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下西樓》第 3 章
兩人一起值班,晚上睡在單位,高低床,餘傾清選的上鋪,清淨。快要睡著時,聽見唐媛媛喊。
“傾清,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現實?”
“大家都一樣。”看著天花板,緒沒有太大的起伏,好像天崩了都不會害怕。
餘傾清從不說廢話,唐媛媛一聽,沒了負擔,開始嘰嘰喳喳說自己的那些糾結:“我家你是知道的,還行,從小被我爸捧在手心長大,我爸從我上高中起就嘮叨著門當戶對,我自己……也不想吃苦。我那些同學校友妹妹們,嫁得不好的最終都離了,林焰雖然長得好,可他買不起房,就算買得起我也不願意跟著一塊背房貸,他還有個要照顧,婚後是不可能搬出去單獨住的,我也不喜歡和長輩在一起生活,束手束腳一點不自由……”
唐媛媛越說越有底氣,這一番斟酌有理有據,確實不合適,趁自己沒陷得太深趕打住。
放下後又有了番慨:“這就是年人的。”
不再純粹,有算計,有分析,各方麵合適了才敢上前。
黑暗中,餘傾清涼薄地問:“郭浩家很有錢嗎?”
下鋪窸窸窣窣的靜,唐媛媛裹著薄被在上鋪看著,也不瞞:“他家做生意的,晉城那邊好幾個廠房,他是家裏老幺,上頭兩個哥哥,公司的事不著他心,他來這兒純粹就是不想做米蟲,現現個人價值。”
“他和林焰都特招小姑娘喜歡,我覺得郭浩也好看的,比林焰說話,總是逗我笑。”
餘傾清半晌沒做聲,唐媛媛沒趣地又睡了回去。
張姐是隊裏的老人了,畢業就分配到溫陵,一幹就是十來年,生孩子都比別人晚,閨小不點,也不知是不是高齡產婦的原因,個頭也比同齡人矮小,今年才上二年級,偶爾放了學沒人帶就過來做作業,長得十分可,與張姐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小張姐。
唐媛媛文科好,餘傾清數學好,兩人被張姐分派任務,給家這個不開竅的小腦瓜輔導作業。
也是奇怪,餘傾清那樣清冷的個孩子居然不怕,反而很喜歡,一口一個清清阿姨的,有人逗:“你還喜歡誰啊?”
小不點一刻沒猶豫:“阿焰叔叔!!”
餘傾清正往草稿紙上寫加號,下筆重了些,劃破了紙頁。
張姐笑著解釋:“這丫頭,林焰抱大的,我那時候忙的沒空,林焰還把帶回家喂飯,比我都有耐心。”
說著把小不點趕下桌,給五十塊鈔票:“你幫媽媽去買冷飲請姐姐們。”
小小的孩子最喜歡這種任務了,拿著鈔票一蹦一跳下樓。會議室裏,張姐進正題:“我剛從瞿隊那邊過來,傾清吶,個人問題該考慮了。”
說著看了眼唐媛媛:“我就不催你了,你自己掌握。”
唐媛媛笑著點點頭,促狹道:“你要給傾清介紹啊?”
張姐神地指指頭頂:“瞿隊。”
偌大個警隊,幾乎每個部門都有一個做的領導,每年給自己定製KPI,自認為手底下的小鬼們碎了心。
餘傾清從前在三山就沒被領導“惦記”,一進去的時候是塊香餑餑,介紹的對象都是家世好值高自己能力也突出的,其中不乏領導的親戚或者世的孩子。
場場都到,開場白就是一句抱歉,我是獨主義。
對方知知趣,也諒的單位,幫在人那頭糊弄過去,就說雙方都願意試試看,但格不合,沒試功。
漸漸的,被上了要求高條件多難伺候的標簽。
過了28歲,領導們手裏亮出來的“貨”直線下降,當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製的男孩子,28歲基本都有主了。
在三山的頂頭上司總指著恨鐵不鋼:“你再強吧,過幾年真要撿別人剩下的了!”
打報告調職的時候,領導甚至有些心虛:“是因為我總催著你相親才走的?”
“不是。”說,“想家了。”
大學在三山念的,出來就分配到警隊,一留留到快邁三十而立的年紀,誰也沒聽提過家裏的事,逢年過節你總能在單位找到,一人可以頂所有人的班連軸轉。是三山警大隊一到過年人人都要拜的山頭。
餘傾清不意外,過完夏天就三十整了。
唐媛媛比小幾歲,一旁看熱鬧,好奇問:“誰啊?有照片嗎?”
張姐說:“你要是答應我給瞿隊回個話,他還怕你不肯。”
餘傾清從前都是很好說話立刻答應的,這回在新單位卻變了,搖搖頭:“還沒想找,謝謝領導關心。”
張姐覺得也應該是這樣,那麽出彩的姑娘,到現在還單著隻能有兩種可能:心裏有人或者過傷。
小不點買了冰紅茶上來分給姐姐們,餘傾清蹲下去幫孩子擰瓶蓋。
張姐後知後覺嘶了聲,可也沒聽人說這丫頭在三山談過啊,哪來的傷?
