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公府長媳》第100章 第100章
城中烽火漸弭,殘煙如浮起的薄靄,籠罩整座上京城,燕翎將三皇子置好后,抱著寧晏上了馬車往東華門方向馳去,云旭收到戚無忌消息,淳安公主到了東華門附近,請寧晏與燕翎過去。
寧晏窩在燕翎懷里累得睜不開眼,滿腦子盤旋著燕翎最后那句話,手止不住輕抖,“你為什麼要殺他?這是造反哪...”
沒有皇帝的圣旨,任何人不能斬殺皇子。
燭晃,燕翎眉目低垂下來,兩夜沒有歇息,眼底布滿了猩紅的,
“依著我對舅舅的了解,無論霍貴妃是何罪行,他都不可能死裴晨,太子新逝,他不想再經歷喪子之痛,最多不過是圈終,而我不能留這麼一個患在世。”
寧晏眼盈盈著他,冒這麼大風險,終歸是為了。
“你接下來是何打算?”
燕翎了太,“我猜霍貴妃必會派人來接應三皇子,若得知三皇子已死,定大開殺戒,我要在這之前宮控制住局面。”
二人過于乏累,趁著這個空檔闔目歇息,半刻鐘后,馬車停在東安門外的一間茶樓,彼時街上幾乎空無一人,燈芒從茶樓窗紙映出來,落下一地輝華。
燕翎攙著寧晏了雅間,在這里見到了淳安公主。
淳安公主穿著一火紅的宮裝,正趴在桌旁嘔吐,寧晏怔愣看著,“殿下,你這是....”
戚無忌替淳安公主拭了角的水漬,淳安公主在他懷里抬眸,窘著臉擺擺手道,“無礙的,就是...咳咳,可能有喜了....”
寧晏聽到“有喜”二字,有那麼一瞬間的眩暈。
他們親才一個月不到啊,這麼快就懷了孩子嗎?
眼底的艷羨幾乎掩蓋不住,
自然是替淳安高興的,只是高興過后,隨之涌上一抹失落與酸楚。
下意識了小腹,又不著痕跡垂了下去,含笑過來道喜,“殿下,恭喜你們....”這陣子經歷了太多事,神一直繃得極,上那些反應有些滯后,即便稍顯不適,寧晏也沒往那一塊想。
淳安自然明白寧晏的心思,拉著溫聲道,
“我原想與駙馬再快活兩年,不想就這麼來了,沒準,你的孩子會挑時辰,必是在該來的時候來。”
這話著實安到了寧晏。
燕翎神復雜看了一眼戚無忌,輕聲提醒,“事不宜遲,咱們得想法子宮。”
雅間氣氛頓時一變,淳安公主頷首,語氣凝重談起正事,“奉天殿一定出事了,霍貴妃做的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定是收買了父皇心腹。”
“我和駙馬的意思是,由我帶著人闖皇宮,去奉天殿面圣。”
燕翎擒起桌案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這個主意不錯,我假扮你的侍跟著你進去...”
戚無忌接過話,“你進去還不夠,還需要一人去慈寧宮請太后手諭,宮勤王。”
寧晏神定了定,頷首道,“我去,我假扮宮隨殿下宮,再前往慈寧宮尋太后要懿旨,送來東華門請駙馬宮救駕。”
戚無忌奉旨坐鎮京城,他有統兵之權,如今缺的就是名正言順的旨意。要拿到太后懿旨,非寧晏與燕翎不可,燕翎要去奉天殿,耽擱不得,這個差事給寧晏再合適不過。
燕翎深深看著,沒有立即答應。
寧晏反手握住他,寬道,“你放心,我常年宮,路況悉,又是宮裝扮,誰會在意我?再說了,我可以攜帶一架輕弩,真有危險,我也能自保。”
燕翎還是不放心,長睫覆下,在他瞳仁里罩下一層深影。
戚無忌看向燕翎,“你在皇宮經營這麼多年,必有心腹,你先隨淳安進去,尋得人護送弟妹去慈寧宮,再分開行事。”
燕翎沉默下來,戚無忌說得沒錯,他在皇宮的確有人手,這些人手一面護在慈寧宮,確保太后安虞,一面散在各,他剛剛遞了折子進宮,想必這些人聞風而,會來東華門接應他。
權衡片刻,他嘆道,“。”
淳安見狀起朝燕翎和寧晏鄭重一揖,略帶哽咽道,“多謝你們夫婦襄助救我父皇。”
寧晏扶起,“陛下也是我們的舅舅呢。”
燕翎看了一眼淳安,別的話沒說,“迅速換。”
淳安帶著寧晏去室換裳。
戚無忌則將一套太監服飾扔給燕翎,掃了一眼四周,低聲問他,“三皇子呢?”
