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叔》第123章 123

第一百二十三章

長舟和云帆跟進來,不解地的舉

這里久無人住,并沒有可用的墨。寒掃過案頭,吩咐:“給我拿筆墨來。”

微頓,又改了口:“另外再給我殺一只,取來。”

長舟和云帆對視一眼,云帆轉出去辦。長舟詢問:“夫人要做什麼?”

“接他回家。”寒走到一旁的書櫥前,在屜里翻了翻,找出厚厚的一沓空白紙張。

長舟皺眉:“可是將軍沒有別的代,最好……不要輕舉妄。”

快步走回桌前,將厚厚的一沓空白紙張放在桌上。說:“你是他的屬下,要謹遵他之命。而我不是他的屬下,無需萬事聽他命令。”

長舟眉頭皺得更了,偏又無法反駁。他沉默片刻,道:“夫人既說我需謹遵將軍之命,那對夫人的命令……”

轉過頭看向長舟,同時舉起一塊金的令牌,其上刻著一個“封”字。

長舟愣住,沒想到寒會有封岌的令牌。

長舟只會以為封岌將這枚令牌給寒,既是給了最高的用人權力。長舟不會想到,這枚令牌并非封岌給寒的。當然,也不是寒的。只是兩個人親無間不再有也不再設防,的東西他的東西本就收放在一起。

云帆快步從外面進來,遞上筆墨。他在外間翻找筆墨時,將長舟和寒的對話聽了個大概,他看了長舟一眼,撓了撓頭,問:“夫人,其實我也覺得沒有必要多事。將軍既然是大搖大擺當著百姓的面被帶走,圣上不得不顧慮,應當不敢隨便給將軍按個罪名,不能服眾。民不信,將軍的舊部也不是吃干飯的嘛。”

“是。他不會有事。可是為國從戎十幾年的英雄不該牢獄之苦,這是對英雄的。”寒蘸了墨,開始為封岌冤。

長舟和云帆對視一眼,云帆丟下一句“我去殺”,轉出去。

長舟問:“夫人,我能做什麼?”

“等我寫完之后,幫我抄錄。”寒瞥一眼桌上的空白紙張,“這些不夠,去將府上所有的紙張全要過來應急。”

長舟去院子里向下面的家仆傳了話,他再回來時,寒已經已經這冤書寫好放在一邊。長舟走過去坐下,拿了筆開始抄錄之前,他先瀏覽了一遍寒寫的容,他臉逐漸沉下去,眼底甚至藏著一點愧意。為自己覺得將軍暫時在牢中待幾日并無不妥而愧疚。

云帆很快取了回來,他也坐下一并抄錄這份冤書。

不多時,院子里的下人們從王府各陸續抱著紙張送過來。寒讓他們認識字的,也坐下抄錄。

從各房要紙張的事很快在府里傳開。封岌被帶走,府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正是繃著心神時,寒這邊有了舉,各房立刻派人去打聽。

并未瞞。

封三爺第一個過來,拿起桌上抄完的一份冤書,一目十行快速掃過。寒抄得專心,將一份抄寫去寫下一份時才注意到姨丈。微怔,繼而起:“姨丈。”

“這.…有用嗎?”封三爺皺眉。

“有用。”寒說得肯定。

封三爺驚訝地,他原以為寒會說“總要試一試”之類,完全沒想到得到這樣一個堅決的答復。封三爺沒再說其他,他大搖大擺地坐下來,將貂皮大襖的袖子向上擼一擼,也拿起筆來抄書。

大爺和四爺本不想過來,他們對寒份始終心存介懷,可聽說三爺居然過去抄書了,兩人議論了半天,思量著眼下也沒別的辦法,也往銜山閣去。

兩個人剛走到門口,迎面遇見大郎和二郎愁容滿面地過來。

“父親和四叔要去哪兒?”大郎詢問。

“去抄佛經求佛祖保佑。”大爺頗為慨地說著,說完又嘆了口氣。

四爺招了招手,讓他們兩個也跟去。

大爺并非故意瞞大郎和二郎,只是覺得寒此舉和求佛沒什麼區別。

府里的眷們聚在一起說話,們派人去打聽,聽說府里的男人們都過去了,他們有些猶豫。

封錦茵一下子站起來,說:“走啊!干坐著有啥用!”

