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了百年的世家大族，與崔氏一樣曆來族中之人有仕，一應往來也俱是與同等世家之間。

直到三年前曼娘夫家這一支嫡係才遷到長安來，相隔不久，亦有不其他地方的世家族紛紛有別支遷來。

更兼著長安本地大大小小的家族也不在數，其間往來頻繁，漸漸有了幾分同氣連枝的意味。平州謝氏的名頭雖不比長安楊氏，潁州崔氏，肅州蘇氏等世家領袖，但也絕非小門小戶。今日是謝家老夫人過五十大壽，請來做客的都是最親近的人家，說白了都是世家連著親的，紀夢璿在其中一是與曼娘的年誼，更重要的是代表了崔氏的份。

謝氏的宅子位於長興坊，從外頭看與長安的富貴人家也沒有什麽巨大的差別。穿著灰短褐的兩列小廝站在朱紅大門前，來往賓客的馬車到了門前依著男賓眷的份被指引著朝兩個方向駛去。

娘倚靠在紀夢璿邊坐著馬車一路進了後堂，還沒下馬車便看見穿得花團錦簇的俏麗丫鬟們群結伴地站在月門等著牽引客人，說話行事間俱是世家奴仆的氣派底蘊。不過往來的夫人小姐們都是世家出，看著倒也不覺得稀奇了。

娘扶著丹楓和燕草下了車，整個院子都盡眼底，要說奢華那是真奢華，雖然還沒有見過皇宮院是個什麽模樣，但是平日裏學堂所在的那偏殿也算是挨上了邊，但是比起這謝府卻是實打實地矮了一截。

跟著引路的丫鬟們信步向老夫人的住走去，目所及之謝府的布置都極盡奢華之能事，就連這些引路的低等丫鬟們上穿的用的都比平常殷實富貴人家的小娘子都好上許多。

娘平素裏見慣了江南即便致也依然著清雅之氣的擺設布置，對著謝府這樣獷又奢靡的布置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評價。

這北方與江南真是不同。

到了謝家老夫人的院子，首先便是拜會今日的壽星公老夫人。

謝家老夫人端坐在高堂上，一臉慈善的笑意，周邊圍坐的一眾婦人和小郎君小娘子們應當是謝府的兒孫輩。

一見到紀夢璿，彭熙曼便從座位上起來上前一步親熱地拉住：“璿娘，我可算見著你了，咱們可是得有十年沒見過了！”

“曼娘。”紀夢璿也笑著握住的手，見到昔日好友的喜悅頓時漫上心頭來。

“阿娘，你可能沒見過璿娘，這是文山先生的妻子，也是兒媳出閣之前最好的玩伴，比我還早一年就嫁到潁州府去了。”彭熙曼一手挽著紀夢璿一手拉著娘就到了謝老夫人麵前，口齒伶俐地介紹起來，說完了璿娘又說娘，“這就是你家小娘子吧，我一看著就像你。”

紀夢璿讓丫鬟將壽禮送到謝府的接禮的人手裏，一邊拉著娘先給謝老夫人拜了壽，看著水靈靈的小姑娘，謝老夫人笑得開，樂嗬嗬地拉過娘，又跟紀夢璿道：“原來是崔家的小娘子，璿娘我確實是第一回見，想來早些年我們謝氏與你們崔氏還有過姻親呢！”不過那也都是老黃曆了，謝老夫人隨口提了幾句就作罷，讓邊幾個謝家的小娘子帶娘一起玩，留了紀夢璿在一旁跟曼娘說話。

許是因著曼娘的緣故，謝家的幾個小娘子尤屬曼娘所生的謝靜菲對娘最是熱，老夫人才發了話就往旁邊了空出一個窄窄的位子，娘被拉著坐下，衝一笑。

謝靜菲比娘還小一歲，上頭有兩個兄長，這會兒坐在堂下，對娘這個新來的小娘子也是好奇得，探著頭看過來，娘抬眼的時候正巧看到，愣了一下才回了一個乖巧的微笑，倒是讓兩個小郎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眼，不過一會兒又移回來地看。

邊上的大人有注意到的，都是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世家之間往往聯姻，對於年紀差不多的小郎君小娘子們，們自然都是樂見其的。

“……你在宮裏讀書呀？”小娘子們挨著頭小聲說話，趕著就說到了這裏。

起先是謝家的小娘子要約娘過幾日一起玩，娘便說到時候要看時間，因為還要去學堂上課。謝家小娘子也好奇，們自然也是要讀書的，隻不過家中的族學對們這些小姑娘管教並不嚴厲，有事出門提前說一句就可以。

娘點點頭，看到們一臉的好奇便又多說了幾句：“我阿耶現在是書院的祭酒，聖人就我阿耶送我去學堂上課了。”

“那學堂裏麵是不是都是皇子公主？”看著這群小娘子們湊在一起好似在說什麽好玩的東西，旁邊的小郎君們也忍不住湊過來聽，驚奇地問娘。

娘歪著頭想了一下，解釋道：“學堂裏有好多人，除了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還有很多皇家的人，但是也有像我這樣臣子家的孩子。”被崔廷保護得一直很單純的娘這時候還意識不到世家代表著什麽，在看來學堂裏一同上課的同窗與今日新認識的這群玩伴，甚至曾經在潁州府相的小娘子們之間並沒有什麽差別。

說得平常，謝府的小郎君小娘子們也聽得平常，好奇心被滿足以後很快就又被別的話題引走了注意力。不一會兒，一群人就開始說起西市的新鮮玩意。

偌大的未央宮中，皇後將一幹伺候的宮宦都喝退了下去，一臉怒氣地坐在桌案旁，眉目間俱是淩厲的神：“又是那個賤人！”