燕翎迅速換服,淡聲道,“死了....”
戚無忌震驚地看著他,他以為燕翎只是趁拿下三皇子,以來要挾霍貴妃,不想他直接殺了三皇子,
“你瘋了嗎?這是什麼后果,你不知道?”
燕翎罩上監的外,冷冷看著他,“當年你為何一箭瞎烏日達?”
戚無忌頓時啞口無言,默了半晌,他親自替燕翎整理好衫,隨后拍了拍他肩,“干得好!”
他以為自己夠瘋,沒想到燕翎瘋起來比他更可怕。
戚無忌倒是看得徹,“即便坐實霍貴妃謀反,陛下也不會殺三皇子。”
燕翎眼眸幾無波瀾,“所以我才必須趁殺了他,不給霍貴妃和陛下留有余地。”等著暗衛給他易容,看了一眼墻角的銅,帶著淳安與寧晏出了門。
已是丑時末,城中四的嘈雜聲靜了下來,燈火將絕,城樓士兵到了這一夜最疲倦的時候。
有人迎風靠著墻垛打起盹,有人趁著換防躲城樓喝了幾口小酒,今夜城中有人歹人作,東華門校尉提了個心眼,著發脹的眼眶上來巡樓,瞥見有侍衛懶,一腳踹過去,
“都給我警醒點...”
這時,一道清脆又敞亮的嗓音劃破夜的寧靜,
“來人哪,快給本公主開門,戚無忌那個混賬,竟敢欺負本公主,本公主要去跟父皇告狀。”
校尉抖了個機靈,這不是淳安殿下嗎?
他嚇得將手中的茶盞一扔,連忙奔出城樓,往宮門下去,借著微弱的亮看清淳安公主被侍攙著,氣吁吁喝罵不止。
淳安瞥見了那校尉,怒更盛,“看什麼看,還不滾下來給本公主開門。”
“這....”校尉立在上方朝行了一禮,陪笑道,“殿下,離著宮門開也不過兩個時辰,您要不等天亮再來?”
沒有詔令,他不能放任何人宮,這是鐵律。
尤其今夜宮宮外都十分蹊蹺,他更不敢掉以輕心。
淳安公主扶腰冷笑,“你若不下來開門,本公主一頭撞在這里。”
那校尉聽得這話,出了一腦門汗,淳安公主子乖張,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若真出了個好歹,皇帝第一個砍他的頭,權衡片刻,校尉屁顛屁顛往下跑。
寧晏失笑一聲,萬沒料到,淳安公主的刁蠻跋扈能派上大用場。
過了一會兒,厚重的吱呀聲傳來,東華門的宮門被拉開一。淳安公主帶著二人蹭蹭往前面走,校尉剛往外探出半個腦袋,被淳安公主一腳給踹了進去,
“滾開!”
做侍裝扮的燕翎適時上前推了一把,將那條給撐開,盡量將量放低,形態卑躬往前一指,淳安公主氣勢洶洶大步往邁去,寧晏也跟著目不斜視進了東華門。
宮門甬道,點了幾盞壁燈,燈芒算不得明亮,淳安公主氣勢過于霸烈,校尉等人視線幾乎都被招引,苦不迭地跟在側,想要循例搜燕翎二人的,
燕翎與寧晏上都藏著暗,豈能讓人搜?
淳安公主扭頭一記冷眼劈過去,
“廢話,給我堵住門,別讓戚無忌那個混賬跟過來,待本公主告了狀,回頭打他個五六十軍,看他還有沒有活路!”
