之外，沒一個長得磕磣的。

花柚隔著門扉聽到那麼一道悅耳的聲線，便下意識地以為會見著個絕世人，懷揣了好大的期待。

沒想推開門，眼前大堂之上紅燭搖曳，左右各端坐著一皮相松弛，骨瘦如柴的老者，一人著紅，一人著綠，像是一對夫妻。

二人皆眼窩深陷，青面獠牙，在晦暗的燭之下轉過來頭，表森然僵直地看著。

花柚：“……”

畫面過于間。

二位一看就是僵尸家族里頭僵尸爺爺級別的老僵尸了。

花柚短暫驚悚之后，竟然詭異生出一親近之意來：同種的大佬！

兩步上前待要甜寒暄幾句，綠僵尸爺爺干地先開了口。

“站過來些。”

語調僵，沙啞而蒼老，顯得刻板嚴肅。

卻不是起初聽到的那個聲音。

花柚呆了一下，登時不敢多話，乖乖湊近了。

紅僵尸：“手給我。”

“哦哦，好。”

紅僵尸將手搭在的手腕上，便閉上眼不再吱聲。

花柚的眸在紅僵尸青白的臉上晃了一圈，無落定，害怕地挪開了些，改為打量四周。

這間小屋陳設清雅講究，卻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樣，沒什麼人氣。

小廳右側立了個屏風，屏風后頭黑漆漆的，像還有些空間。只是屋門窗閉，不進來，站在燭之中，瞧不見屏風后頭的景。

所以，之前開口應“進來”那人，就坐在屏風后面？

怎麼不面呢？

……

紅僵尸的神識自花柚游走一遭，緩緩睜開眼來。

綠僵尸同眼神一，很快便開始提筆在紙上寫些什麼。

花柚眼尖，瞥見那章紙上寫了好幾個甲字，心中稍定。

紅僵尸整理著袖子收回手，狀似無意道：“你的腰椎骨和顱骨都過重創，若手邊有足量的妖氣，可優先補好此兩的傷損。之后若有富余，再來沁潤干枯的靈竅。僵尸的靈竅無法丹，不可修煉，但靈竅通潤，會比從前靈便一些，乃至于普通人外表無異。”

妖氣還能這樣用？

醫者仁心啊，花柚激地沖紅僵尸一拱手，“謝謝前輩提點。”

綠僵尸嗯了聲，收筆，對著紙上未干的墨跡吹了吹，遞給花柚。

公事公辦的口吻：“檢查沒問題，你把單子拿去給夏九便可。”

看來一切順利，果然只是走一個流程。是自己想太多，自己嚇自己。

花柚開開心心接過單子：“是是，前輩辛苦。”

還急著去上工，不敢耽擱，遂同兩人告退，“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罷小心將紙張疊好了揣回袖子里，恭敬退后兩步后，方轉去開門。

一拉。

嗯？

沒拉。

花柚又暗自使了點力氣推了兩把，那單薄的木門卻好像被澆筑了水泥鑲死了般，任怎麼推拉都紋不。

這……

花柚眼珠子往后瞥了兩眼，背上無端開始冒冷汗。

這是幾個意思？

叮鈴鈴——

屏風后頭驀然傳出一點空靈的鈴音。

燭忽然跳躍閃爍了兩下，暗淡幾分。

花柚汗倒豎，豁然轉過來。慌忙之下肩背抵上木門，視線不知怎的，先往下掃去，上一片雪織金底襕，又莫名愣怔了下，方才緩緩抬起頭來。

屋燭晦暗，調暗沉，屏風后走出之人卻好像擁戴著一閑逸月，剎那驚為天人。雪墨發，烏濃的睫微微低垂著，自眸底泄出的一流盈盈輕靈，如勾。只悠然一瞥，亦招人得厲害。

低聲：“不用那麼麻煩，姑娘的單子拿來給我也是一樣的。”

草了，神仙下凡？

花柚險些不能控制自己的表。便是在人如云的現代娛樂圈，都沒見過氣質和值這樣優越的大人。

人也一樣直勾勾地著。漆黑的眸底從寂然清冷，緩緩粹進去一來，變得烏亮靈。像是被這般看呆了的模樣給取悅到了，眸底約有了笑意：“嚇到你了？”

“……呃，沒有沒有。”

不知是不是錯覺，花柚只覺見著這人后，屋的氣氛瞬間變得輕盈了起來。就連在那的兩位不茍言笑的老僵尸，立的形也不再僵冷，反而在他面前顯得畏，無限地降低了存在。

人點頭，沖招招手，“你來。”

花柚警惕：“？”

他笑了下，“不是要將單子給我？”

哦哦哦。

花柚被他笑得子麻了半邊。從眼角瞥見兩位老僵尸沒有開腔的意思，只得兩小步挪騰著走上前，雙手將單子奉上。

“再近些。”

“？”

這不一手就能夠著了嗎？

花柚不得已再挪近了兩步，手里的單子才給人接了過去。修長的指從的視線之中一閃而過，白得晃眼。

他像是在審閱，好一會兒都沒吱聲。

花柚低著腦袋，忐忑問：“大人，不知我此次檢測算過了嗎？”

人沒應，收下單子，反要求道：“張我瞧瞧。”

花柚臉大變，還要看牙口的嗎！

慌了，抬起腦袋，抿自白道，“那個，我今天剛磕掉了一顆牙，過不了多久還能長的，要嗎？”

四目相對。

花柚的神里盡是憂愁，烏黑的眸澄澈而亮。

了僵尸，骨相與從前相差不大。只是失了氣，面容青白而皮僵冷，瞧著像瘦得有些相。

但眉眼神，靈魂氣息，皆是無疑。

扶岑輕輕吸了口氣，才勉強維持住笑容。

“應當不礙事，但要瞧過才知道。”

他嗓音不疾不徐，有安的溫。

花柚略微寬心，遲疑地瞧了他好幾眼，終于破罐破摔地張開，打算給他瞧瞧。

……

除了磕掉了一顆牙，留出一道豁口來，其余糯米白牙齊齊整整，連僵尸最為突出的幾顆犬牙也被打磨得規矩漂亮，瞧著并無異常。

然而僵尸的舌普遍僵直乃至發黑，卻并非如此。的舌正挨著牙齒，張忐忑又盡量安分地小幅度來去，與生人無異。

扶岑的視線在的舌尖上停留一瞬，眸轉暗。

抬起手，禮貌而溫和地問：“介意我你嗎？”

嗯嗯？哪兒？

花柚盯著他的手，第一反應是這不太對勁。這個高度，不像是要把脈看診的樣子。

轉念又想，僵尸還算哪門子姑娘，至于想那些烏七八糟的，諱疾忌醫？咧了咧，做出大度的形容來，“沒事，不介意，您上手隨便掂量！”

……

話音剛散，如玉琢的指尖便輕輕落在的臉頰上。微涼，又似乎格外細膩輕。

花柚不太自在。

單憑那輕的作，不像是檢查，反倒像是一種呵護的輕，得渾直發，又說不出哪里不太對勁。

但很快的注意力就被轉移開了——

人溫聲道：“雖然不要，可你缺了一顆牙便是要在單據上記錄一筆，來年會需著重審查……”

花柚臉上登時苦得能皺出水來：“這……”

人話音一轉，“但我可以幫你補好，你看？”

“當真？！那可太謝謝您了！”花柚睫一，眸子里流出激與親近，這世道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人！

“不知大人名諱，我該怎麼稱呼？”

“扶岑。”

他淺淺一笑，既良善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