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事暫時擱置，花柚開始到跑場子接活，一方面了解浮華宮各的運作，一方面四結工頭，看能不能再發展發展，多接到幾份高薪的活計。順道還在各采摘收集了些能食用、味道佳的野菜野果。

一步登天自然是不能夠，人和經驗得要慢慢積累，再看有沒有機緣。

烈日當空，晴空萬里。

僵尸們最怕這樣的天氣，暴曬之下，蔫了骨頭架，腳步挪分外吃力，慢得仿佛在原地搗騰。

67剛砌完一面墻，回來預備休息會兒的時候恰好見花柚。

正滿頭大汗，搬著大石塊，步伐如飛嘿咻嘿咻地往地基那邊走，整個人眼可見地干下去一圈。骨架又纖細，瘦瘦小小，看著怪可憐的。

67上前給遞了個水袋：“喝點，不然一會人水了，妖氣消耗很快的。”

花柚放下石頭，激地接了，唏噓道：“我帶了水袋，就是喝得太快了。”計劃趕不上變化。

天氣太燥熱，僵尸又沒有□□循環，曬一會皮就要開裂，只得不停地補水。

剛喝了口水，聽到背后67哎了聲。

湊上前來，眼睛掃著四周的林，低聲，“你發現沒有，最近工地附近的山變多了。”

“山？”

山怎麼會來打地基中的行宮？

探頭探腦的67像是突然看到了什麼，震驚之下甚至沒留意住音量，嚯了好大一聲：“鬼鬼！那是傳說中的狐貍嗎？”

花柚尋聲去。

縱然67未抬手相指，也能一眼辨出所說之人。

他紅曳地，眾星拱月一般，在隨從的簇擁之下自林間而出。仿佛驕下一株怒放的曼珠沙華，之濃重，明艷奪目，不似凡塵之。

那側有些眼，花柚多盯了片刻。他卻好似察覺到了，驀然回眸，驚鴻一瞥。

嘶……

67嘀嘀咕咕：“好家伙，我在浮華宮這麼久，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妖鬼魅！這要不是狐貍，鐵定得是桃花妖或者艷鬼了。”

花柚也被驚艷到了。

回想那夜他雪翩然清雅的模樣，可算知道什麼做淡妝濃抹總相宜。

……

低著頭的隨從小鬼們一板一眼抬著幾個陶制的大缸，浩浩湯湯而來。

扶岑亦只是遠遠瞥了這邊一眼，便上了浮橋，在一八角涼亭落座。

小鬼們圍著涼亭放下大缸，呼喝起來。

不多久就有僵尸搖搖晃晃，往那涼亭那蜂擁而去。

“這是做什麼？”

花柚見識，下意識看向67。脖子還沒扭過去，就被抓住了手，“快快快！施涼茶了！”

一面說，一面拽著花柚往涼亭的方向，“就那麼幾缸，去遲了可就沒了！”

花柚看那麼激，必然是樁好事。

不及細問，斷喝一聲：“快，抱住我！”

67秒懂，撲上去死死環住的腰。

噠噠噠——

花手攪出直升機螺旋槳一般的噪音。

兩人低空平飛，越過重重人海，越過那窄窄的浮橋，瞬間趕超到了僵尸大軍，來到了最前線。

在一眾見怪不怪，但被吹得東倒西歪僵尸的罵罵咧咧聲中，平穩落地。

67：“你這平穩度見漲啊，聲兒也更大了。”

花柚低調應：“唯手爾。”

……

扶岑在花柚飛過浮橋的時候便起了。

負手走到檐下，滿臉驚奇，看著直笑：“早聽夏九說你能飛。我還沒見過僵尸能飛的，原來是這樣！”

他開口稔，頗顯熱。

花柚略楞了一下，揚起寒暄式微笑，謙遜道：“大人見笑了。”

扶岑就著搭話的勢頭自然地走近了，隨口道：“就是看著費手的樣子。”

花柚聞言，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自個的手腕。

這個倒不假。

學會花手飛行之后，便有意開發別的“加分項”，因而仔細檢查過自己的。發覺自個渾上下，基本上只有手腕的骨是完整的，能靈活自在地活。

但也僅限日常活的范圍。劇烈作，比如飛行時，若是不花妖氣護著便會磨損關節。

花柚害了聲：“倒不會讓它費手，主要是費妖氣。”

所以妖氣就是命啊，哪哪兒都需要，怎麼賺都嫌。

扶岑挑了下眉，

沒能忽略掉語氣里的惆悵與唏噓，眸子輕輕一。

隔了會兒，淺笑問：“你很缺妖氣？”

這話說得，哪有僵尸不缺妖氣的？

花柚想想也能理解，大概是上頭的大人沒接過僵尸，不知民間疾苦，尋思著何不食糜吧。

老實應：“昂，很缺啊。我是新來的，手里邊一點積蓄都沒有，一窮二白著呢。”

