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好像是時空出錯，來的一天。

那天，是餘傾清認識林焰這麽多年，無數次沉默地注視他背影，離他最近的一次。

但那天過後，他們依然回到了原點。

明明在一個單位，有共同朋友的兩個人，居然一次都沒有再遇到過。

餘傾清將所有與他的部門有接的工作都轉給了湯圓。湯圓沒有問為什麽。

林焰也沒有問郭浩和餘傾清發展到哪一步，隻知道他一下班就不見蹤影。

林焰仍舊是邱明心中的老大難，仍舊每天站在路口執勤，仍舊在橋邊一溜的紅單單，仍舊是籃球隊的得分主力。

但最近球隊沒有了啦啦隊，餘傾清不來了，湯圓也不來了。打個球場麵寂靜得人歎息：“靠……沒意思。”

特警的人後來又約了一次，來的全是最帥最年輕的，拉著林焰問：“藏哪了？”

“誰？”

“上次那個個子高高的笑起來有酒窩的姑娘啊！！”

“不來了。”

後來，林焰接到過玫瑰路派出所的電話，辦案的民警問他：“那個很厲害的孩子怎麽樣了？要不要我們給送麵獎旗啊？”

他把這事跟張姐說了一下，聽說拒絕了。

後來，林焰在警隊門口見過一次餘天佑，他不是來等他姐，是來找他。

“焰哥。”餘天佑塞給他一瓶冰的礦泉水，笑得比哭還難看，“你能不能多照顧照顧我姐？別讓人欺負……委屈了，我心疼。”

於是林焰知道了那天餘傾清經曆了什麽。

天越來越熱，過了四月，整個溫陵正式過上了夏天，知了恨不得能扯破嚨。夜裏，林焰躺在床上，著窗外的月亮，常常會想起那天晚上餘傾清說，林焰，你是被著長大的，多好。你不知道不被祝福的孩子夜裏會做多麽可怕的噩夢。

說這句話時的神，他忘不掉。

5月10日那天，城郊國道發生一起重大車禍，溫陵是塊福地，有山有海，那輛拉石頭的大車從對向車道衝撞而來，期間撞上另一輛水泥車，水泥車被衝力撞破防護欄，兩車直接翻了下去。

後麵連續有車追尾，有輛小車及時剎住，半個車頭懸在路外麵，被山風一吹，咿咿呀呀往下墜。

車上除了司機還有三個孩子。

警大隊立刻出，轄區中隊已經先行一步趕往現場，這一天，郭浩沒來單位，人在基地訓練。林焰轟著油門從警隊閘桿下呼嘯而過，他走沒多久，餘傾清抱著個大盒子從樓上下來了，坐進了警車後座，張姐開一輛手擋，拉著和唐媛媛，低低安排著後麵的工作。

餘傾清有無人機證。

在警隊人手不夠的況下，主請飛。

到的時候現場已經被保護起來了，路上攔著警示牌，單看破損的路肩和防護欄就能知道當時的況有多糟糕，消防的人是一起到的，兩方領導低聲商量方案時，更多的人到位。

有特警，有救護車，醫生穿著白大褂探頭一看，這個高度，基本懸了。

於是張姐又打了個電話。

消防車的鉤子把車頭懸空的那輛小車控製住，特警接下了驚恐大哭的孩子們。餘傾清在路邊打開盒子，將無人機升空，小小的機發出嗡嗡的聲響，飛速旋轉著它的翅膀，越過山穀，執行任務。

林焰人在山下，驀地仰頭一，見了天上的無人機。

他抬手比了個手勢，無人機往下再降一些，拍下概覽圖。他的手指了指山坡，無人機調轉方向，可以看到山坡上汽車的鐵片殘骸，無人機再度攀爬，十分靈敏可靠。

山上的路邊，穿藍警服的生死死盯著監視，手指撥控製，無人機就是的眼睛。與山下的林焰對視，看他的手豎起大拇指。

醫護人員已經下來了，警警戒，給他們騰出空間救治。邱明耶了聲，仰頭看著盤旋著的無人機，問林焰：“上麵是誰？”

林焰想了一下，有證的人都出去了……是誰？

“技不錯。”邱明誇，跟著抬手比了比，讓上麵的人下來。

隻見無人機上下起伏一次，然後上升，為了天空中小小一粒芝麻，再遠就看不到了。

湯圓被留在路麵，餘傾清一人抱著盒子被特警的人送到了半山腰，車下不去了，得自己走。

餘傾清坐在車上，覺了一下，怎麽說呢，特警的車避震真的好。

那個特警看了一眼，執行任務中，隻能說一句：“上次打球見過你，真巧。”

餘傾清這才注意到，確實見過，林焰守他，從他手裏搶過三次球。

“有繩子嗎？”

“有。”