三夫人有些意外地著繼心里覺得有些欣。可是下一刻,就聽見封錦茵嘀嘀咕咕:“二叔出事了咱們都得完蛋。”

三夫人一愣,繼而哭笑不得。

一時間,府里但凡是識字的,都聚到了銜山閣。

夜深時,封錦茵甩著發酸的手腕,嘀咕:“到底要抄多份啊……”

聲音不大,可因為所有人都在埋首抄錄,的話就變得格外清晰。封錦茵抿抿

道:“至全京城人手一份。”

?眾人面面相覷。

·

宮中,萬壽宮。

太后常年禮佛,燒著炭火的溫暖殿縈繞著一檀香。

太后一手支額,滿面愁容。

封岌的母親坐在一旁,正在抄佛經。

太后,愁聲道:“曼安,圣上將你召進宮中陪我禮佛,是怕你經不住喪子之痛。”

這話說完,太后自覺皺了眉。當初圣上以太后名義將封岌母親召進宮中時,確實是擔心經不住喪子之痛。至于如今封岌死而復生被收押在天牢這件事……

這確實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

太后嘆息,勸說:“虎毒不食子。圣上聽說你兒沒有死在北齊是歡喜的,只是他不僅是一個父親,還是一代君王。他不得不顧慮許多。他不會將嘉屹怎麼樣的,只是敲打而已。”

封岌的母親這才抬起臉,靜靜地著太后:“虎毒不食子?”

太后臉上一白,接著眼睛也跟著一紅,愧疚道:“當初都怪我,我被困在宮中,圣上被得沒法子,他自小重孝道,他都是為了救我不得不爭上一爭……”

“三十二年了。”太后熱淚盈眶,“你就原諒他吧?他只是……只是想聽你一聲原諒。”

封岌的母親移開了視線。曾當兒媳時,太后待極好。從不愿意遷怒于這位經歷過苦難的老人家。

“曼安。”太后懇聲,“大半輩子過去了,他一直心懷愧疚。他真的很想要你的原諒。”

“原諒?三十二年確實很漫長。”封岌的母親語氣十分平靜,“他棄我我可以寬宥,可他對嘉屹做的事我永不原諒。”

太后還想要勸,封岌的母親搶先發問:“若是太后經歷我所經歷,您可會寬宥?”

太后臉煞白,滿肚子的話竟一時噎住,沒臉說出來。

封岌的母親收回目,繼續朝著桌上的佛經。說:“這些年我一直堅持不見他,不是恨他,而是我怕我會忍不住沖上去與他同歸于盡。”

圣上立在門口,聽著發妻的話,心里堵得慌。他料定會恨他,他以為會聲嘶力竭地哭訴,可是沒有,平靜地說著不原諒

他優寡斷猶豫不決,這一生都陷在不斷地選擇中,不管如何選擇,他似乎永遠都在后悔沒有選擇另一條路。

圣上轉走出萬壽宮,屏退了跟著他的兩個小太監,一個人沿著鮮紅的宮墻,緩慢往前走。

他派人暗殺封岌是真,可當真封岌死在北齊人的訛傳傳來時,他心里又忍不住鉆心的痛。

封岌回來了,他心中生出強烈的歡喜。正如得到謝曼安有孕、正如他在他母親肚子里第一次踢他。

他將封岌囚于天牢,是在等。他想要長子跪地表忠心,只要他發誓永遠效忠且上兵權,他這次就留下他的命……

·

三日后,整個京城人人都在自家院中撿到了為封岌所寫的冤書。在這份冤書上,先寫了封岌這十余年的功績,再寫帝王忌憚暗恨赫延王功績卓然深得民心于北齊境□□殺封岌,封岌僥幸不死歸來,又被囚于天牢,飽折磨。

