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周的培訓日，餘天佑來警隊接他老姐。

心事重重：“阿記，爸媽知道你回來了，你得罪田嫂了？”

餘傾清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嗯了聲。

餘天佑哼了聲：“要是打電話你不要接。”

“知道。”

林焰出門的時候帶了包骨頭。

車騎到坡上時摁了一聲喇叭，小狗從院子裏鑽出來，衝他汪汪。他將車緩緩停下，把骨頭喂給小狗。小狗眼睛亮亮的，哼唧哼唧吃完他手心。

很會撒。

林焰笑了，腦袋。

餘傾清老遠就看見了他。

自己老弟不需要避嫌，一上車就兩手往餘天佑腰上一掐，嫌棄：“多運，你太鬆了。”

現在坐在弟弟的車後座，看著蹲在地上狗的林焰，莫名想起那天的手。

完全不同的，你不知道那片骨骼和下蘊藏了多麽強大的力量。

“哥！”還沒打招呼，餘天佑倒是很快，這一聲哥親昵得讓餘傾清楞了一下。

林焰站起來，手搭在餘天佑車把上，朝餘傾清點了個頭。

“你們認識？”

“恩。”他輕描淡寫的。

餘天佑卻很願意說：“你不在焰哥罩我啊！你是我親姐，他是我親哥！”

話音剛落，被餘傾清一掌拍在腦袋上，怪他認親戚給別人添麻煩。

餘天佑挨老姐拳頭是習慣了的，家裏老幺慣會撒，捂著後腦勺哎呦哎呦喊疼，喊哥你救我！

話很多，又說餘傾清你這樣以後怎麽嫁人！

看餘傾清又要揍他，趕閉。

“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餘傾清看著林焰，懊惱竟在不知下欠了人。

“不麻煩，你弟爭氣。”林焰上車，滴滴兩聲喇叭，走在前頭。

餘天佑笑著追上，小聲跟老姐講話：“姐，你幹嘛跟焰哥這麽生疏，我們一起長大的，你忘記了？”

餘傾清一般是先手再說話的，這次卻沒有：“沒忘，就是一直不太。”

餘天佑想想也是：“你以前就不怎麽跟他說話。”

餘傾清在後麵看著林焰被風鼓起的上，低低嗯了聲。

這一天的培訓多了一個新麵孔。

市局辦公室的吳曄，替換掉了上周的小李。吳曄邊圍著很多人，正在炫耀他的新手表，助教點名的時候他笑著說小李人不舒服請假。

林焰與這人不過點頭之。

吳曄拉著他問：“你們隊新來的那個聽說很正啊！”

林焰整理腕上的繃帶，沒應聲。

三個孩說笑著走進來，餘傾清個高長，很顯眼。吳曄吹了聲口哨，拍拍林焰：“真不錯。”

然後朝著孩們過去了。

上回跟林焰要微信的刑警湊過來小聲說：“知道怎麽換他了麽？來泡妞的，狗改不了吃屎，仗著自己老爸是……”

“教來了。”林焰說。

大家列隊，他個頭最高，站在排頭，邊是吳曄，教說話的時候吳曄一直看著餘傾清。

這一次主要進行抓捕格鬥對練。

按照傳統三個生都要跟男生對練，因為出任務的時候遇到的大多是男，訓練既實戰。但公安的老爺們也會將落實到小。

比如一上場就先開玩笑搞氣氛：“小姐姐對我溫點啊！”

在格鬥的時候基本都不近，點到為止，除非是生主提出來真格。

分組的時候，林焰看著餘傾清，不知會找誰搭檔，相的刑警笑著：“來啊林焰！練練！”

他擺了擺手，還是不放心地朝餘傾清走去。人到近前，被用力搡開——

吳曄要笑不笑：“我先來的。”

林焰退了半步定住，卻不走：“餘傾清，不是說好了跟我練麽？”

餘傾清知道吳曄什麽來頭，剛才聽兩個生說過了，們倆是見他就躲，這人名聲難聽，專門在培訓的時候對生不老實，卻又是個得罪不起的。

餘傾清沒想讓林焰幫出頭。

可林焰反過來擋開吳曄，住了的肩頭：“走吧。”

餘傾清仰頭看他，看到他眼裏的堅持。於是點了點頭。

“哎……”吳曄來攔。

“教！”林焰揚聲喊，大家都在看這邊的靜，他笑著說，“吳曄還落單。”

教一看，指指自己的副手：“你倆練吧。”

吳曄一看副教的，立馬捂肚子：“哎喲，疼，我緩緩先。”

