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悅心中驚疑，一時間心思百轉，面上卻不聲，只是淡淡詢問：“這畫像你從何得來”

巧兒見并不同自己玩笑，面上僵了僵，斂了嬉笑，同夏竹悅細細解釋起來。

原來這巧兒的同胞哥哥趙財是外院的車夫，糙漢子一個本不會料理日子，生活的十分邋遢，巧兒便時常去替他拾掇漿洗一番。

這畫卷便是從趙財袋里出來的，巧兒一見之下十分意外，本想盤問哥哥一番，奈何哥哥正在外出車，就徑自收了畫卷跑來求證夏竹悅了。

暖黃的線過格窗落在了夏竹悅的肩上，明明是炎夏里，卻不自地打了個寒。

覺到在微微發抖，巧兒有些慌了，趕扶在桌邊坐下，倒了杯茶水關切地看著：“小竹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竹悅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手中攥著布帛，心下想著各種可能。

思來想去，便只有那一種可能了，是他。

這個趙財是他的眼線，定是宮宴那日被他發現了那只云雀。

夏竹悅有些懊悔，原以為公主府權勢滔天，是一庇護之所，如今看來，被他的勢力滲怕只是遲早的事兒。

但畫像出現在車夫的手里，想來他還沒能滲公主府部，尚在外圍打探而已。

“你怎的虛汗不止，我還是替你去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焦急的聲音打斷了夏竹悅的思緒，手拽住了急急要往門外去的巧兒，抬眸定定地看著。

巧兒被看的有些發虛，攏了攏耳畔的碎發，吶吶地：“怎，怎麼了。”

夏竹悅抿了抿，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僵持片刻后終是開了口：“巧兒，你能幫幫我麼？”

“幫...幫你什麼呀......”

巧兒挨著坐下來，原是個膽小怕事的主兒，最不喜攬麻煩，可轉念一想起那日夏竹的相助，心下便生出一義氣來，拍了拍不甚直的腰板。

“你說吧，我幫你。”

夏竹悅見單薄的小板在夕余暉里仿佛一株弱不風的小玉蘭一般，眸子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充滿了真誠，不有些安。

“勞煩你替我向管事辭工。”

說著夏竹悅卷起布帛，起去箱籠里取出一塊碎花布，開始拾掇自己的用品，做事麻利，幾下便打好了包袱。

“小竹，你這是做什麼呀。”

巧兒急了，幾步搶上前來，手摁住的包袱，聲音都染上了些許哭腔。

“你是臊我撞見你同哥哥的意嗎？我錯了，我就只當不知道，你別走好嗎？”

“不為這些。”

夏竹悅嘆息一聲，從襟前摘下方帕替拭去腮邊晶瑩的淚珠兒，“實話同你說吧，我并不認得你哥哥，是我從前不懂事得罪了人，如今只怕是要尋上我了。”

巧兒愣了一瞬，有些茫然，“那你的畫像...怎會在我哥哥那里......”

夏竹悅垂首，沒有作聲，屋一時間靜默了下來，只剩下傍晚帶著暑氣的微風在空氣中涌，吹了巧兒眉心的發。

一瞬間福至心靈，巧兒驚訝抬頭：“難道哥哥在替你仇家尋你？”

“多半如此。”

“這個殺千刀的，日里狗便罷了，如今還給人當刀使。”巧兒怒火中燒，義憤填膺地拉過夏竹悅，“你別走了，哥哥平日最聽我的，我不讓他你。”

“不不不。”巧兒一拍腦門兒，“我干脆同他說咱們這里沒你這個人。”

夏竹悅搖搖頭，安地拍了拍巧兒的肩膀，從手中拉出包袱挽在肘間，好言解釋：“即便你不我在這里，還有其人呢。”

是了，芳齡們都見過夏竹悅，若是哥哥去問們，不知要生出多禍端來呢。

思及此，巧兒不泄了氣，心中甚是懊惱疚。

夏竹悅見天將晚，不再拖延，拉住巧兒的手囑咐：“勞煩你去替我辭工，就說我得了急病，無法親自前去，勞你替我善后了。”

說罷，夏竹悅推拒了巧兒的相送，匆匆往外走去。

一路穿花拂柳行匆匆地趕到角門前，卻發現不知怎的，今日落鑰的甚早，角門竟早早地落了鎖。

無奈之下，只得往府門走去，只是不知沒有采辦的腰牌那些個門能不能通融些放出去。

果不其然，無論如何編排理由門都不為所，甚至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遞上的銀錢，就是不肯開門放出去。