為黎民百姓征戰的英雄不該到這樣的對待。

這份冤書半真半假,寒將封岌在北齊的假死寫帝王迫害。是以,當初長舟看見這份冤書的容時才會那般驚訝。

若論心狠果決,寒并不輸于封岌。

他因為他的母親因為人倫綱常所猶豫,那麼來做決定來下手。

祁朔看著手中這份冤書,劍眉攏皺。落在他手里的這份冤書是其他人抄錄,可是祁朔看著這份冤書上的遣詞造句,深知這是寒所寫。

祁老爺從屋里出來,看著祁朔立在庭院里失神。他問:“是你告。”

祁朔微怔,轉過頭去。

“那段時日你寒叔父因為傷勢纏綿病榻住在咱們家中,夜里有人悄悄潛給他送信。第二日我親眼看著你從他的房中出來,那個時候他應該還沒醒。”祁老爺嘆息,“我何時教過你可以看他人信件?此為盜行!”

祁朔臉發白,他咬牙,將腮線繃一道直線。他說:“赫延王欺君在先,為朝堂穩固黎民百姓不遭易權波及,我自當如實向圣上稟明。”

祁老爺皺眉著自己的兒子,質問:“你當真是因為百姓安康?”

“當真。”祁朔咬牙。

祁老爺看著比自己高了一頭的兒子許久,他搖搖頭不再說話,轉往灰暗的屋中走去,步履蹣跚。往昔再如何深逆境淤泥中時,他都不曾像今日這般疲憊與悲壯。

祁朔忍下眼中的意,轉過去,卻不想祁山芙站在他后。

祁山芙眼睛紅紅的,要哭不哭的樣子,可眼中卻迸著執拗不屈的忍著哽咽說:“我不止一次想如果寒姐姐做我嫂子就好了。我甚至怨過不肯嫁過來。如今卻是慶幸!”

祁山芙張了張想罵一句“你真是個小人”,可是站在面前的人畢竟是的兄長,罵不出口,憤然轉跑出去。

冬末春初的寒風吹著,吹起庭院里的枯葉,卷著凄涼。祁朔閉上眼睛。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不是早就后悔了,可謬念聲時,他確實沒能阻止。那個時候他只是想知道若那個人沒了權勢地位萬千戴,寒是不是還會毫不猶豫地朝他走過去。

許久之后,外面有了一些喧囂。祁朔起先以為自己聽錯,后來那些聲音越來越大。

他詫異地走出家門,尋聲而,只看見無數百姓朝著一個方向走去,男皆有。那麼多人攘攘,又不停有人從家門中出來匯到人群里了。那麼多人,縱是過年時帝王去祭神,夾道歡迎的人也不會有今日多。

離得有些遠,祁朔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麼。可是一陣風吹來,吹他手中的那份冤書,紙角撥弄著他的手指。

祁朔突然猜到了這些人要去哪兒。他立刻朝人群奔去,終于在人群前看見了寒

舉著封岌年時的旗幟,破舊的軍旗上用書為封岌冤。

寒風獵獵,字字怒涕。

三夫人心中擔憂不已,跑到寒面前,急說:“你一個姑娘家,出頭干什麼?讓長舟那麼去就行了啊!”

對姨母笑笑,不言,眸底堅決。

寒正卿哈哈大笑,走過來,道:“縱以忤逆之罪濺三尺,這一趟也該走!”

三夫人看著母兩個這般模樣,急得拍了拍。人群擁著往前走。快摔倒時,封三爺扶住了

封三爺拽了拽被歪的貂皮大襖,對大聲說:“走吧!”