張姐轉頭把況匯報了,瞿隊倒是很堅持:讓見見,再不然看個照片,一口拒絕算怎麽回事,小夥子可帥了。
張姐也不知是何方神聖,隻能著鼻子下來先對餘傾清道了聲:“大家都不容易。”
然後幾乎是哀求:“清啊,你就先看看照片吧!很帥的!你不去瞿胖子還會為難我!”
餘傾清默默總結了一下,溫陵這邊的套路大概就是……死纏爛打?
沒指對方能有多帥,按照唐媛媛的話來說,30歲還沒找又長得帥的男人都有問題。
心理或者生理。
最後還是鬆口了一回,跟瞿隊約定好,沒有下回。
理由充分:“這麽優秀的男士我再看不上也就沒什麽可能看上其他人了。”
誇下海口對方優秀到不行不行的瞿胖子啞口無言,算是看了這個新來的小餘——機靈鬼一個。
餘傾清和介紹人約在警隊前麵一百米不到的咖啡廳,是個雲有些沉的下午,瞿胖子大手一揮準假,還叮囑:“別那麽快回來,好好了解了解再做決定。”
餘傾清一警服去的,沒打算多待。
警隊這地方哪有,頂樓的都知道要去相親,嘻嘻哈哈歡送,兀自約好事敲男方一頓,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子這麽好運把他們最的一朵警花撬走了。
張姐比較靠譜,拍拍肩:“別給自己太大力,就當多認識個朋友。”
對餘傾清說過這句話的沒有一百也有三十。
唐媛媛全程圍觀,默默握拳,28歲前一定嫁了,絕對不要有這麽一天。
林焰站在一條單行道上拍照,附近正在修橋,取消了很多公共停車位,這麽大一塊社區僅剩這裏一排,於是就變了兵家之地,常常是兩三排車霸占路麵,幾乎掉了半個路麵。
林焰每天都能在這裏上一排紅罰單。
都說警最貪,到單創收,可怎麽不想想自己有沒有可讓警叔叔單的地方,罰款的錢可不他們口袋。
林焰都能想到一會司機回來罵娘的畫麵。
路口又來一輛托,郭浩在車上笑瞇瞇:“忙呢?我跟你個消息聽不聽?”
郭sir號稱警隊小喇叭,家長裏短三姑六婆,林焰懶得聽,踢踢他車胎,讓他趕走。
“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田嫂又亮著你的照片去見姑娘了,這事你不知道吧?”
林焰一愣。
確實,現在他在邱明那兒已經是不需要發表意見、組織自行安排的存在了。
這個田嫂是邱明家拐著彎的親戚,不,但據說做特厲害,手裏好多天賜良緣終眷屬,上回相親沒,田嫂極其失:“你要加把勁啊小林,到這歲數也沒什麽可挑了,湊在一起過日子,慢慢就喜歡了。”
林焰自然看得懂田嫂的眼神,怪他不識抬舉。
其實對方條件好的。
“你就不想知道人姑娘長什麽樣?”郭浩倒是很好奇,可惜他在隊裏混了這麽多年,愣是沒蹭上一次相親,沒人給他介紹。
郭浩下車把他推了推:“走走走,去瞧瞧,這兒我幫你頂著。”
林焰說:“你別鬧。”
郭浩沉下臉:“別以為上回的事我不知道,你就這麽讓人欺負?趕的!人姑娘挑你你還不能挑了?沒道理。你拿出個男子漢的樣子,喜歡就上,不喜歡就撤!”
林焰其實覺得問題沒這麽嚴重,可架不住跟前這人太嘮叨,隻好投降,上車走了。
他這人,有點軸,絕不公車私用,托停回隊裏,傳達室大爺問:“怎麽回來了?欸?又去哪?帶傘!要下雨啦!”
林焰覺得幾句話的事,耽擱不到雨落下來。
跑著去咖啡店,一百米,輕鬆得連心率都幾乎沒有波,在門口一掃,看見了田嫂,那個位置正好有個隔斷擋著,是個談事的好地方。
他錯過了開頭,隻看見田嫂拿出照片遞給對麵的孩。
他約能看見是單位牆上的證件照,他大學畢業進隊的時候不是這張,那會兒稚很多,去年重新拍了一次,邱明立馬讓人加洗一張收走。
餘傾清怎麽都沒想到會是林焰。
瞿隊說的沒錯,是很帥。
褪去了年的稚,剛毅的骨骼被脂肪極的包裹,為了一個而立之年男人該有的模樣,正直和坦從他的雙眼中出來,此刻,安安靜靜看著。
田嫂有些激,越想越覺得般配,問一直在看照片的餘傾清:“很好看是吧?小林別的不說,樣子是沒得挑。”
說著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們小姑娘都喜歡這樣的。”
餘傾清倒是不見得有多喜歡,照片輕輕推回去,放在遠離咖啡的地方,開口沒有一猶豫:“這麽好的人,我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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