這玩意不缺，特警遞給，看把無人機的盒子捆在背上，用力係了係，然後道聲謝，頭也不回地走了。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餘傾清背著這麽大個東西，自己摔了不怕，就怕把公家的東西弄壞了。手上是特警均給的一雙作訓手套，很頂用，人幾乎是伏在砂石中往下，拿腳掌當緩衝，沒往下看，忽然聽見下邊有人喊：“餘傾清！”

人一頓。

林焰是來接人的。

仰著頭看見上麵下來個那麽小的影就不對了，現在他人攀在距離地麵兩米高度的地方，出了手。

餘傾清往下走了沒多遠他就確定，那個背著盒子的人是。

盡管一次都沒有回過頭。

他似乎認識，卻又好像不太認識這個孩。

直到他牢牢抓住了的腳踝，穩住，將盒子往上托，為減輕重量，餘傾清道了聲謝。

又是那樣隔著距離的態度。

林焰垂眼抓住的手：“小心。”

餘傾清近距離看到殘骸時臉上淡定的沒有一表，朝邱明點了個頭，蹲在地上拆盒子，將無人機升空，幹淨利落得邱明半張著口，拿眼看林焰。

林焰蹲下來幫忙，低聲問：“傷好了？”

“恩。”

他們後，醫生搖了搖頭，邱明會意，給上麵的張姐打電話。林焰一直留意著那個放飛機的姑娘，發現的臉越來越白，汗越來越多。

林焰捅了邱明一下。

“差不多了，先上去吧。”邱明一秒領會，讓餘傾清先走。

餘傾清服從指揮，裝機的時候，聽見邱明又說了一句：“阿焰，你也先上去，路不好走……你背著機。”

“好。”

仰頭看了他一眼，他提走了盒子：“走吧。”

餘傾清嗯了聲，跟上他。

他的托車停在半山腰。

剛才送餘傾清下來的特警已經回去了。

上山的路，再怎麽小心也還是顛簸，餘傾清的手搭在林焰肩上，太陡了，死死攥著他的警服，看他後頸熱得全是汗，洇了領子。

有輛車與他們而過，上麵載著個五十多的男人。

餘傾清多看了一眼。

不久後，知道了那是誰。

警大隊都會有這麽一個人，有的專門幹這個，靠這個賺錢，有的自己就是老警，沒忌諱，秉著憐憫之心。

荒郊野嶺的，有些事必須得有人來做。

總之，不管是全還是碎塊，都會一片不地帶回去，土為安。

這人是張姐來的，餘傾清站在很後麵，聽見人家稱呼他：老貓。

當老貓背著斷了一半的上上來的時候，餘傾清覺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不是沒見過，更可怕的都見過，以前自己一個人在外頭，什麽都不怕，可現在，突然不行了。

不知道林焰為什麽會站在邊，不知道他為什麽一直小心翼翼地在看。

這樣不行的……

怎麽可以氣啊……

餘傾清著自己去看，去記住，去變強。

可當朝那邊看過去時，一隻手輕輕蓋在了眼皮上。

掌心滾燙。

林焰對說：“我爸媽當年也是老貓背上來的，他以前是警，那段路比這裏還陡，如果不是他，我爸媽不能走的那麽麵，我在葬禮上給他磕了兩個頭。”

然後，餘傾清覺他塞了什麽在手裏。

他的手，擋著的眼睛，也擋掉了半片太，眉眼小憩在涼中，他的話聽不出悲傷。

遠，有人：“阿焰！”

的涼沒有了。

低頭看，手裏有一顆巧克力，金的包裝紙，圓滾滾的。

有些化了，手指按上去發，不知道他帶在上多久，不知道他為什麽帶在上。

沒吃，應該是很好吃的，怕吃過一次就忘不掉。

回去後，瞿隊逢人便誇：“我們小餘，什麽都頂呱呱，眼饞啊？眼饞著吧！”

餘傾清的個人問題經瞿隊的手失敗過一次，但這不算什麽，瞿隊士氣更足，把喊到辦公室，說你放心，好的肯定都留給你！

餘傾清冷著臉：“上次說的話您忘了？”

瞿隊裝傻：“你去喝個咖啡，那麽近，就當散散步，是個好孩子。”

領導有命，再不想去也還是得去。

餘傾清去了，仍舊是那個咖啡館，看見了那天見過的特警小哥，還看到了人……林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見也是一愣。

“阿焰！”有個孩推門進來，很漂亮的腰，姿態一看就是練過舞蹈的，非常有氣質，一把長發到腰下打著卷，穿一條碎花連，笑起來是那麽好看。

孩坐下，親昵地笑著問：“你點了什麽？我還是黑咖啡吧，今天團裏稱重我胖了。”

餘傾清朝林焰點了下頭，朝裏麵走去。

特警小哥站起來，朝傻笑：“沒想到是我吧！”

餘傾清嗯了聲。

林焰的目一直追著餘傾清，特警小哥發現了，偏頭一看，喲，人，朝他笑了一下。

像在說：“林焰，不是隻有你小子才有餘傾清微信，條條大路通羅馬，你這人心眼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