校尉對上淳安公主犀利的眼神,意識到再糾纏下去,要捱五十軍的就是他了,他識趣地退去一旁。
淳安三人沿著宮道迅速往文華門方向走,這里頭幽深曲折,不容易被人發現行跡,過了拱橋進了文華門,果然有一道黑影從花叢后閃了出來,“公主殿下,世子可在外頭?”
三人立即止步,昏暗的下,出一張白凈的圓臉,淳安公主認出他是東廠提督邊一個小太監,“你找燕翎?”
“是....”
淳安朝燕翎看了一眼,燕翎立即開口道,“是我,奉天殿是什麼形?”
那圓臉太監辨出燕翎的嗓音,眼淚止不住往下落,急道,“世子,大事不妙,奉天殿的小岳公公被霍貴妃收買,現在霍貴妃控制了奉天殿殿,拿陛下威脅程首輔等人,要他們擬旨立三皇子為太子。”
燕翎眼一沉,“今夜是不是小岳公公當值?”
“是,小岳公公手掌四衛軍,控制住奉天殿,消息遞不出來,奴婢是趁著他們換防時,從后角門的茶水房溜出來的。原打算去慈寧宮報訊,后聞世子遞了急遞宮,便想著來東華門給您捎消息,陛下今日著了寒涼,不知小岳公公給他下了什麼藥,如今昏迷不醒。”
淳安公主急得腳跟發,恨道,“那岳臨深父皇寵,為何伙同霍貴妃造反?”
燕翎也十分意外,思忖片刻又明悟過來,“他與鄭源皆是吳奎公公的義子,岳臨常年侍奉在陛下邊,本是有承繼吳公公缽,將來接任司禮監掌印,只是鄭源有了下南洋一舉,其眼界襟是岳臨無法比擬,陛下和吳公公數次稱贊鄭源有相之姿,岳臨大約是不服氣,暗中投靠了霍貴妃。”
寧晏怔愣著,萬沒想到這樁事還牽扯到遠在泉州的鄭源。
淳安拂了一把淚,看向燕翎,“那咱們怎麼辦?”
燕翎眸深沉向奉天殿的方向,薄抿了抿,“我們倆去奉天殿,你給我打掩護,我設法制住霍貴妃,陳慶護送晏兒去慈寧宮,討詔勤賊。”
“咱們分開行。”
燕翎扭頭看了一眼寧晏,他收手掌,重重握了握,“你一定要好好的...”濃烈到極致的擔憂與到近乎脆弱的溫織在他眼底,讓那山岳般的影罕見發生了一線搖。
寧晏眼眶頓生潤,何嘗不擔心他呢,他單槍匹馬對付那麼多人,該是何等兇險,但這是一場責無旁貸的奔赴,誰也不能退,誰也不許遲疑,有那麼一瞬,慶幸在這里。
那一夜燕翎問,如果他是的肋,會怎麼辦?
寧晏的回答是,會把自己的肋綁在邊。
這輩子為數不多的牽絆,就讓他一直絆著吧,痛恨暗無天日的等待,厭惡如無頭蒼蠅般的焦慮,與其日日懸心,不如風雨同舟。
寧晏將淚抑在眼底,鼓起勇氣朝他一笑,“你放心,我一定辦妥。”旋即當先一步逆風疾行,那稱作陳慶的小公公朝燕翎二人施了一禮,踵跡跟了過去。
燕翎看著寧晏,那纖細的影如同被風浪載起的扁舟,隨時可能傾覆,心口忽然被刺痛,腳步灌了鉛似的挪不,淳安看了一眼寧晏,扯了扯他的袖,“咱們走吧。”
燕翎稍一回神,抬眸看向不遠高聳的奉天門,蟄伏許久的殺氣打眼底綻出,
“走。”
寧晏行了一段,肚子有些,從兜里掏出在茶樓捎來的點心果腹,陳慶看出有些疲憊,連忙出手臂,“夫人,奴婢給您搭個手。”
一聲夫人意味著,陳慶是自己人。
寧晏也沒推拒,搭在他手臂上,借力往前走。
為防被人發覺,二人一路沿著金水河繞到西華門的長庚橋附近,沿著甬道徑直前往慈寧宮,沿途遇見巡邏的士兵,寧晏不知對方底細,不敢冒然求救,幸在陳慶是東廠提督的義子,在宮中有幾分排面,拿著令牌暢通無阻,待到了慈寧宮才知道,原來太后也病了,燒得迷迷糊糊,辛姑姑這頭急著找太醫,不知外頭已翻天覆地。
寧晏吩咐宮人取來南洋藥師的藥水,著人推太后脊背,總算讓老人家出了汗退了熱,急急灌一口參水,將外頭形告訴太后,老人家面容寡瘦虛弱,卻是沒有慌,只閉了閉眼,嘆道,“我早讓皇帝死霍貴妃,他不肯,終至大錯。”
復而睜開眼,神清明,“晏兒,哀家口述,你來擬旨。”
宮人取來筆墨與太后璽,待寧晏寫好遞給太后過目,太后看著秀的字跡十分滿意,著辛姑姑蓋上印璽,給寧晏的同時問起陳慶,“太孫何在?”
