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話無異於是驚雷頃刻間在眾人之中炸開。毫無征兆，掀起萬丈狂瀾。

短暫的闃靜中，氣氛近乎詭異。

聞梵聲心頭一震，猛地轉，隻見年霍然站在二樓樓梯，長手長腳，猶如早春拔節的翠竹，頎長又拔。

讀小學時，梵聲還比謝予安高出半個頭。這家夥從初中開始就猛長個兒，竄得很快。如今已經長到一米八三了，沒準以後還會長。

而的高卻停止在了初三，幾年過去163還是163，不見半點增長。兩人站在一起，高，他就絕對碾了。

整個寒假，梵聲一直沒見過謝予安。上一次見麵還是期末考試，兩人同一考場。他就坐在的右手邊。

最後一場英語，一考完就收拾東西走人了，兩人連話都沒說上。

父母的葬禮過後，就打定主意要跟謝家解除婚約。所以連帶著謝予安也主遠離了。在學校到能躲則躲，躲不了就匆匆打聲招呼，話也不多說。

剛才在客廳坐了這麽久，也不見這家夥出來，還以為他今天沒在家呢！

年今天穿了一件橘的的抓絨衛，特別鮮亮的，襯得他的越發白淨。

班裏的男生很多都長了青春痘，一臉痘印。可他的臉卻格外幹淨，不止沒有長痘，就連一油都看不見，看著人也是清清爽爽的。

學校裏很多生都在明裏暗裏議論謝予安，說他是宛丘一中的校草。他不管走到哪裏都不乏關注。校吧上有關他的帖子往往最不缺熱度，時常一點小事都能刷屏，一樓疊一樓，被頂得火熱。

雖然梵聲早就對謝予安的這張臉免疫了，可也不得不承認這廝確實長得好看。儼然就是上帝雕細琢的藝品，致得令人嫉妒。

年就站在原地，也不，居高臨下地看著梵聲，眼神比以往都冷。仿佛蓄著北極綿延不絕的冰雪，寒意盡顯。

兩人的視線隔空接，聞梵聲承認被謝予安的這個眼神給冷到了。

兩人認識這麽多年，太了解他了。很顯然，謝予安生氣了。

可是來退婚，他為什麽要生氣呢？

年盯著梵聲，逐字逐句重複一遍：“我不同意。”

倒也平靜，不不慢地回他：“我已經跟叔叔阿姨談好了。”

謝予安卻不為所，語氣生，“這樁婚約是你爺爺和我爺爺定下的，要解除婚約也得通過我爺爺同意。”

聞梵聲：“……”

謝老爺子最是守信重諾，這樁婚約在他眼裏比什麽都重要。他也並非捧高看低，趨炎附勢之輩，斷然不會因為聞家如今的失勢就解除兩個小輩的婚約。

梵聲就是怕謝爺爺不同意，才專門挑了今天上門跟謝家解除婚約的。老爺子昨天上午去青陵兒家過年去了。

趁著謝爺爺不在，把婚書歸還謝家，解除婚約。等他回來，一切板上釘釘，他也無力反對了。

梵聲說：“謝爺爺那邊我會親自去解釋的。”

謝予安邁開長從二樓走下來，徑直走到梵聲跟前，聲音近乎冷漠，“那你今天就把婚書拿回去，等我爺爺從青陵回來再說。”

梵聲：“……”

謝東明眼神犀利，臉更不好看，不發一言。

韓慧倒是明顯被自家兒子的舉給弄暈了。

忙把兒子悄悄拉到一旁，低嗓音道：“予安，你這是在做什麽嘛？你別搗呀你？”

“我搗？”謝予安冷眼看著母親，毫不客氣地說：“聞叔叔和嚴阿姨骨未寒，您和我爸就這麽迫不及待要跟聞家撇清界限了嗎？”

韓慧：“……”

韓慧不耐地說：“又不是我和你爸提的，是梵聲自己提的。”

謝予安冷冷一笑，一語道破，“您和我爸讓梵聲寫借條，不就是著主跟咱們謝家解除婚約麽？”

韓慧：“……”

被兒子中心思，韓慧頓覺麵上無，表凝滯僵，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

年斂起神，緩了緩語氣，“我不在乎那樁婚約，但我不想咱們謝家落人口舌。如果現在就和聞家解除婚約，一旦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咱們家？信林的生意還做不做了？就算要解除婚約也不是現在。”

說完他也不去看母親的反應，從茶幾上拿起那張泛黃的婚書，不由分說地塞進梵聲的書包，“一切等我爺爺從青陵回來再從長計議。”

聞梵聲：“……”

心想：等謝爺爺從青陵回來這婚約怕是再也解不了了。

年固執地執起孩的手，“我送你回家。”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聞梵聲有些蒙圈。

再回神時，謝予安已經套上了黑的長款羽絨服，脖子上圍一條格紋羊絨圍巾。煙灰的流蘇在寒風中簌簌搖擺。

他從後院開出了一輛拉風的電。包的大紅，比什麽都惹眼。

這車看著非常新，像是剛買的。

謝公子打小就迷那些托車賽車。以前沒年就背著家裏長輩玩。如今年了，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堂而皇之就從車庫開了出來。

