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繩索

謝予安先在附近找了家修車店修理聞梵聲的自行車。

老板看到這輛慘不忍睹的自行車，再看看同樣狼狽的梵聲，忍俊不，“小姑娘，你這是撞哪了，撞這麽狠？”

梵聲也是一臉鬱悶，“一不留神留撞樹上了。”

老板：“……”

這年頭能撞到樹上的也是神人呀！

修車店門口有個水池，水龍頭上綁著塑料水管，老板平時還會給人洗車。

梵聲一看到水池，立馬走過去，擰開水龍頭，清洗自己的手和臉。

一邊手，一邊問：“老板，這車能修嗎？”

老板：“修是能修，要換鏈條和子。你這車看著也舊了，依我看幹脆別修了，直接買輛新的得了。”

“我都高三了，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將就騎騎，犯不著買輛新車。”

“今天是修不好了，明天來取吧。”

“行吧，那我明天下午來取。”

把自行車安置好，兩人還沒吃晚飯。在修車店邊上找了家小飯店吃飯。

鑒於梵聲這副形象，但凡上點檔次的飯店都進不去。隻能路邊攤湊合湊合。

倒是不在意，就是得委屈謝公子了。這人從沒吃過路邊攤，又有潔癖，肯定吃不慣。

路邊的小店，昏暗搖曳的白熾燈，蠟黃的牆壁，店裏擁著擺四五張小方桌，滿是雪花點的黑白電視畫麵撲閃，幾個農民工端坐一旁，裏全是沒營養的話題。

四周濃煙滾滾，喧鬧嘈雜。

謝予安凳子和桌子就掉了半包紙巾。

了這麽多遍，還是覺得不幹淨。

滿是油的長凳，他如論如何都坐不下去。眼看著就要霍霍接下去的那半包紙巾。

“行了，別了，多遍都一樣！”梵聲一把奪過謝予安手裏的紙巾，“我每天過的就是這種生活，你跟我吃飯就必須習慣這樣的路邊攤。”

年倏然一怔，心理防線頓時卸了大半。

梵聲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一擲千金的聞家小公主了，現在每天都在泥裏打滾，過的就是最底層的生活。要想抓住，他首先就要融的生活。

這麽一想，眼前這張藏汙納垢的小方桌也給看順眼了。

一人點了份炒年糕。

梵聲吃辣，那份加了不辣椒麵。謝予安飲食清淡，不止不加辣椒，連醬油和味都很放。導致他的那份年糕特白。

從中午到現在顆粒未進，梵聲早就得前後背了。

人在的時候哪裏還顧得上形象，大快朵頤，幹飯就完事了。

謝家家教嚴明，對小輩的言行舉行都有嚴格的要求。餐桌上的禮儀自然也不了。

謝予安自小就養了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吃飯總是慢條斯理的，姿態特優雅。

在這樣鬧哄哄的路邊攤，這人愣是吃出了五星級大飯店的優越。

“謝予安，今天謝謝你來救我。”梵聲著盤子裏的年糕，麵激。

頭頂燈泡昏黃，照得年的臉都溫潤了，化了一般。

在孤立無援的時候，他好像是最後的底牌。

他半低著頭，下頜線冷峻又優雅，冷不丁道：“你突然這麽客氣，我會不習慣。”

梵聲：“……”

謝予安吃不慣外麵的東西，那份年糕嚐了幾口他就撂筷子了。

對麵的人倒是吃得歡快。母親的影響，打小就喜歡吃路邊攤，那些燒烤麻辣燙是的最。

剛才年糕被端上桌時，用皮筋隨意紮了個低馬尾，天鵝頸修長漂亮。

梵聲頭發到肩膀下麵，平時很紮，一直任由它披散著。現在頭發束起，整張臉都顯出來了，瓜子臉尖俏，襯得人也非常幹淨清爽。

謝予安沒管住自己的眼睛，多看了兩眼。

梵聲抬頭，兩人的視線撞上，他又立刻撇開了。

喜歡一個人眼睛是藏不住的，滿眼的欣賞，滿眼的歡喜，喜怒哀樂全圍著打轉。

全天下的人都看得出來，就不知道。

謝予安：“我打算考清華。”

梵聲沒抬頭，“清華好啊，那麽牛的學校。”

以謝予安的績，清華本不問題。

年安靜地看著對麵的人，眼神誠摯，“梵聲，跟我一起去北京吧！”

——

解決完晚飯，謝予安再送梵聲回家。

雨裏起了霧，路燈的線搖搖晃晃，更添幾分朦朧。一層細雨隔開視線，整座城市匿在斑斕雨霧中，隻剩下一抹細小的剪影，燈火迷離。

托車疾馳在寬闊的大街上，夜風鼓滿裳，梵聲的長發胡吹，張揚又淩。

同樣的細雨拍打在臉上，梵聲竟不覺得冷了。

輕輕抓住謝予安的衛，兩人隔著安全的距離。

長街到底，托車拐一條僻靜的小路，路旁全是櫻花樹。

四月正是櫻花的花期，樹樹白，落花滿地。

年脊背寬厚，白的衛被暈暖的路燈灼染出暖調的黃。

看看他幹淨的衛，再看看自己上慘不忍睹的校服。梵聲功地起了壞心，突然一把抱住謝予安的腰，往他後背用力一蹭，企圖將校服上的黑泥全數蹭到他上。

這個作太過突然，謝予安隻覺到有兩團的東西猛地過自己的後背，像是有電流在他裏四下流竄，讓他全的神經都繃直了。

渾僵，不能彈。

意識到這團出自何，一瞬間臉紅，耳都給燙了。

“哧……”胎路麵，噪音刺耳。

他下意識摁下了剎車。

托車頃刻停在櫻樹下。

梵聲毫無防備，上半驟然前傾，整個人又撲向了謝予安，重重的一下，比之前還，也更為清晰可。

謝予安：“……”