陳慶跪在塌前答道,“九月初一是太子殿下冥壽,小殿下與太子妃娘娘從子時起便在武英殿給太子殿下跪經祈福,隨行有一百侍衛。”
數日前,太后讓皇帝加強太孫護衛,皇帝便將二十人加到一百人,可見慎重。
辛姑姑見見寧晏穿得單薄,臉也有些發白,問道,“太后,您看要不要奴婢安排一伙人護送夫人去東華門?”
太后搖頭道,“不必,人多招眼,怎麼來的怎麼回去,這宮里還不知多人投靠了霍氏,不能掉以輕心。”
寧晏與陳慶悄悄出了慈寧宮,一路往南行,待到了武英殿角門外,寧晏實在走不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一顆顆冒出來,雙到邁不開步子,臉更是一點全無,將懷里的懿旨塞給陳慶,
“你幫我把懿旨送去東華門,到駙馬手中,快些去,莫要耽擱了正事。”
陳慶接過懿旨,塞懷里,擔憂地看著寧晏,“那您怎麼辦?”
寧晏渺然地環視一周,忽然瞥見武英殿方向有燈火閃爍,“太孫與太子妃娘娘不是在武英殿嗎,我且去里面避一避,你放心去。”
這里有一百護衛,必當安全。
陳慶不再猶豫,連忙而開,矯健的影如一只獵豹頃刻沒夜里。
這是武英殿西面毗鄰金水河的石徑,初夏時此楊柳依依,風甚好,寧晏抬目了天,蒼穹如墨,似一堵厚厚的城墻幾乎要傾軋下來,寧晏深吸一口氣,在石墩上坐了片刻,終究是因石面冷,打算避武英殿,宮道過去便是武英殿的角門,論理此該有侍衛把手,可詭異的是,門口空無一人,不僅如此,連一盞燈火都沒有,一不安從心底浮現出來。
燕翎二人行到奉天殿的東角門,遇到了守門侍衛的攔截,今日戍衛此的是虎賁衛的將士,燕翎抬眸看了一眼來人,認識,卻不算好,一時不敢輕舉妄,便低眉眼,將頭埋下去。
別看淳安平日囂張,對著燕翎這個人,始終有幾分忌憚,燕翎把手出來時,略有幾分不適應,直到來到這奉天門腳下,與生俱來的驕傲又蹭蹭冒出來,堂而皇之搭著燕翎手臂,盛氣凌人地喝過去,
“沒眼力見的廢,敢攔本公主的駕?”
淳安想罵的是奉天殿都造反了,他們這些守在奉天門的侍衛竟然一無所知。
依著脾氣,這會兒將真相告訴這名虎賁中郎將,一行人進去救駕便是,但燕翎告訴,霍貴妃要進奉天殿,一定要過奉天殿外的四道門,也就是說,今日值守的四支兵力,一定有人被策反,這個人是誰,現在還不好說。
這位虎賁中郎將倒是悉淳安公主的脾,瞧見這位姑明火執仗地邁進來,連忙讓開道,“殿下息怒,臣失言....”
淳安搭著燕翎的手臂,步子邁得又開又大,一面走一面喋喋不休,裝出去奉天殿告狀的架勢,燕翎低著頭看著腳底生風的步伐,低聲提醒,“你有了孩子,悠著點...”