他戴著頭盔，把另一隻頭盔扔到梵聲手裏，“戴上，上車！”

梵聲抱著頭盔沒。

如今委實不太想跟謝予安過多接，聞家落魄，兩人一個天上，一個泥裏，中間隔了十萬八千裏。這巨大的落差讓沒法好好麵對他。

再者這麽冷的天騎托車怕自己被凍死。可不遭那罪。

見不，年麵不悅，擰起兩道英氣好看的眉，“怎麽了？”

聞梵聲果斷地說：“不想吹風。”

謝予安：“……”

年聞言一笑，“草率了！”

他摘掉頭盔掛到車把上，當即就說：“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了。”梵聲撐起自己的傘，掉頭就走。

年匆忙追上的腳步，“那我送你去坐公。”

寒著臉，語氣不善，“我自己可以，不用你送。”

謝予安一把奪過手裏的傘，傲十足，“小爺願意。”

聞梵聲：“……”

梵聲氣急敗壞道：“謝予安，你幹嘛搶我傘？！”

本來退婚被謝予安攪和了梵聲就憋了一肚子氣，現在這家夥還要搶的傘，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年嬉皮笑臉道：“我喜歡你的傘。”

聞梵聲：“……”

“喜歡自己去買，別跟我搶。”

“又買不來你這把，我就喜歡你這把。”

聞梵聲：“……”

“神經病！”

……

一路吵吵鬧鬧地出了小區。

公站臺在小區對麵的一條街。

此刻站臺空無一人，冷清過了頭。

蘭窯這一帶是宛丘名副其實的富人聚居區。公站臺多半是擺設，平時也就老頭老太太才乘車。年輕人出門全是私家車。

除夕佳節將至，大爺大媽都看不見了。

兩人傻站著，雪花漫天狂舞，似乎飄得更歡快了。

等了十來分鍾也沒見來一輛公車。

聞梵聲冷得出奇，不斷在手。

十指如堅冰，凍得通紅。

早知道這麽冷下午出門就該戴雙手套的。眼下真是後悔不迭。

一邊手一邊對謝予安說：“送到了你就快回去吧，再耽擱下去，你爸媽該擔心了。”

年盯著梵聲的手看，快速解下自己頸間的圍巾，一把纏住的雙手，裏說道：“不急，等你上車了，我再回去。”

聞梵聲：“……”

圍巾是大牌子，羊絨的麵料，又舒適。還沾了年的溫，溫熱無比。

他纏了好幾度，打了一個活結。就這麽嚴嚴實實地裹在手上，手心生火，堅冰消融，一雙手好像瞬間就變得暖和了。

謝予安的這個舉太過突然，梵聲不免為之一驚，頓時整個人僵在原地，隻知道傻傻的盯著手上的圍巾看。

剛剛匆匆一眼也沒仔細看他這條圍巾。如今細看才發現這圍巾是去年送給他的。

那會兒聞家還沒破產。梵聲還是聞家無憂無慮的小公主，零花錢一大把。謝予安的生日，也沒仔細去挑禮。走進A家專櫃，隨便選了一條圍巾送給他。

一條圍巾五千，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刷卡走人。

如今是再也買不起A家的圍巾了。

“你不是不喜歡這圍巾麽？”梵聲疑地看著年。

謝爺嫌棄這條圍巾老氣，配不上他英俊瀟灑的氣質，收到時還一臉不高興來著。

過後也沒見他上。沒想到現在他又拿出來圍了。

謝予安揚揚下，音寡淡，“隨手拿了一條。”

梵聲“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鬼信。”

著那圍巾又眼地看了兩眼，一臉不舍。

如果送出手的禮能討回來，鐵定就找謝予安要回來了。轉賣了還能讓和妹妹扛一陣。姐妹兩個眼下真是彈盡糧絕了。

年似看出了梵聲的那點小心思，冷不丁地說：“別打這圍巾的主意，送出手的東西斷然沒有拿回去的道理。”

聞梵聲：“……”

這人是肚子裏的蛔蟲麽？怎麽心裏想什麽他都知道呢！

不瞞地噘，“誰稀罕你的圍巾，在這兒磕磣人！”

差不多等了二十分鍾，35路公車才姍姍來遲。

空的，除了司機，一個乘客都沒有。

謝予安過車窗玻璃往車廂裏看一眼，立刻“嗬”了一聲，咧笑道：“聞梵聲你今天包專車了。”

梵聲可不覺得包專車有什麽好。沒吱聲，往前走了兩步，等公車停下來。

謝予安在後用力拉了下的書包。

梵聲不明所以，抬頭看他，“謝予安你幹嘛？”

年聳聳肩，一臉無辜，“沒幹嘛。”

“神經病！”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

公車平穩地停在腳邊。

梵聲沉默上車。

“聞梵聲我告訴你，退婚是不可能退婚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同一時間，耳旁驟然驚現年欠扁的嗓音，極其有穿力，像是要將整個寒冬給炸掉。

聞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