林焰把餘傾清拉到最角落的墊。

“謝了。”餘傾清說。

他沒說話，突然一個過肩，起勢很猛，讓人來不及對付，可最終是把輕輕放在墊子上，不痛不的。

餘傾清人愣在墊上。

他朝手：“再來？”

一拍地板站起來，起了個防的手勢，攻擊的時候卻不看他的眼睛，隻盯著他手腳的作。林焰一個轉從背後桎梏住，高高拋起，還是輕輕放下。

和所有與生對練的男生們一樣。

“你怎麽了？”餘傾清重新站起來，覺得林焰不對勁，他不笑的時候其實有點令人害怕。

他隨意了下汗，答非所問：“要換人嗎？”

餘傾清下意識搖頭。

有種很虛渺的應，覺得似乎是因為這樣，林焰願意多跟講幾句話。

“餘傾清。”他喊名字，“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想不明白，既然這麽反，為什麽那天在田嫂麵前又要幫他說話？

以前，他究竟哪裏得罪了？

“我沒有。”餘傾清微微蹙著眉，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如此可笑的想法。

“你躲著我。”林焰看著。

“我沒……”的目卻躲閃。

“剛才我就站在那裏，但你沒有選我，吳曄的意圖你應該知道，可你依然沒有選我，不是討厭麽？”他似乎嚐試著笑了一下。

餘傾清一直知道，他是個即使很難過也會笑的人。

這樣的人，心比誰都堅定，比誰都豁達。

所以沒有想到，他會這麽明白的問出來。

他的笑讓人無措。

“不是。”餘傾清說的很堅定。

不知道林焰是不是相信這個回答。

林焰很淡地點點頭：“那就是覺得自己能理？餘傾清，孩子對自己更強的人示弱求助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總比吃虧好。”

“我也想，但沒有。”餘傾清的聲音很低，“你見過我爸打我的樣子吧？那時我也想求助，我也希我邊有更強的人，但是沒有，所以我學會了即使吃虧也要自己搞定。”

林焰很深很深地看著。

是的，見過，餘傾清那時還不餘傾清，有一個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的名字。

餘招娣。

在林焰對為數不多的記憶裏，爸抓著的頭發往地上砸，滿地的，第二天剃了個板寸來上學，被同學們笑了很久。

那時他被護在懷裏：“夭壽哦，這樣打小孩！阿焰你不要過去，他們一家都是神經病！”

他從來沒有保護過，所以不會想他求助。

這樣想想，是應該被討厭的呢。

“哎那邊，懶呢？”教揚聲喊。

餘傾清主手，拽住了林焰的領，他上了點力氣，讓拽不，遠遠看來，兩人正在博弈，可隻有他們倆知道，做做花架子罷了。

餘傾清至下而上看著他的眼睛，誠摯地說：“林焰，我不討厭你，我隻是格不太好，你別介意。”

林焰攥住的手腕，腳下一絆，機警跳開，重新站穩，手指將他的服攥出了皺紋。

“不肯給我電話號碼，不加我微信？”林焰挑了下眉，“你那天，是故意跑的吧？”

餘傾清：“……”

“不是，我回來忘記加了，你為什麽沒再問我一下？你問我我肯定就加你了。”孩執拗地想要摔他，卻被從後麵抱了起來，男人的臂膀箍著的腰，將揚起，他的呼吸在頸後，覺天旋地轉，後背在墊上，而林焰在上。

無法彈。

不遠的男士們看見了，喲地起來，連連鼓掌：“林焰！！！你真不是男人！幹得漂亮！餘傾清你不要跟他練！我們才會憐香惜玉！！”

林焰謔地站起來，朝手。

這一次，餘傾清抓住了他的手，被他拉起。

他想放手的時候，又是那樣的起勢，攥住他的前襟。那麽細的手指，鷹爪似的抓牢，林焰一怔。

餘傾清轉頭朝大家笑了一下：“還是跟他練吧，我要贏回來。”

教笑著吹哨：“都學著點，別放水啊！”

扭頭看一旁蹲著的吳曄：“你好了沒有？還練不練？”

“教我覺不太好，再緩緩。”

“林焰。”餘傾清說，“謝謝你擔心我。”

的眼中淺淺漾出點笑意，林焰詫異地發現這丫頭笑起來左邊臉有個小小的梨渦。

他疏忽了，餘傾清趁機一個過肩，他其實可以擋住，男人的格天生比人強壯，可他沒有。他重重摔在墊子上，很響一聲，沒起來，手臂蓋在臉上，笑了。

以前沒覺得這姑娘這麽有意思。

“你別放水，我在警校格鬥績很好。”著氣，後背上還有林焰的重量。

林焰抬腳一勾，將人勾倒：“恩，擊也很強。”