淳安腳步一凝,扭頭看向側的燕翎,只見燕翎背得很低,模樣要多乖順有多乖順,恍惚想起這輩子都沒這麼指使過燕翎,忽然有些想笑,松開他,提著擺上臺樨,
“怎麼,怕我出了事,無忌尋你麻煩?”
燕翎看了一眼姑囂張的背影,無奈跟上,“是怕晏兒問罪。”
淳安公主噗嗤一笑,心頭罩著的霾淡去一些,抬眸去,獵獵夜風中,一百零八階的白玉石臺一路綿延至奉天殿腳下,那高闊巍峨的殿宇如惶惶天宮鎮在最高。
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道,“接下來怎麼辦?”
燕翎隨上了廣闊的丹樨,低聲告訴待會如何應付霍貴妃的人,淳安公主一字不落記在心里,“放心,胡攪蠻纏我最擅長...”待踏上奉天殿下第一階時,環顧一周,哪還有燕翎的影。
心募的一慌,恐懼涌上心頭,咬了咬牙,不不慢往上方去,待瞧見有人迎出來,頓時嚎啕大哭。
淳安的出現果然引起了殿外轟,燕翎趁這個機會,從丹樨下方的一道石門閃進去,他自小在皇宮長大,時與太子和三皇子等人在皇宮玩耍,哪個角落沒鉆過,那時三皇子嫉妒他被皇帝寵,聯合五皇子捉弄他,他子沉靜,不喜告狀,有一回折騰狠了,便尋地方躲起來,竟是到這丹樨下有一條道可通奉天殿后殿。
這座皇宮沐風櫛雨數百年,歷代傳下來,不知掩埋了多枯骨煙塵,發生在奉天殿的宮變怕也數不勝數,有道供皇帝逃生也不意外。
燕翎從袖下掏出火折子點燃,迅速攀至奉天殿后殿,他記得道上方是一間不起眼庫房,側耳片刻,不聞響,慢慢頂開石板,悄悄從里面爬出來,庫房漆黑無,隔著琉璃雕窗瞧見外頭人影穿梭,燕翎拉開一門,靜待時機,待一高個侍端著茶水經過,飛快出手將那人頸掐住。
茶杯撞在門框險些發出聲響,燕翎手肘一抬,茶杯傾倒在他手臂,滾燙的茶水潑下來,燕翎仿佛察覺不到半痛意,作一氣呵將人給拖進來。
這個時候還能在外頭穿梭的,必定不是自己人,燕翎沒給對方半反應的時間,直接掐斷嚨,將那裳換下來,燕翎行走邊關多年,十幾歲就曾易容去蒙兀托城打探敵,易容這樣的手藝于他而言是手到擒來。
頃,他容貌一變,整了整冠,趁人不注意,重新端著茶水,從庫房邁了出來。
燕翎三歲到七歲之間,一日咿嘩有大半時間待在奉天殿,時皇帝將他抱在懷里,一面批閱折子,一面讀給他聽,他自小非凡眼界便是這般養出來的,后來離開皇宮,皇帝也時常宣他殿,年紀小的時候,無論往哪兒竄,皇帝都是不管的,故而,他對奉天殿的悉程度不亞于任何人。
恰才在道里,他便預估了殿形,腦海已經把行給預演了一遍。
他先從庫房出來,殺了茶水間門口兩名侍衛,將被關在里面的十三名宮人給放出來,又朝諸人打了個手勢,宮留下,幾名有功夫的侍循著他出來,這些宮人一樣悉奉天殿的布局,其中一人領著燕翎從浴室破去寢殿,只見皇帝昏厥在塌上,數位太醫被綁在墻角,不省人事,門口只有兩名面生的侍衛把守。
寅時三刻的夜,描金銅爐里的龍涎香燒得正旺,侍衛站久了,神略有不濟,防備也稍有些松弛,等到二人察覺到危險,只見眼前劃過一道厲,燕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將匕首過二人嚨,一左一右捂住他們的,脖子一掐,將人往一扔。