“母後慎言。”太子恭順著上前給倒了一杯茶，溫聲勸解。

“砰——”

皇後不僅沒有息怒，見了太子這般，心中怒意更甚，的皇兒到底哪裏不如那個賤人的兒子？可是聖人卻時時刻刻能把那人記在心上，而的一兒一到了聖人眼裏都好像做什麽都是錯的。

是早知聖人對太子一向沒有多慈之心，可是今天聖人居然能當著下臣的麵就斥責太子，反而對大皇子大有嘉賞。

太子自然知道心中氣憤的原因，然而隻能歎息一聲。站在他側的清嘉公主走過來手輕皇後的背，清靈的聲音好似山間的清泉平的躁怒。

“母後也知道，父皇並非對皇兄與我不滿意，而是對世家不滿意，從我們的出生，到皇兄被立為太子，都是父皇心裏解不開的結，所以父皇才會更寵德妃娘娘，也寵德妃娘娘生下的大皇兄和清源。”

清嘉都明白的道理，皇後又何曾不知，隻是總還在心裏抱有一幻想，那個至高無上的男人會對還有一的憐，會對他們的孩子還持有一的父。

然而這一切都是的妄想罷了，對他來說，沒有什麽比他的江山更重要，即使是他的孩子。

皇後出世家楊氏，當年也是陛下親自登門迎娶，楊氏送嫁的三十裏紅妝足足震驚了長安數月，為百姓街頭巷口的談笑之資。可是繁華掩蓋之下，這隻是一場皇家籠絡世族的冰冷聯姻。

如果問皇後這些年做下的決定有哪一點從不後悔，那就是在清嘉出生以後，以楊氏為依靠聯合在朝為的諸多世家迫皇帝立下了年僅兩歲的兒子為儲君。

即使從那以後，皇帝再也沒有踏進過未央宮，並且將一介貧出的大皇子生母捧到了四妃之首德妃的位子上來與打擂臺。

“軒兒，清嘉，母後隻是不平，你們也是他的兒啊！”饒是早已認清那個人的真麵目，皇後也總是為兒不平。

“母後，我們早已經習慣了，您也看開點。”父皇有他的苦衷，可是作為皇權與世家妥協之下的他與清嘉也從來沒有多選擇的餘地。

太子早就明白他的境，他的後是他的母親和妹妹，是楊氏，是以楊氏為首的世家，而前，是君父，是皇權，是那個充滿力的高位。

他沒法退。

這幽幽宮掖，不知掩下了多紅白骨，又掩下了多詭計野心。

第23章

未央宮的風是靜的，宮中那一池春水卻早早被吹皺了。

含象殿是後宮諸多宮殿中離著皇帝的寢宮最近的，曆朝居於此的無不是皇帝麵前最得寵的妃嬪。

還記得自己被下旨封為德妃的那天，整個含象殿掛滿了晃暈人眼的大紅紗帳，伺候的宮宦一個個笑得比還開心。◆思◆兔◆網◆

那一日後宮的人見了眼底都充著，嫉妒得發狂，道陛下這是被迷了眼。

也曾以為是這樣，可是後來才發現，那一日咽下的隻是一顆裹了糖的毒藥罷了。

那個高高在上翻手雲覆手雨的男人心裏從來沒有在意過什麽兒長，那些床榻間的旖旎低語不過是他灌下的迷魂湯藥。

可認清這一點用了整整十年。

“娘娘……”大宮春雨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娘娘這兩年一個人坐著就發起呆的次數愈加得多了。能看出娘娘心中鬱結著許多的事，然而卻無從排解。

“聽說今兒聖人去清思殿的時候又誇了咱們殿下呢。”

想著或許能讓娘娘開心些，春雨便把下麵剛遞回來的消息說了出來，娘娘平日裏最是在意大皇子與清源公主，也隻有提起他們的時候臉上才會出笑。

德妃麵稍緩，聽到兒子的好事確實心頭輕鬆了幾分，隻是忽然又皺起了眉，急問：“除了誇獎大皇子，聖人可還誇了別人？”

春雨方才話還沒說完，見娘娘問起頓時有些得意：“沒呢，就誇了咱們殿下，好像、好像還斥責了太子和三皇子。”後一句說得聲音極小。

聖人每回去清思殿考校皇子們的功課，最出彩的都是大皇子，而每一次太子都會到斥責，這樣看起來，還是他們含象殿有臉麵。

聽了的話，德妃卻驀然攥了掌心，臉上還未浮起的笑意已然冷了下去。

“娘娘？”春雨不解地詢問，德妃沒有回，半晌卻轉了話頭問起含冰殿這幾日的靜。

含冰殿是淑妃的住所。

春雨雖然不明白娘娘這是怎麽了，還是老老實實地稟報起德妃的問話：“從那日史泓的妻子鄧氏來過以後就沒再有人了，淑妃也不曾召見過別的外命婦進宮，而且聽說這幾日淑妃很是安靜，除了給皇後娘娘請安連宮門都不出的。”

德妃冷笑一聲，嗤道：“這會子倒是學乖了，早做什麽去了。”沒有皇後那般底蘊深厚的娘家做倚靠，還想學人家手朝政，真是可笑。

春雨聽了也隻做沒聽見，低垂著頭目盯著腳尖，並不接話。這一點識趣正是德妃最喜歡的，不然也不會留在邊這麽多年。

“接著盯著含冰殿，”德妃頓了一下，低了聲音，“也看著點前朝的靜。”

春雨垂著的眼眸瞬間睜大了一圈，心中凜然一驚，這是娘娘第一回這麽直接地讓他們關注前朝的向，不過還是很快就恢複了一貫的鎮定，謹慎應聲：“是。”

都是相近的年紀，一塊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