長風忽起，落櫻紛紛。

“謝予安，你幹嘛突然停車？”梵聲氣急敗壞，擰起眉。

年扭頭看，眼神本不控製，自發飄向了的口。

寬大的校服傍罩著，裏麵是純白的T恤，領口拉垮，一小截白皙漂亮的鎖骨直接暴在他的視線中，往下風更為旖旎——曲線玲瓏，壑起伏，惹人遐想。

十八九歲，正值熱沸騰的年紀，對異充滿了想象。男生之間傳播片，早現象層出不窮。班上那群男生私下經常聚在一起討論生的材，謝予安從來沒參與過。他對這些話題本就不興趣。

但是有一次他從這群人裏聽到了梵聲的名字，他們不懷好意地用到了“大.”這樣惡劣的詞語，眼神還一直有意無意地往梵聲的口瞄，鄙又惡心。

他的拳頭一下子就了，擼起袖子直接招呼過去。

那是他第一次在學校打架，以一敵五，他居然沒落下風，跟他們打了個平手。

就是結局有點慘，被班主任老吳罰了三千字檢查。

那是謝予安第一次注意到梵聲的“好材”，發育地很好，曼妙玲瓏，將校服撐得鼓鼓囊囊的。

冬天穿得厚不覺得，一旦到了夏天，單薄的校服半點都遮蓋不住。

當天夜裏謝予安就做了恥又甜的夢，夢裏全是梵聲的臉，綿綿地喊他的名字。醒來後床單了一大片，白黏膩的讓他麵紅耳赤。

他對梵聲的心思也是從那個時候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唾棄那群男生總是不懷好意地討論生的材，可他自己又可恥地步了後塵。他也會時不時盯著梵聲的口看。隔著校服，他總能看到裏麵印出兩條細細的肩帶，有時是白的，有時是黑的，有時又是印著心的……偶爾肩帶鬆了，還會找白伊瀾給扣上。

他會不自覺地想象它的形狀，它的大小，以及它的……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甚至會想著梵聲的臉解決生理需求。

無窮無盡，出於本能，原始又罪惡。

而這些梵聲什麽都不知道。如果知道了一定會認為他是變態。

這些他隻對梵聲做過。他對的從未停止。

謝予安覺得眼熱，眼裏某些緒幾乎噴薄出，又被他死死製住。

鮮活明豔的臉，想；嫣紅水潤的，想親；這個人，想擁有。

“怎麽不說話？”梵聲奇怪地看著他，“沒事幹嘛停車？”

年暗自吸了一口氣，沉聲警告：“坐好，別。”

梵聲盯著他後背那一大片汙泥，頓時有些心虛，這人莫不是察覺到故意把髒東西蹭給他了？

嘻嘻笑，“保證坐好。”

一段小曲就這麽過去了。

把人送到家，聞梵音被梵聲的這副鬼樣子嚇了一大跳，“姐，你這是怎麽了？上怎麽這麽髒啊！”

梵聲疲力盡，話都不願多說：“別提了，被黴運纏上了，諸事不順。”

梵音從鞋架上把拖鞋拿給梵聲，“先去洗澡吧，把髒服給換了。”

梵聲了校服外套，換上拖鞋，一頭紮進衛生間。

梵音看著門外的謝予安，招呼道：“予安哥，你進來坐會兒吧。”

謝予安沒，淡聲道：“不坐了，我說幾句話就走。你姐騎車撞到樹上了，人是沒事，不過上應該有淤青，你給點藥。今天緒不對勁兒，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事了，你等緒穩定點再問問。我先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知道了。”梵音把人送到樓梯口，揮揮手，“予安哥你開車慢點。”

***

謝予安到家都快八點了。

托車一開進後院，韓慧士就跑了出來，“你這孩子怎麽回事？這麽晚去哪了你？打你電話也不接。吃飯了嗎？不？”

串的問題直接就給拋了過來。

他摘掉頭盔，快步往客廳走，不耐煩道：“媽，您一下子問這麽多問題，您讓我先回答哪個？”

韓慧：“……”

韓慧板起臉，“一個一個回答。”

“剛去上網了，遊戲打得太迷，沒聽到您的電話。晚飯吃了，在外麵吃的。”

“都什麽時候了，還出去上網，當心你爸揍你！”

“誰他拔我網線的。”

“你爸是為了你好，讓你收心學習。”

“我打遊戲耽誤我考年紀第一了？”謝予安眼風一甩，聲沉沉，“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們的私心，別的都可以依你們，就梵聲不行。”

“你現在就非不可了麽？”韓慧雙手抱臂，“等你上了大學，北京多漂亮姑娘，學曆涵養，樣樣吊打，到時候你還看得上麽？”

年冷笑一聲，一針見，“什麽學曆涵養，您和我爸在意的不就是家世麽？”

“知道就好！”後驀地響起中年男人渾厚蒼勁的嗓音，驟然打破母子倆張的氣氛。

謝東明從容地走進客廳，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手臂上，麵沉靜嚴肅。

他注視著兒子，眼神銳利，“所以，你別忘了和我的約定。”

——

謝予安徑直上樓洗澡。

服的時候才發現衛後背上裹了一大片泥漬，目驚心。

思緒跳轉，一下子想起剛才在車上的那團，電石火間明白了一切。

這分明就是梵聲故意蹭到他衛上的。

肯定沒意識到剛那舉讓他有多震撼，全的神經都給繃直了，都不敢一下。

清風不識字，何故翻書。

人而不自知，說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