正當一籌莫展的時候，門似得了什麼信號一般，登時從凳子上起整理了冠，躬跑去開了府門邊上的小門，面上堆起笑容迎著：“蘇嬤嬤，您回了。”

蘇嬤嬤眼皮子都不抬，從鼻子里輕哼了一聲，算是應了，提起杏緞子擺抬腳邁過門檻，朝府走去。

夏竹悅本有意避開，卻被一眼瞟到了，蘇嬤嬤蹙起眉頭，想起是那個繡云雀的丫頭，心下有些不耐，“你在這里做什麼。”

夏竹悅見避不過，只得緩步上前，溫婉施禮:“見過蘇嬤嬤，我得了急病，想回家休養。”

“急病？”

蘇嬤嬤眉頭一挑，打量著，只見量高挑纖細，一襲剪裁合的夏制衫襯的面含春，分明是普通的丫鬟制服，穿在上卻格外艷，一點兒也不似得了急病的模樣。

“可跟管事告了假？”蘇嬤嬤不咸不淡地問著。

夏竹悅垂首，乖順答道：“病的急，已托人代我向管事辭工了。”

“辭工？”

蘇嬤嬤心思回轉，想起長公主正想尋個由頭打發了，如今自己要走，豈不更好。

于是眉心一松，竟出些許關切的神來，“既如此，那便回去好生休養吧。”

“可是...”夏竹悅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守在門邊的門。

門年紀雖小，卻機靈的很，見此狀，一改先前的推諉模樣，趕拉開了小門，滿面關切，“姑娘快回去休養吧，可別耽誤了病。”

夏竹悅見有了轉機，心下略松了一口氣，于是對蘇嬤嬤福了福，道了聲：“多謝。”便從小門出了公主府。

直到公主府的門在后重新關上的那一刻，才徹底放下心來，頂著月，匆匆往僻巷走去。

幸而春兒辦事不利，托出售的簡陋小院兒尚未手。

夏竹悅又搬回到小院里，重新去尋了幾分漿洗的活兒，雖辛苦些，但看著僻巷里日家長里短的街坊鄰居們，卻莫名覺得安心許多。

夏日里晝長夜短，這天夏竹悅里里外外涮洗拾掇到日上中天才勉強理順手中的活計，胡用了些吃食準備小憩片刻，等晚些洗曬的都曬干了再去收拾。

才將將睡下時，卻聽得一陣敲門聲。

許是春兒來取了，這方小院兒，也只有會來了。

夏竹悅強撐困意，隨手披了件外裳，便起去應門。

“怎的這會子過來了，你的那幾件袍子才剛洗過呢。”

夏竹悅念叨著拉開院門，卻見來人并不是什麼春兒，門外赫然立著一個男子，驚得一聲輕呼，立時關上了院門。

紅了臉，匆匆回房穿戴整齊，懊惱自己怎的如此大意，竟只著中便去開門了。

對鏡自照，確無不妥之后，夏竹悅這才重新打開院門。

李牧白仍然站在門外，一襲月白長衫，潤澤的羊脂白玉冠束著墨發，一如既往地清逸出塵。

不知是不是日頭太烈，他那樣冷白的玉面皮上竟也染上了一紅暈。

“你怎的來了。”

夏竹悅有些拘謹，垂首盯著自己的鞋尖兒，還沒有從方才的惱中走出來。

倒是李牧白若無其事一般，溫潤一笑，輕聲問：“就任我在這里站著麼？”

夏竹悅抬頭看了看，烈日炎炎，站在日頭底下空頭曬著，饒是他這樣不染纖塵的貴人，鼻尖上都泌出了些許晶瑩的汗珠兒來。

無奈之下，只得往邊上側了側，讓出路來，李牧白也跟不跟客氣，腳步輕抬，進院里。

本想在院里尋一坐坐，卻見四堆滿了漿洗的件兒，院里橫七豎八地架了許多竹篙，上邊滿滿當當地晾曬著各。

清新的皂角香氣充斥在空氣里，他微微側目，只見一布衫，正從屋里端了一碗水來，走到他面前，亮晶晶的眼睛著他，有些許赧然的模樣，“對不住，沒有茶葉了，且喝碗水解解暑罷。”

順著面前的碗過去，只見那雙原本纖白膩的手因著漿洗泡的有些紅腫，李牧白心下有些發，如此多的，須得漿洗多久才是。

接過瓷碗，李牧白垂眸略飲了一口，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聽聞你病了。”

“從哪里聽聞的,你們府中的小丫鬟們病了難道都需要主親自過問探訪的嗎？”夏竹悅隨口開著玩笑。

李牧白著著眼前戲謔取笑自己的子，不知怎的，見完好無損，竟覺得心甚好。

“如果是你，便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