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家教的日子。

以往張若琳沒有仔細觀察過這個小區，來往皆是匆匆。一來趕時間，二來不關心。

今天的步伐格外緩慢。

院牆高築，丁香花從鑲著致金邊的三叉欄桿探出頭來，落了一地的紫白花瓣，小區門匾旁是人造水景流水潺潺，製服齊整的保安站在紅棕的遮傘下，巡視來往人眾，嚴肅認真地登記外來人員，到認識的業主就笑瞇瞇地說“歡迎回家”，一邊主幫忙刷卡開門。

小區裏高樹灌木錯落有致，夏末初秋的傍晚，夜幕初降，燈火漸燥，抬頭就能看到低樓層人家的吊頂水晶燈，裝潢細豪華。

這是京城裏的高檔小區。

張若琳仰單元樓，竟有閑心數著樓層。步潼家在17樓。

陳逸......上次到，他是半途上電梯，該是在下邊。哪一層呢？現在是否亮著燈？

＊＊

今天開門的不是步潼，而是他的父親，見過一麵的項先生。今日他穿著休閑家居服，顯得整個人和了些。他臉上有疑，大概是不記得，張若琳站在門口有些尷尬，“項先生你好，我是潼潼的家教老師。”

“我知道，”項淩點頭，“步潼和他媽媽去了姥姥家，他沒告訴你嗎？”

張若琳搖搖頭，心裏明白是聯係不上的緣故。“他可能在□□上和我說了，但我一整天都沒上線。”

項淩：“你沒有微信嗎？把你號碼告訴我吧，下次再有特殊況好通知你。”

“我還沒有買手機，”張若琳笑說。

眼前這個孩著裝質樸，才剛開學就找兼職，手上連個通訊工都沒有，項淩了然：是個不算幸運的孩子。

張若琳敏地注意到項淩的目變得和，其中還帶著些悲憫......心口升騰起莫名的緒，手心忽然攢了汗，熱的覺令人難，不自覺地攥著擺，語氣輕快地說：“沒關係的，那我先走了，我□□上和潼潼改個時間就好了。”

然後沒等人回答，笑著道了聲“再見”便匆匆轉。

進了電梯發現項淩還半開著門，微微笑著衝揮手。

電梯門關上，緩緩下落。鏡麵映著灰白的臉，還有那不自覺扣著雙肩包肩帶的手，閉合的腳尖......這是個渾著繃而不自知的影。

是自卑嗎？張若琳想。

原路返回。夜風送來不知名的花香，沒聞過這樣的味道，空氣都滲著高級。

越走越進花園中央，花香濃得齁鼻子，過猶不及，並不好聞。

十年來，從未如此敏......

悲憫，敏，憂鬱......張若琳把這些稱為富貴緒。是告訴自己要控製住的緒。需要的是一往無前的勇氣，和披襟斬棘的力量。

於是，把這一切怪罪於晚風與花香，它們無端的闖，知覺神經上是悉的，心理上卻築起一道難以越的屏障：這裏的晚風，不是的晚風；這裏的花香，也是不屬於的花香。

抬頭又看了看高大的居民樓，太高便是視野盲區，一直看到脖子有些酸疼，後知後覺了，低頭向花說：“不好意思啊。”無端給它們施加罪名。

輕而易舉地給自己找到了緒的突破口。

腳步恢複輕快。

回到學校張若琳沒有直接回寢室，先去圖書館信息中心上網，□□裏果然有步潼的留言。

“在嗎？”

“我和我媽媽今天要去姥姥家，今天的家教取消噢。”

“姐姐，在嗎？”

“怎麽會有現代人一個上午不看□□呢？”

“還沒看到嗎，怎麽會有現代人一個下午不看□□呢？”

“我出門了，福禍天注定張若琳士。”

“我已經到姥姥家了，依我的推斷，真相隻有一個：你已經到我家了並且無功而返。”

“可憐的張若琳士，我吃飯了。”喵喵尒説

張若琳從來沒有收到過這麽多留言。□□是小學申請的，一直也不怎麽用，所以也很聊天，除了一些班級群，幾乎沒有任何消息。

剛認識的時候，步潼非要的一個聯係方式，甚至沒有想到這個社工。步潼加了之後第一個作就是進□□空間，還十分納悶地退了出來，抱怨說：“你怎麽一張照片都沒有，連說說都沒有，留言板也很無聊，這些七八糟的符號是什麽鬼。”

看著滿屏的文字條笑出聲，生機的小男孩讓人心愉悅。

回複：“改到什麽時候？”

然後便不管消息框，切到教務係統，提了英語作業，順便預習下周的口語聽力。

等完以後回到聊天框，又是一整版的文字條，大概是抱怨山頂人的生活方式，並且對的不秒回進行控訴，隻有最後一條是有用信息：“這節課不補了，下周按照正常上就可以。”

張若琳回：“好的。”配上一個微笑的表，圓圓的笑臉看著禮貌又可。

卻笑不出來：下周照常上也就意味著，在下周刑法課之前，掙不到這份錢，買不了教材了。

關閉各項頁麵準備下機，鼠標卻在學校論壇首頁停了下來。

麻麻的帖子最上方，飄著一行滾字幅：失招領，刑法教材。

張若琳雙眸閃亮，連忙點進去。

“第三食堂拾到一本刑法教材以及筆記本，無姓名，書側麵有簡筆畫，看不太懂，有米有法學院的鞋知道這是誰的字跡？有需要點私信噢！”

下方展示了幾張教材和筆記本的照片。封麵，簡筆畫，以及筆記本扉頁上......

“supreme，誰是你的至高無上。”

娟秀的小楷。

張若琳從小就不喜歡在課本上寫名字，除了要上的作業，其餘的本子都是在側麵蓋章，可的小印章。

小時候陳逸總說蓋章顯得本子髒兮兮的，厚的書還好，薄的本子需要碾平了蓋，每一頁沾上印泥的範圍都不小，確實不觀。

但張若琳說：“總比寫名字好，寫名字又土又無聊，萬一被走了，別人可以掉名字呀。蓋章就不一樣啦，每一頁都沾那麽一點，怎麽都不掉的！”

陳逸還是無語笑：“呆子，誰要你的書啊，誰沒有似的。”

後來，蓋章確實太過稚，張若琳就自己設計了小圖案畫在側麵，易分辨又不顯髒。

如今真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趕私信樓主：“同學您好，我是失主，謝謝你撿到我的書，請問你什麽時候方便，我去找你拿吧？”

等了幾分鍾才有回複。

“至高無上同學啊？”

............

............

張若琳無語天，那晚隻是順手一寫，意外發現一排字母和短句排在一起還觀，就沒有掉。

“嗯，我下周二有刑法課，請問在這之前方便去拿嗎？”

對麵秒回：“ok，周六晚上六點學生活中心。”

周六，學生活中心？正好社團活也在那。

張若琳喜上眉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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