兩人在地上互，誰不肯讓誰，在這一刻，沒有男之別，餘傾清是個很較勁的人他其實早就知道，一般小孩挨打就求饒，可不一樣，爸不聽什麽挑什麽說，絕對不哭。

他沒見哭過。

隻見過從地上巍巍爬起來，大聲罵：“餘老三，你個生不出兒子的孬種！”

那時幾歲？

林焰走神了。

隻覺眼前晃過一片白。

他重新翻到上麵將人住，看清楚，餘傾清的速幹被他扯得太下了一些，白淨的皮上一枚紅痣。

在鎖骨靠下半拳的位置。

他被燙著似的立刻鬆手。

沒發現，臉熱得發紅，突然朝他走了一步。

還是沒你厲害。孩認真且認輸的口吻。

林焰看著，指指腦袋：“頭發了。”

“噢。”餘傾清抬手抹了把，把皮筋拆下來，兩手攏高那把長發，黑發繩咬在齒間。

林焰看著的手飛快地旋轉，將頭發整整齊齊盤在頭頂，用發繩固定。他剛收回目，就聽餘傾清說：“林焰，我還是想去和吳曄過幾招。”

他思忖幾秒，笑了。

這就是餘傾清。

從來不靠別人。

“我陪你過去。”他說。

吳曄原本懶洋洋的，聽說餘傾清找他單練立馬來了神。

吳曄說：“我可比林焰厲害多了，你聲哥哥我就輕點。”

餘傾清：“不用了，我耐摔的。”

林焰才退開一步，便一個掃堂絆倒了還在說大話的吳曄。

過來的路上，他小聲叮囑：“小心，吳曄手髒。”

這個孩淡淡道：“我也不幹淨，他敢我我讓他斷子絕孫。”

餘傾清啪一聲，把吳曄放倒了，引得陣陣喝彩。

林焰突然想通了，不單是為自己，還為那些曾經被擾過的生。

大概也有人看出來了，吳曄耍一粘過去就有人哎哎提醒教喊停。而餘傾清在最後一招裏“不小心”用膝蓋往上頂，訓練場上立馬安靜了。

隻有風聲。

除了三個生，其他人莫名覺到了那種蝕骨的疼痛。

而吳曄趴在地上，夾著，老半天沒起來。

這天下午，他缺席。

之後教在停車場找到林焰，聊了幾句：“辦公室那邊我會打招呼，都是意外。”

林焰領會含義，道了聲謝。

教沒忍住：“你下周讓小餘換個時間過來，再來一回我看吳曄那小格扛不住，他們吳家就這麽一苗苗。”

林焰不厚道地笑了：“恩，我跟說。”

教也笑了：“太狠了。”

林焰：“沒，純屬不小心，也很自責。”

餘傾清洗完澡過來就看見林焰坐在托車上笑。

他仰頭著藍天，後頸凹出一個很好看的弧度，寬闊的肩膀放鬆地微微耷著，頭發被仍舊熾烈的太曬了個半幹。

他手裏著個手機，劃開，朝遞過來，大概是因為剛洗過澡，眉眼幹淨得如一無際的大海。

餘傾清對著他的二維碼一掃，滴一聲，看到了他的頭像。

是一個在敬禮的Q版小警察。

就林焰。

林焰也看到了的頭像，是一片海。

“回來以後去看過海嗎？”他問。

三山半滴海水都見不著，因為城中被三座大山圍繞，所以三山。冬天冷得要死還沒暖氣，夏天被圍的不風室外能有四十度。

林焰出差去過幾次。

“沒。”餘傾清說。

“崇文古城修過，有空可以去走走。”崇文古城是溫陵下麵的一個小地方，海很漂亮，運氣好還能遇上下霧，整個海岸線霧茫茫的，手不見五指，像置仙境。

餘傾清點點頭。

“走吧。”林焰忽然遞過來一個紅頭盔。

餘傾清眨眨眼，沒。

“你弟給我打電話，有個大單就不過來了。”

餘傾清默默握了握拳頭，心想這小子又皮。

林焰同樣想到揍弟弟的樣子，笑了：“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小的隻有紅，試試。”

餘傾清接過那個頭盔，聽林焰說是剛剛在門口買的。

“謝謝。”

“下周你還是跟我一塊過來吧。”他把教的話說了一遍，“我跟張姐調了一下時間，我們下周二來。”

“好。”點點頭，站在那兒戴帽子，林焰沒見過餘傾清上有紅出現，這麽一看，還合適。

“很奇怪？”不自在，一直和這個保持很遠的距離。

“好看。”他轉回頭，把包背在前。

坐上去，手輕輕搭在他肩上。

“送你去哪？”

“還是去單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