吩咐侍守好皇帝,他重新穿上外衫,折回庫房,端起那盤已微涼的茶水,面鎮定來到正殿后方的甬道,隔著一道珠簾,往前是正殿,往東是書房,門口均駐守了士兵。這支唯獨掌握在侍手里的兵力,號稱軍中的軍,卻在最要關頭,掉轉鋒刃指向它的主人。
正殿門口候著霍貴妃一位,關注殿靜,沒留心燕翎,只嘀咕一句,
“怎麼才來?”繼而從他手中接過漆盤,端著往里面去了。
燕翎順帶往正殿覷了一眼。
只見霍貴妃一白坐在主位,在下方,左邊是以程鑲為首的五名朝,其右則是被兩名侍衛架住的司禮監掌印吳奎。
霍貴妃懶懶著眉心,語氣也有些不耐煩,
“還有一刻鐘,若不服解藥,陛下便沒命了,旨意小岳已擬好,吳公公只要拿出國璽,蓋上朱印,閣接旨,三皇子便是大晉的太子,二位依舊是掌印與首輔,我霍慕蕓說話算數,不傷陛下命,也不會出爾反爾。”
只不過往后皇帝怕是要在掌心,由坐鎮奉天殿了。
“包括淳安...”霍貴妃朝坐在對面的火紅去,笑得如沐春風,“你依然是大晉最寵的公主,只要戚家俯首,一切照舊。”
淳安扔了一記眼刀子,嗤之以鼻道,“霍貴妃,朝中文武大臣可不是吃素的,我也告訴你,燕翎已經回京了,如今正侯在門口等旨,你覺得以他的脾,會任由你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霍貴妃臉果然一,最忌憚的便是燕翎。
程鑲等人被折騰了一個晚上,本是疲力盡,聽得燕翎已回京,大家神紛紛一振,“霍氏為禍朝廷,還妄想繼承大統,簡直是癡人說夢,你有本事將老夫給殺了,否則老夫絕不低頭。”
霍貴妃耐心幾乎告罄,最后看向另一側的吳奎,語氣加厲,“吳公公,您老人家一向是聰明人,今夜大局已定,你難道眼睜睜看著陛下死嗎?”
吳奎緩緩牽扯著角,出一極冷的笑,“咱家還是那個意思,你殺了小岳,我給你蓋璽。”
霍貴妃被這話給氣笑。
不愧是司禮監掌印,智若淵海,這個時候了,還不忘離間與小岳公公。
也不是沒想過殺了吳奎和程鑲,只是這麼一來,這道詔書名不正言不順,況且翻遍整個書房,沒尋到印璽在何,沒有印璽,立太子詔書如同一紙空文。
吳奎和程鑲這樣的老臣,比想象中要難纏多了,此二人不懼生死,是靠著一張皮子扛到現在,否則,霍貴妃也不至于拖到寅時還未事。
吩咐邊的侍衛,“去書房瞧瞧,問小岳尋到玉璽了沒有?”
燕翎躬立在角落里,他站的位置正好與淳安公主相對,淳安公主好不容易發現了他,松了一口氣,得到燕翎暗示后,突然誒唷一聲,捂住肚子,
“我這肚子怎麼這麼疼,霍貴妃,你莫非是在我茶水里下了毒?我告訴你,我今日若死在這里,戚無忌絕不會放過你!”
霍貴妃當然不愿意得罪戚家,吩咐邊的道,“你去瞧瞧。”
將茶盞擱下,往淳安公主走去。
霍貴妃左側空在燕翎視線下,他瞅準機會,鼓袖口,兩枚銀針飛快在門口侍衛脖頸,旋即影如旋風似的朝殿閃去,借著淳安大呼小的空檔,他縱至霍貴妃后,一把擒住后頸,將其擰了起來,高大的影如山岳,巋然立在上首。
變故來的太快,侍衛始料不及,紛紛出刀劍指向燕翎,氣氛越發劍拔弩張。
吳奎等人辨認出是燕翎,激地熱淚盈眶,
“世子!”