·

天牢。

封岌大大咧咧地坐在長凳上,在他面前的方桌上擺著酒菜,四菜一湯再加一壺驅寒的熱酒。

天牢腥臭昏暗,他這里倒是舒舒服服。

封岌大概猜得到圣上為何將他放在這里不聞不問,左右不過敲打他讓他俯首。是暫時俯首。以圣上猶豫不決又敏多疑的子,縱使今朝因為各種顧慮不殺封岌,改日又會因別的原因想除掉他。

封岌猜,若圣上更早一些知道他還活著應該會直接派人暗殺。如今他大搖大擺回京,刺殺不易,竟出此下策。

外面吵鬧起來時,封岌并沒怎麼在意。后來吵鬧聲越來越大,直涌進天牢時,封岌意識到不對勁。

他又飲了一口暖酒,調整了坐姿,嚴陣以待。

可封岌怎麼也沒有想到會看見寒。他看見寒被人群簇擁著走進來時,不由愣住。

“你怎麼來了?”封岌一邊問著,一邊上下打量著寒可被人欺負了。

“接將軍出去。”寒道。

——我既憤大荊的英雄遭這般對待,又不舍我的嘉屹多日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

“你讓我做的選擇,我有了答案。”寒對封岌微笑著,“我選前者。”

封岌深看了寒一眼,視線又從上移開,手中的舊旗。天牢里沒有風,旗幟垂著,只出來只言片語。

封岌看不到旗幟上寫了什麼,但是大概猜得到。

后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鬧起來。他們說圣上不該將封岌關押在此,他們說他們堅信赫延王絕非叛賊,他們還義憤填膺地說今日就算是死也要將他們的英雄救出去!

封岌環顧這些人,重新又將目落在封岌手中的那面舊旗上,他看了一眼寒的手,問:“哪來的?”

微怔,沒想到封岌會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可眼前群激昂,總不能如實說是吧?眼珠子轉,輕輕給封岌暗示。

封岌心領神會。

封岌慢慢站起來。晦暗仄牢房的他一瞬間的氣勢,令所有人心中生敬亦生畏。

他大步朝寒走過去,在邊用力握住的手。

他說:“剩下的事給我。”

人群自覺在狹窄的天牢走廊讓開路,讓封岌先走出去。他們仰著封岌,仰著幫他們結束戰帶來安康的英雄。

走出線晦暗的天牢,外面的發白的日普照亮得晃人眼。一陣風突然吹過來,將寒手中的軍旗高高揚起,字字句句仿若仍在滴

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宮里的皇帝皇子作威作福,何時給咱們平過一場戰?頭幾年遙關之戰,后方員貪污克扣糧草,差點打了個敗仗!我兒子差點沒回來!幸好將軍臨危不敵多扭轉戰局!”

“如今過河拆橋,怕將軍搶他的皇位!他怎麼不反思為何不得民心!”

“今日敢殺將軍,明日再起戰事,尊貴的皇家人恐怕要賣國祈和!

“就是!去年還接收了北齊的公主要和親要議和!”

“這樣昏庸的帝王要來何用?誓死擁戴將軍!將昏君拉下來,改朝換代!再立新朝!”

吵鬧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將他們的英雄從天牢中救出來洗刷他的冤屈是一回事,造反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片刻的死寂之后,人群里又響起了更多的擁戴之聲。

這些人大多是真的尋常百姓,而極一部分是寒事先安排,比如最開始這樣喊的人就是寒安排的。

踮起腳來,湊到封岌耳邊低語了兩句。

封岌驚艷地看了一眼,沒想到與他所想居然不謀而合。

他轉過來抬了抬手,喧囂的百姓立刻安靜下來,抬頭仰著他。

“我半生疆場只為平戰斬宵小,從無謀逆奪權之心。縱今日得擁護,亦無造反之意。”

之前還在猶豫的百姓,聽他這樣說,又立刻你一言我一語,諸如——“擁戴您天經地義”,“皇帝昏庸,您取而代之是天經地義。”

封岌再一次抬了抬手,讓人群安靜下來,道:“諸位隨我進宮去向陛下冤,我相信圣上定是臣蠱。”

人群擁著跟隨在封岌后,朝皇宮走去。

三夫人早就被到了后面,離寒很遠。頗為慨地說:“我就是沒想到看守天牢的人也被小寫的冤書了……”

