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青》第 8 章 起殺心
夏竹悅將杏子給后廚后,便匆匆往外趕去,生怕再次遇上蘭兒,便盡挑揀些人跡罕至的小路走。
微微息著,走的極快,幾乎快要小跑起來,側的灌木被的袖一刮,帶下許多葉片來。
猛然一個急轉,與人撞了個滿懷。
“哎喲~”
一個胖婦人幾乎被撞的仰面倒下去,夏竹悅手急眼快,手拽住了。
“你這丫頭,怎的不看路,若是沖撞了貴人,你擔待的起嗎?”
那胖婦人乎乎的手指著額頭,抬眼打量著面前撞的罪魁禍首。
只見穿著一姜黃的布窄裳,量苗條婀娜,面相清麗出塵,頗像昨日去參拜的仙子菩薩。
見了如此人兒,倒教登時和氣了幾分,開口問:“你是何人?”
夏竹悅想了想,只將春兒扭傷腳托來送杏子的事兒說了個大概。
那婦人笑了,“原是摘果子的農,倒是可惜了這模樣,若是換打扮,說是哪家的千金只怕也有人信。”
夏竹悅再三致歉,可那婦人卻并不肯放走。
原來這婦人是宰相夫人側的管事林嬤嬤,今日設宴,都勞打點,實在是忙的暈頭轉向。
可偏偏后廚卻出了岔子,天氣炎熱,相府里帶出來給婢們做膳食的食材有些變質,好幾個婢嘔吐不止,本無法近去伺候貴人。
林嬤嬤實在無奈,急急如熱鍋上的螞蟻,這在京郊,一時半會兒本調不來人手,正愁抓不到壯丁呢,這不就撞上一個了麼。
于是不由分說地把夏竹悅押去換了相府婢的服制,將派往宴會廳伺候。
林嬤嬤許諾,宴會散了,便不再追究夏竹悅撞之事,夏竹悅一時無法,只得允了。
好在林嬤嬤擔心不懂規矩,并不敢派近伺候貴人們,只讓站在遠,做些傳菜之類的活計。
待林嬤嬤率眾人打點好宴會廳之后,筵席的時辰也到了。
夏竹悅跟著其婢們一起,垂首立在廳堂最外側。
眷們最先來,一陣香鬢影,名媛們攜著各自的丫鬟款款而來,一時間環燕瘦,鶯聲燕語的好不熱鬧。
夏竹悅微微抬眸,一眼便見名媛之中最打眼的夏桃欣。
夏家富庶,夏老爺更是對這個嫡寄予厚,希能夠一朝嫁高門,令全族得益。
所以夏桃欣穿的用的,永遠都是最好的,甚至有些特殊的料,尚未流進京中便被夏府糜費千金購進府,只為一填夏小姐的壑。
比如現在,夏桃欣便穿著一件難得一見的皎月紗百蝶穿花廣袖華服,淡淡的銀華籠在上,極盡奢華,昂首穿行在眾小姐中間,倒真如眾星捧月一般。
夏竹悅暗自垂首,微微撇過臉去。自從逃出世子府以來,便再也沒有同夏府的人有過聯系,夏府,于來說,并無任何可留的地方。
陣陣香風從前掠過,名媛們蓮步輕移,一一踏廳,并無人在意門口這些泥胎木偶般的小婢們。
賓落座后,公子們也隨之而來,行走間高談闊論,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在如此晴好的日子里,倒真是個相親的好時節。
但這些紅鸞晴好都與夏竹悅沒有關系,只一味地裝著木偶,只想快些了結了這樁荒唐事,好早些回去看顧春兒。
春兒腳踝扭傷的那樣重,也不知這會子如何了。
正當胡思想間,一陣微風拂來,約帶著些許木調沉水香,那香味直沁心脾,令夏竹悅霎那間僵了脊背,無法抑制地微微抖起來。
驕晴好,穿榕樹的枝葉斑駁在青石板上,碎金子一般,魏峙踱步其上,神淡淡地應付著眾人的恭維。
他久不進京,也不喜應酬,甚出現在這種玩樂的宴會,京中的權貴公子們,都爭相獻著殷勤,以期盼能夠得到他的賞識。
他冷眼瞧著面前這些奴骨的笑臉們,心中略為不耐。
若不是夏桃欣再三遣人來報,說是有了夏竹悅的行蹤但求一見,他是不會來這種無聊宴會的。
悅兒……
魏峙心中鈍痛。
他萬萬沒想到,曾那樣百般依附于他的,竟然敢不告而別。
往事歷歷在目,無論他怎樣待,都欣然接,是那樣的聽話,著他的眼神永遠是崇拜慕,對他說出的話語永遠是甜言語。
會為他繡香囊,竹雀相依的圖案,他以為那是心底小兒家的意。
他偶爾外出,還會寫些詩托人送來,桃紅的信筏上訴說著紙短長,熨帖著他孤寂多年的心。
然而,當他為了提前結束平奔回王府時,留給他的,卻只有一室空寂。
呵。
所以,在寫下橫也來豎也。(1)這句詩時,你早已盤算好了逃走的路線是麼。
所以,你的刻意接近,你的意,你的風婉轉,都不過是曲意迎奉的把戲是麼。
那麼夏竹悅。
我呢?