扶岑恍然的模樣，點點頭：“原來如此。”

……

67水袋沒清空，排在花柚后咕咚咕咚直往肚子里灌水。

花柚排著第一位，一心惦記著涼茶，側雙手將自己的水袋奉給扶岑旁邊辦事的小鬼。

因為即將人恩惠，而沖人笑得燦爛：“謝過大人的茶。”

小鬼上前來要接，

扶岑抬了下手。

他一作，那些呼喝著要僵尸們聽話的小鬼們聲氣瞬間低了許多，矮著子拘謹又惶恐地朝這邊看來。

扶岑低眉，從手里將那個半舊不新的水袋接過去。

溫和：“我來吧。”

“噢，好的，謝謝謝謝。”

指骨分明的手執起水瓢，舀起晃的清茶。

一片死寂的場景之中，只有窸窣水流聲陣陣。

花柚則茫然看著大眼瞪小眼的小鬼們：“？”

咋了，瞅啥？

不是扶岑要施茶嗎？

察覺到的迷茫，扶岑沖人安地笑了一下，隨后瞥向周邊僵立木頭的小鬼們。

似乎亦是疑，格外好聲好氣：“都愣著做什麼？各自施茶吧。”

小鬼們被那一笑笑得冷汗流了半背，忙不敢再看，低頭做活去了。

花柚暗自點頭，聽扶岑這親切和善的口吻，又如此樂善好施，還真是平易近人，對眾生一視同仁的好主事啊。

小鬼們：“……”

fine.

……

扶岑作慢條斯理，水流倒得不急不緩，那頭小鬼都給67將水袋裝滿了，他還沒能盛完。

一看就是沒干過活的。

花柚盯著他那雙養尊優的手，心里一口氣不上不下地吊著。既著急，又覺得能這麼久久瞧著他，還賞心悅目的。

誰能不喜歡大人呢？

涼亭邊上很快滿了僵尸。

花柚為了不擋路，迫不得已地上了幾道臺階，站到了扶岑的側。

主走近，扶岑睫羽輕輕一。

明明知道戒心重，不好過于熱，會顯得輕浮而別有所圖。

可忍了又忍，沒忍住下那點開心，微微湊近了，再次同搭話：“你今天會早點下工嗎？”

哪怕是沒意義的閑聊也好。

亭前圍的人多，卻不顯嘈雜。

他一句低語不輕不重，恰好落在的耳邊，像極了在說悄悄話。

花柚恍然意識到自己離他太近，什麼時候這麼近的？

那些字句清晰落在耳朵里，卻一時半會分析不出含義來，徒勞地應了聲，“啊？”

扶岑偏頭看過來，手里的水線穩定地細弱了一，眸閃了閃：“沒什麼，我是見今兒天太熱了，怕你會累著。”

他說話聲調是輕緩的，尾調藏著點兒笑意，像是日常閑聊的口吻，不帶迫，令人如沐春風。

花柚對他視線對上，心里頭就是一蹦，背脊發麻地移開視線。

——任誰在一幅如此尊容的況，眾目睽睽和一絕世人超近距離同框，都只有一個想法：

他媽的，快逃！

這是公開刑！

好在小小的水袋終于適時灌滿，水淌落進壺中的聲調明顯升高。

花柚心頭一松，趕手去接，上還是客套：“頭兩回來，不太有經驗。得虧大人善心施茶，不然今日還真是難熬了。”

扶岑應了聲嗯，頓了頓，“午時日頭毒，不適合做工，要不你在涼亭喝些茶，多歇息一會兒吧？”

花柚哪敢多留，委婉道：“我是同朋友前輩一起來的，總不好丟下。”說罷，指了下躲在涼亭影下乘涼的67。

67正捧著水袋喝著茶，忽覺背脊一涼，遭的氣溫仿佛都低了幾度。驚得瞪圓了眼，心里直嘆這涼茶解暑效用可真是立竿見影啊！

……

花柚蹦跶著朝67去了，腦袋后頭晃的小辮子里都是劫后余生的歡快。

扶岑默默注視著離去的背影，抿了抿，眸漸沉，里頭是化不開的幽怨。

對他就心存戒備、謹慎防備，朋友倒是推心置腹得很。

隨手扯下片至涼亭檐下的桃花，面無表，在指尖碾了碾。

那頭，花柚突然回了頭。

下了幾個階梯，忽然想起明天還要請他吃飯，回眸含笑問：“對了，你有什麼忌口嗎，或者有什麼特別吃的？我盡量去找來給你。”

扶岑：“……”

指尖碾著花的力度陡然小了幾分，是他猝不及防，單方面的和解。

扶岑又笑了起來，眸子里淬進熠熠的：“我沒什麼忌口，隨便準備兩樣嘗嘗鮮就好，也不必弄得太過麻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