封三爺避開周圍的百姓,湊到三夫人耳邊低聲說:“看守天牢的人,本就是二哥的人。”

三夫人愣得睜大了眼睛。

不過是將百姓的群激昂點燃,今□□宮最重要的一環卻是封岌本就擁有的強大勢力。

對,是宮。

今日之事,寒本就懷著搶皇位的決心。

知道讓封岌回歸大皇子的份,對于宮更能名正言順。可是封岌說他故意他母親的心,不愿意世被揭出。那就換一種方式。

他說他永遠姓封,那就用封岌的份登基稱帝。功績赫赫萬民所向的赫延王,擔得起。

封岌率領黑的百姓趕到宮門前,宮門前的軍早已嚴陣以待,舉著弓箭。

封岌提聲讓軍頭領稟告,他要求見圣上。

封岌的話音剛落,一支利箭朝他來。封岌立刻側避開了這支箭,同時也阻止了這支箭誤傷后的百姓。

軍頭領高聲:“得圣上口語誅殺反賊封岌!跟隨百姓格殺勿論!”

一時間萬箭齊發。

可是長舟早有準備,縱使是這樣百姓擁況,他手下的人也能及時舉起高盾,擋在前面,讓這些無眼之箭傷不到百姓。

一時間,百姓的緒再一次被點燃,再也不顧往日是如何敬重皇權。他們跟隨著封岌不再有懼,大罵帝王昏庸殘暴!

此刻,圣上正在殿召見自己的心腹大臣,焦頭爛額地商量著對策。

小太監小跑著進來稟告宮門前的況。圣上愣住,他一下子站起,質問:“是誰下令朝百姓箭的?”

是誰下令朝百姓箭?當然是寒

百姓的憤怒還不夠,寒要添一把火,讓他們親眼目睹圣上的昏庸殘暴。當然,寒提前多次算過距離,在封岌走到那距離時輕輕拽了他一下。如此,長舟視線埋伏好的人可以出現——以封岌的份保護百姓無恙。

圣上僵站在那里,一涼意爬上他的脊背。此刻他還有什麼不明白?天牢和軍最重要的兩個地方,居然都是封岌的人……

他惶惶跌坐,在向殿的臣子。這一刻,他甚至不確定眼前這些心腹到底有沒有背叛他。

臣子們議論不休,或互相商討或向圣上提議,可是在這一刻圣上仿佛失聰。

圣上突然下令,將封岌的母親帶過來。

一個老臣立刻站起來,急說:“圣上,萬萬不可這個時候傷害封岌的母親啊!封岌后帶著百姓,若您這個時候再以其母為挾更是落下把柄啊!”

圣上瞳仁晃,神似混

他不是想傷害封岌的母親,也不是想以要挾封岌。事到如今,他已知大勢已去,掙扎已是無用。

下方的朝臣還是爭執,可是他完全聽不進去。他站起,腳步倉皇地往萬壽宮去。

與外面的張不同,萬壽宮還是陷在檀香的寧和中。

圣上以太后之命將封岌的母親召進宮中許久,今日卻是頭一次面對面相見。他有著帝王的驕傲,在太后沒有勸服之前,他還不想出現在謝曼安面前。

可是此刻他方寸大,沒了別路。

“曼安!”

謝曼安捻著佛珠的作一頓,眉頭繼而攏皺。太久沒有人這個名字,也確實很不喜這個名字。

圣上闖進來,握住發妻的肩膀,扳過的雙肩讓面對著自己。他急聲:“我們的兒子要殺我!”

謝曼安平靜地看著他。

圣上握著雙肩的手在發抖:“我錯了,我不該將他關進牢里。我只是想讓他服個。斷了骨頭連著筋,他是我親兒子啊,我怎麼忍心殺他?曼安,他最孝順了!對……他像我,像我一樣最孝敬母親!你去跟他說好不好?”

“這些年他幫我打江山,助我坐穩皇位,也是在意我們的父子的!他只是一時糊涂,不不,是我一時糊涂傷了他的心!”