我又算是什麼?
一淡淡薔薇般的氣息約浮在鼻尖,喚醒了陷往事的魏峙,令他想起的一頭青上,也總是有著淡淡的薔薇香氣。
他抬眸間,瞥見廳堂門口的小婢,恍若有種看見夏竹悅的覺。
那小婢頭垂的低低的,怯怯地站在那里,像極了曾在他書房前罰站的,也是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自嘲笑笑,覺得自己真是瘋魔了,怎的近日看見誰都覺得像。
正巧戶部侍郎的二公子上前來殷勤問候,遮住了小婢的形,魏峙便收回了視線,由他們引著,進大廳落座了男席上首。
宴會的東主宰相夫人親自去迎接淑妃娘娘的鑾駕,還需得一會兒才能到場,這廳里的小輩兒們便嘰嘰喳喳地聊開了。
特別是席里,京中閨閣的千金們難得聚首,總是要好生說些幾話兒的。
“桃欣姐姐,你這子真好看,肯定價值不菲吧。”
說話的是太常卿的嫡,手捻起一縷皎月紗,嘖嘖贊嘆:“果然同月一樣,輕盈皎潔,襯的姐姐越發啦。”
夏桃欣得意地瞥了一眼,“算不得什麼,你若喜歡,我那里還有幾匹,贈與你罷了。”
“當真?”
太常卿小姐喜出外,“這等料子,京中都還未見到過呢。”
夏桃欣不以為意,隨手揀了個果子慢慢吃著,
“你們自然見不到了,這是西域最新產的紗,只有量作為貢品貢來。我爹的商隊從西域給我帶回來的,一尺就能夠一戶人家吃上一輩子糧食了。”
太常卿小姐暗暗咂舌,訕訕地松開皎月紗擺,順手替平,“既如此珍貴,那你還是留著自己做裳穿吧,我可不敢用。”
見這副小家子氣的模樣,夏桃欣暗自翻了個白眼兒,不再搭理。
見眾人都坐定了,管事林嬤嬤輕輕擊掌,吩咐先上茶水與果點。
小廝拎著食盒流水般地從后廚送至廳外,再由廳外待命的婢們從食盒一一取出茶水果點,進廳堂一一奉與貴人們。
夏竹悅心如擂鼓,方才嗅到那悉的沉水香,便心知魏峙今日也來了。
好在被分配到席奉茶,男席席中間隔著一塊非常大的舞臺以備待會歌舞竹之用,所以應當是瞧不見的。
但仍然不敢大意,盡量背對男席,手腳麻利的從茶盤中端出茶盞,按座次依次奉與名媛們。
原本奉的非常順利,眼見著就快要奉完了,在離尾席還有三四座的席位上,夏竹悅又看見了夏桃欣。
夏桃欣的外祖父雖是京城四大家族中的員,但只是庶子,并未繼承爵位,僅靠捐捐了個從四品國子祭酒的虛職。
而的父親又只是商賈,四打點了許多才邀了此次宴會,可是座次卻無法和那些正真的京中名媛相較。
待到夏竹悅奉到面前時,便更加垂下首去,直直捧著茶盞送出去,不讓瞧見自己的臉。
怎知那夏桃欣慣是個仰面朝天鼻孔瞧人的子,兒就沒有瞟,直接出手來接茶盞。
兩人都沒想道對方會不看茶盞,故而一個錯手,茶盞被翻了大半。
滾燙的茶水瞬間灑落在夏桃欣的擺上,好在那皎月紗雖輕薄,但夏桃欣財大氣,層層疊疊糜費了許多層紗料,那子又大又蓬,茶水并未將燙傷。
“賤婢!”
夏桃欣惱怒極了,手就要甩掌,倒是蘭兒手急眼快,趕一把拉住,急急小聲勸道:“小姐,可不能這樣,這不是府里,多人瞧著呢。”
蘭兒說的在理,夏桃欣環顧四周,小姐們紛紛側目在往這里瞧,甚至男席那邊也有人投來了探究的目。
夏桃欣咬牙切齒,忍了又忍才強下怒火。
為了這場宴會費了許多心思,這件也是心準備了許久才制的,本想一會兒獻舞時大出風頭的,如今都要泡湯了。
手掐住罪魁禍首的下,殷紅的指甲深深嵌的皮里,用力往上一抬,“待我瞧清楚你的模樣,待會將你買回府里看我不了你的……”
“……”
夏桃欣睜大了眼睛,一時愣在那里,回過神來抬眸飛快地看了一眼男席上首,再回眸來向夏竹悅時,眸中已掠過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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