霍貴妃乍然被掐住脖子,眼珠幾乎要出,脖頸更是又青又紅,整個人以極其狼狽又詭異的姿勢被燕翎控在手心。
燕翎捆住雙手,從后方著脖子,語氣狠厲道,“貴妃娘娘,擒賊先擒王,可是我們行軍之人的看家本事。”
場上局勢頓時一變,吳奎見狀拂袖,不顧脖子駕住的刀劍,冷聲呵斥滿殿侍衛,
“你們都瘋了,瞧見沒,燕世子來了,外頭還有大軍候著,想必很快進得這奉天殿來,你們若還識相,即刻放下屠刀,拿下霍貴妃黨羽,將功折罪,否則你們就是死路一條。”
殿中留守的侍衛與宮人,惶惶相,一時生出幾分踟躕,恰在這時,一宮人打外連滾帶爬撲在門口,朝霍貴妃喊道,
“娘娘,戚無忌拿著太后懿旨,宮勤王來了。”
原先還張的宮人,不再做任何猶豫,紛紛給程鑲等人解綁,又有人著那去給皇帝拿解藥。
只是岳臨背叛皇帝,除了死戰再無生路,他頃刻帶著人殺過來,燕翎一番調派,雙方對峙之勢,岳臨放下事的信號煙,外頭被策反的那支虎賁衛,誤以為大局已定,立即包圍了奉天殿,
燕翎畢竟是久戰悍將,雙手執刀擋在最前,刀鋒勢若雷霆橫過,帶出一大片耀眼的劍花,將叛軍去了門口。
須臾,廣闊的丹樨上傳來排山倒海的廝殺聲,燕翎與戚無忌外夾擊,四衛軍略有吃力,不知外面何人朝這頭高喊一聲,
“霍氏一黨聽好了,三皇子裴晨已被黃連教砍殺,爾等莫要負隅頑抗。”
這下好了,奉天殿外的叛軍倒了一大半,只剩小岳公公帶著十幾名心腹且殺且退。
殿的霍貴妃聞三皇子死訊,嚨一哽,眼珠脹得幾如撐的球,一大口水噴出,如同枯葉一般撲落在地,狹長的眼不甘地著殿外,里搐著,發出報復的笑,
“你們指那個四歲的稚兒,便是癡人說夢....”
燕翎聽得這話,心頓生幾分慌,然而就在這一刻,東南武英殿方向忽然竄起一串火苗,接著一聲巨響炸開。
寧晏猶豫了很久,從來是個淡漠的人,極有人能了的心坎,旁人生死也不關心,想當初看見燕翎背后傷痕遍布,私心希燕翎從此不上戰場,大晉不缺一個燕翎,沒有他,自然有旁人去護衛邊疆,可這兩年跟隨燕翎一路走來,丈夫殫竭慮,義無反顧的影嵌在眼底,看著他懷必死之心趕往烏斯藏,看著淳安與戚無忌悍然無畏駐守邊關,終究是被撼了。
以為他的妻子而驕傲。
此時此刻,看著那道開一的門,心里備掙扎。
也怕啊...眼淚止不住地落,腳步卻不控地往里走。
閉著眼,不停給自己鼓勁,手里抱著那架輕弩,一步三遲疑地邁進了武英殿后殿。
一大片腥味沖鼻而來,寧晏皺了皺眉,忍住心頭的惡心,悄悄沿著墻往前殿去,越過甬道到了武英殿,四都是橫七豎八的尸,水汩汩而冒,寧晏嚇到麻木了,反而漸漸鎮靜下來。
腳步太輕,輕到幾乎無聲無息,來到殿后那座碩大的石文碑,曾聽燕翎提過,那位仁的太子殿下最喜碑文,生前去武英殿翻閱各類書籍拓片。
繞過石碑,可怕的一幕展現在眼前。
太子妃躺在一片泊中,將四歲不到的小太孫護在后,小小的孩子睜大一雙漆黑的眼,純凈無垢地看著前方,在他面前,還有三名了傷的宮和侍,他們執刀朝太子妃和小太孫砍來。
夜風很涼,悉的墨香伴隨腥襲來,讓想起年某個傍晚。
寧宣和寧溪奪了一只金釵,氣不過撲過去搶,那金釵不小心破了寧宣的手背,寧宣大哭大鬧將告到老太太,老太太二話不說將捆起,扔到條案上打,至今記得那種絕,被兩名悍婦按住,彈不得的絕。
寧晏目一瞬間冷到了冰點,看著那三名宮人,如同看著當年那些悍婦,手拉弩機,三枚箭矢嘩嘩的幾聲,劃破一團腥氣正中對方的背心。
三道影迭倒下,太子妃繃的子一松,著眼淚下來,而那小太孫目凝著一不,仿佛要將眼前的寧晏銘記在心里。
太子妃摟著小太孫,艱難地扶著桌案起,踉踉蹌蹌朝寧晏走來,“晏兒,晏兒....”