“都是誤會一場,都是小誤會!”圣上越說越急,“我立刻昭告天下他是我的皇兒,是我的嫡長子!也將原本該屬于你的皇位之位留給你!好不好?我、我……我立他為太子!”

“我們可以一家人團聚!”

謝曼安平靜地看著面前畏懼驚慌的九五之尊,平靜地開口:“父子?一家人團聚?”

“對對……”

謝曼安慢慢笑了,沒有想到隔了半輩子再見他,自己竟會這樣平靜。

“你將我推下馬車的時候,就算不顧慮我,可顧念過父子份?”

“他在我肚子里已經八個多月了,會翻會踢你。”

圣上臉煞白。

“你知道下不停流在雪地里走兩個時辰,幾度昏死再爬起來跌跌撞撞前行是什麼滋味嗎?”

“你知道讓一個陌生男子給自己接生的難堪嗎?”

“你又知不知道,因為早產,沒有水。荒郊野嶺,他好不容易出生又差一點死。”

謝曼安好像回到了大雪紛飛的那一日。

三十二年過去,如今跟這個罪魁禍首訴說這一生最苦難的一日,居然可以這樣平靜。

謝曼安發現自己的恨好像早就散了,早就被封旭平。如今再回憶那一日,怨恨與痛苦并不多,反而只剩下對封旭的懷念。

那一日,也是與封旭相遇的日子。

圣上洗不聲:“我知道你了很多委屈,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但是我也有苦……”

圣上的哭訴戛然而止,他到森然的殺意。他轉過頭去,看見封岌立在門外。

一瞬間,他心口一沉,只覺得完了。

封岌著自己的母親,臉鐵青。

一瞬間,舊時記憶浮現眼前。

父親對他笑笑,用隨意的口吻:“你生父只是和你母親沒緣分。別心中生怨。”

后來又年長兩歲,他又問了母親。母親也對他笑,聲說:“格不合沒有緣分,一別兩寬各自嫁娶。”

他們不愿意他活在怨恨里,用善意的謊言欺瞞他。

封岌立刻拔取肖子林腰間的佩劍,劍聲破空,銀一閃,直刺圣上而去。

“嘉屹!”謝曼安立刻站起,擋在帝王前,朝封岌搖頭。

不是要給圣上求,而是不希自己的兒子沾上弒父這樣有違綱倫的罪孽。

突然又是一道銀閃過,是寒拔取了長舟手里的佩劍。用力劃過,鋒利的堅韌劃過圣上的咽,鮮噴涌而出,濺在的臉上。

封岌也好,封岌的母親也好,又或者跟在門口的封岌的心腹,皆是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心口怦怦跳著,握劍的手慢慢垂下來,指尖忍不住地后知后覺,自己殺了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

對帝王的敬重理應埋在子民心中,可是剛剛站在門外聽了封岌母親的話,只覺得十分憤怒!

封岌顧著綱倫不能手刃,那麼來殺!

好半晌,寒長長舒了口氣,說:“圣上愧對百姓,留下傳位詔書之后,自、自刎辭世……”

向封岌,過來的目似乎在問他這樣的理對不對。

封岌突然笑了。

他將手中握著的長劍扔給肖子林,到寒袖中的帕子,小心翼翼給去臉上的跡。

“對。”封岌說,“你想怎麼理都可以。”

不完善之,他來兜尾。

圣上躺在地上的泊中,人已經沒了氣息,眼睛卻睜得很大。他向來不是個明君,能夠坐穩皇位何嘗不是封岌這些年在外的捷報連連,以及封岌并不生事的輔佐。

不管圣上是不是封岌的親生父親,若他沒有幾次三番想除掉封岌,封岌并未想過登玉階著龍袍。

可事實上,人站在高,連放棄的權利也沒有。

大荊就這樣換了姓。

封岌終于未失承諾——他只有一個父親,他永遠姓封。

將皇家嫡長子的份棄之如履,仍能登玉闕。

·

十余日后,是近日來見的好天氣。明明還在春寒料峭的時候,這一日卻暖如夏日。

這一日,是封岌正式登基之日,也是立后之日。

按理說,這帝王登基與立后應該分開來辦,可封岌執意將這兩件大事放在一日。

金殿之上,朝臣不解詢問。

封岌笑笑,說:“這帝位,有一半。”

