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悅偏過頭，死死地盯住門扇。

門扇被緩緩推開，是方才替梳頭的那個婆子。

婆子扶著門框，四下環顧了一圈，確認無人這才進房門朝走來。

走到夏竹悅后，手去解那布條，里念叨著：“小姐切勿怪罪老奴，咱們也是奉命行事，那知州府可是正經的老爺府邸，您還算是攀了高枝兒呢。”

解開最后一個結，婆子沒有立刻松手，堆了些笑容同商量，

“老奴這便松開小姐，但您可得答應我不吵不鬧地乖乖跟我往角門去，若是吵鬧驚了前院兒，那可別怪老奴手黑了。”

夏竹悅識相地點點頭，婆子笑笑，掏出一塊紅蓋頭蓋在頭頂遮住被塞住的。

又手解了布條，扶夏竹悅起挽住的手臂，小聲囑咐著：“來，老奴引著您，咱們走罷。”

夏竹悅心如擂鼓，腳有些發，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回憶房的布局擺設，默數著腳下的步數。

估著走到了八仙桌邊，故意步子大了些許，果然腳尖兒到了桌，

深吸一口氣，趁那婆子不備驟然發難，力掙出一只手來抄起桌面中央的銅制小熏香爐，狠狠向那婆子砸去。

只聽“嘭~”的一聲，有什麼轟然倒地。

另一只手臂也了鉗制，大口大口的著氣，急急手掀了蓋頭朝地上去。

只見那婆子委歪在地上，額頭破了一大塊，眼見是被砸暈了過去。

不敢耽擱，拔了口中的布巾，扭往外跑去。

淚水止不住地滾落腮邊，提著擺飛快地奔跑著，直直往父親的書房奔去。

還沒跑幾步便遠遠瞧見夏老爺在前邊的石板道上，正往前院的宴會上去。

“父親！”

夏竹悅哭喊著：“父親救我！”

加快了腳步，一顆心跳的飛快，幾乎要從的嗓子眼兒蹦出來了一般。

飛奔向夏老爺，跑得太急，腳下一險些要撲倒在地。

夏老爺手托住，略帶責備，“哪里有些許閨秀的樣子，如此疾行做什麼。”

“父親，夫人，要將我嫁給傻子。”夏竹悅淚如雨下哭求著：“您救救我。”

夏老爺托著的手臂微微一僵，面有些許凝重，“先起來罷。”

夏竹悅見他這般反應，一顆心往下沉了幾分，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他：“您...知道此事？”

“悅兒啊。”

夏老爺扶起來站好，沉了片刻才說道：“自古婚嫁都是妁之言父母之命，既是你嫡母為你定的親，你便嫁吧。”

“父親！”夏竹悅急的不行，拉住他的袖擺：“那是個傻子......”

“住口！”

夏老爺拂開的手，低聲呵斥道：“那可是知州大人的嫡出公子，配你綽綽有余。”

“父親......”

“好了。”夏老爺似乎也不想鬧的太僵，語氣溫和了下來：“前院還有貴客耽擱不得，你別再鬧了，去吧。”

說罷，夏老爺不再理會，一揮手，隨侍的小廝便來拉夏竹悅。

夏竹悅甩開小廝的手，幾步追上夏老爺：“父親這麼做，是拿我當墊腳石了麼？”

夏老爺聞言停下腳步，嶙峋消瘦的肩膀緩緩轉了過來，騭地看著夏竹悅，“替你妹妹墊腳，是你的福氣。”

“可我也是你的兒啊！”

夏老爺輕笑，“若能令你不再糾纏，告訴你也罷，你并非我親，不過是你娘帶進來的野種罷了。”

猛然聽見這話，夏竹悅如遭雷擊，不踉蹌后退了幾步。

夏老爺背起手掌，“你老實嫁去知州府，也算是報答我多年的養育之恩了，左右我多給你備些嫁妝，讓你好過一些。”

“我不信，若我不是你的孩子，你為什麼瞞這麼多年？”

夏老爺嗤笑一聲，俯近，“我堂堂江漢首富，納個帶球的，若不是我播的種，豈不淪為笑柄？”

一番話令夏竹悅驟然失了力氣，頹然逶坐在地。

許是得了消息，兩三個婆子跑了過來，氣吁吁地撲跪在夏老爺腳下，“求老爺恕罪，奴婢們辦事不利。”

“沒用的老貨。”夏老爺斥責道：“快些帶走，再出岔子把你們全攆出去。”說罷不再理會這個爛攤子，闊步往前院兒去了。

待夏老爺走了，婆子們一擁而上，從地上拽起夏竹悅往角門拖去。

夏竹悅像個破爛癱的破布娃娃一般，失了求生的意志，任憑擺弄。

短暫的一生，仿佛就是個笑話兒一般，的妹妹不是妹妹，的嫡母不是母親，甚至心中最后的倚仗，的父親，竟也不是的父親。

僅僅一瞬間，便從江漢首富夏府的千金大小姐，變了一個無親無故，人人不得死的孤兒。

恨意似藤蔓一般自心底滋生，由淚水澆灌著，野蠻生長，纏繞上那顆本算赤誠的心。

越纏越，越纏越，到覺得痛，痛到幾乎不過氣來。

忽地，靜靜地，似乎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一片一片，再也無法復原。

夏竹悅的眸中漸漸有了神智，忽地開口道：“嫂子們，我想通了，我愿意去知州府。”

婆子們撇了一眼，將箍的更了些：“小姐可別耍花樣了，咱們擔待不起。”

夏竹悅凄然一笑，打起苦牌：“旁的也就罷了，嫂子們且容我回房取樣東西，那是我娘留給我的，我須得帶去。”

“想著亡人做什麼，甭拿了，小姐馬上就有姑爺了，還是珍惜眼前人罷。”婆子不為所，拽的更用力了些。

“那便可惜了我這些年來積攢的珠寶銀兩了，嫂子們因我了委屈，本想分給你們賠不是的。”

“嗐，什麼銀兩不銀兩的，咱們就是敬佩您這份兒孝心，轎子還沒來呢，咱們快回去拿罷。”

婆子們翻臉比翻書還快，轉臉兒便笑嘻嘻地攙扶著夏竹悅回到房里，兩個婆子把守在門口，一個跟著，“小姐，您快些拿罷。”

“嗯。”

夏竹悅去榻邊向枕下去，那婆子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過來，湊近手邊想看看究竟出了什麼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