寧晏木了一瞬,連忙迎過去,“殿下....”后怕的淚也跟著溢出眼眶。
三人相互攙扶沿著甬道出了大殿,就在這時,一不同尋常的刺鼻油味翻涌而來。
寧晏近來對氣味格外敏,幾乎很快辨出這是火油,雙目一駭,飛快扶著太子妃往外跑,“快走,這兒有危險....”
三人正行在角門,轟的一聲炸響從后的正殿傳來,子被震銥誮得撞在門框,頭頂的墻梁跟著一晃,眼見布滿藻井的巨木要跌下來,寧晏猛地用力將太子妃母子往外一推,“快走!”
太子妃母子被推得往外一撲,寧晏反而被一道火得退院。
角門的墻梁轟然而塌,攔住了的出路。
一片火跌起,隔絕了的視線,片刻后,外頭傳來太子妃嘶聲力竭的呼喊,“晏兒....晏兒!”著那張奪目的靨被火勢吞沒,太子妃徑直癱坐在地上,縱聲哭了出來,“不要....”
“嬸娘,嬸娘....”小太孫尤未褪去稚氣的嗓音,在煙霧里格外清晰,他蹦起來試圖去尋找寧晏的影。
寧晏也不知是過于疲憊,還是意識不到危險,昏懵地站在空的庭院中,腦海一片空白,一陣陣熱浪倒過來,窒息的煙火覆過面頰,腹中的惡心開始往外翻涌,寧晏捂著,猛地意識到了什麼,手指一,仿佛有一抹力量灌神識,求生的本能著站直子,惶惶四尋求出路,約瞧見東北角有一道井,拖著疲憊的步子,力挪過去。
驟然,一道急迫的嗓音劃破夜空,
“寧晏!”又重又厚,仿佛要穿煙火竄進來。
是燕翎!
眼神一下子亮起來,那沉寂在谷底的心瞬間變得鮮活,扭去,角門之外,黑漆漆的濃煙中,他高大的影被煙幕扭曲拉扯,幾乎辨認不出,看著他像只無頭蒼蠅在外頭尋找口,看著他跟頭野與烈火作斗爭,
淚水漫過眼眶,寧晏朝他大喊,“別過來,太危險了!”忘了逃生,只恨不得多看他幾眼,目追隨外頭的燕翎時左時右,試圖捕捉他的影子。
無盡的寒風從四面八方涌上來,火苗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給掀起,在面前織出一道火幕,形如天塹,徹底隔絕了二人的視線。
寧晏的心驟如斷線的風箏,整個人往地上跌去。
霎時,眼前的火幕被人撕開一道口子,那悉的黑影穿越火簾,仿佛從火中幻化出來。
寧晏震了一下,盈在眼底的水,驀地落下來。
曾經給自己的心,筑起一座固若金湯的城,而現在,那道城墻早已不知不覺轟塌干凈。
他就這麼朝撲過來,將橫抱起,躍上后罩房的屋頂,朝火之外掠去。
寧晏捧著他布滿臟污的臉,他眼眶紅彤彤的沒有往日半分鎮靜,也不知是否哭過,面頰殘著些淚漬,被火燒過,留下一層干涸的痕跡。
而此刻看著,他的眼淚再次下,手臂也抖得厲害,失魂無措,恍若換了一個人。
一
這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無堅不摧的男人落淚,寧晏竟是覺得有些好笑,
“你的樣子,好丑...”
嫌棄地說,
又破涕為笑,“可是我喜歡...”
吻著他皸裂的,嗓音脆,
“燕翎.....”
“我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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