荒誕驚悚的話,令朝臣震驚。可短暫的死寂之后,竟是無人反駁。有那腐朽的老臣巍巍地朝前邁出一步,剛要勸諫圣言當謹慎。封岌先開口:“為國勞半生,也該歸鄉頤養天年了。”

封岌站起,穿過跪地的朝臣,走出金殿。

·

曾經想過自己這一輩子可能不會再嫁人,不能再穿鮮紅的嫁。可是沒有想到親,雖然穿的不是正紅嫁

桌子上擺著玄底繡金的袍,其上繡著翔空的

絞過面,翠微小心翼翼地捧起袍來幫寒穿戴。

英和兜蘭在另一邊走路帶風,一會兒找首飾一會兒端水拿胭脂。

翠微喊們:“來幫忙!”

袍好重,可得兩個人幫寒穿上才行。

“我來。”三夫人站起,面上掛著笑。

幫寒將繁復冗雜的袍穿上,三夫人頗為慨地說:“這樣好的!”

沒聽懂,含笑,問:“什麼好的?”

三夫人笑著用手指頭的鬢角,說:“這樣以后見了你不用稱呼二嫂了!”

學著臣婦的禮想要向寒行禮。寒笑著趕忙扶了一把。三夫人本就是玩笑,順勢站起來,說:“快快,把冠給我家小戴上!”

二嫂也好,皇后也好,都是家小

幾個人圍過來給寒戴上冠,又戴了些別的首飾。宮婢通稟了一聲,寒正卿牽著寒笙從外面進來。

三夫人笑著打趣:“姐夫現在國丈了!”

寒正卿向來清俊的面容今日眉開眼笑,他朝三夫人回了一禮:“彼此彼此,你也是皇親國戚!”

“笙笙。”寒朝寒笙手。

“黃的……”寒笙皺著眉,突然說。

問:“什麼黃?”

“黃……還有黑……”寒笙慢慢抬起小手,指向寒上的袍。

一愣,立刻紅著眼睛將妹妹抱在懷里。

三夫人在一旁趕忙說:“不許哭啊!可千萬別弄花了妝容!”

笑著點頭,將眼淚忍下去。

一個宮婢提小跑著進來,一邊跑一邊說:“前面來人了!”

寒正卿點點頭,道:“快到吉時了。”

立后的儀式與民間的婚儀不同,封岌并不會親自來接寒。寒端莊坐在輿,在百的簇擁下朝前面去。

的玉階在暖下照出耀耀的

封岌一帝王玄服,立在高等著

將涂著丹蔻的手遞給宮婢,走下輿,一步步登上白玉階。長長的擺在后如畫徐徐展開。

有著清冷出塵的如仙氣質,如今穿上袍不僅沒有讓人覺得違和,反而是另一種令人仰的高不可攀。

脊背永遠直,今日更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尺量的步子端莊高貴,一步步朝著玉階之上的封岌走去,直到走到他面前。

玄龍,封岌更為威嚴。可是他在向寒時,眸底生春。他朝寒出手,直到寒將手遞給他,握住了的手,封岌那顆心才真正踏實。

兩個人相識一笑。

走到封岌邊,轉過來,與他一起著下方的文武百

下面的朝臣遠遠看見他們的帝后低語談,不知在議論怎樣的大事。他們抱袍跪地,俯行禮。

封岌說:“回京時路上不方便,接著我天牢與你暫分,再后來忙于收拾黨羽殘局。”

偏過臉來向他,綴著首的步搖輕輕晃

“所以今晚得補回來。”

“至七次。”封岌道。

他語氣認真,不失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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