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漸漸要轉涼了似的，暑氣似乎消散了許多，連帶著荷塘里的荷花也謝的差不多了。

春兒彎著腰，躬在淺塘里挑揀著藕帶，挑來挑去也沒挑出幾合意的，不有些泄氣，

“全是些老條子，都沒有的了。”

夏竹悅跟在后，替起松散落進水中的角，“沒有了就回罷，這是初夏才有的東西，如今只怕是難有枝子。”

“唉，京中那些貴人們就好這口鮮食，賣去酒樓很能掙幾個散碎銀子呢。”春兒抖摟著手中的兩三藕帶，“如今只有這點子，塞牙兒都不夠，如何給你湊盤纏呀。”

夏竹悅見撅著小兒的煩惱模樣，不抿一笑，開口勸，“左右我再想別的法子就是了，大不了多接些漿洗的活兒。”

“洗洗洗，你那手都要洗皺了！”

“好啦。”夏竹悅拉過春兒，攙著深一腳淺一腳地探著淤泥，緩緩往岸邊挪去，“你腳踝還傷著呢，快回去罷。”

“真不知你為什麼忽然要走的那麼急，若是多寬限幾天，我也好替你湊湊。”

夏竹悅笑意一滯，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躲人才要離京的，那些舊事，是最不愿提及的傷痕。

于是，說了另一個理由，“母親忌日在即，我想回去拜祭。”

“哦，那是應當的。”春兒吶吶地，“那回去我再替你想想法子罷。”

兩人拾掇了一番，挽著手臂一路閑話著回到僻巷。

還未走到巷口，眼尖的春兒忽地捂吃吃笑了起來。

“怎麼了？”

春兒含笑撇了一眼，扯了扯的袖，一指巷口，“你瞧，你那貴公子，又來找你了。”

夏竹悅抬眸去，果見一輛華貴馬車駐在巷口。

有些窘迫，“別胡說了，也不知是誰的馬車，便來拿我取笑。”

“嗐！還能是誰？咱們這破巷子，還三天兩頭的來貴人不？”

春兒來了興致，拉起的手拖著加快了腳步，“快些走，咱們去看看是不是他。”

“你別...”

夏竹悅不愿，卻被春兒不由分說地往前拉去。

兩人小跑到馬車前，探頭一看，偌大的馬車里空無一人，只余簾幔隨風輕輕著，連個車夫都沒有。

春兒見狀很是失，肩膀塌了下來，有些掃興。

“你看，不是你說的那樣兒吧？以后可不許再胡說了。”夏竹悅用指尖點了點的小腦袋，“走吧，回去了。”

春兒無奈，悻悻地同夏竹悅一道往僻巷里走去。

然而才一轉進巷道，便遠遠瞧見夏竹悅的院門口立著一個俊逸的影，一襲碧長衫，君子謙謙，溫潤如竹。

“呀！在那兒呢！”春兒欣喜地直跺腳，簡直比見了前街鐵匠鋪的二牛哥還要開心。

湊到夏竹悅耳畔，低了聲音卻也難掩興地叮囑著：“看他三番兩次地來找你，多半是瞧上你了，你可得好好爭取呀。”

“你別胡......”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會幫你的，放心吧。”春兒打斷的話，拉著跑到院兒門前。

跑得急了，兩個面上都染上了紅霞，在這晴好的景里，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這氣息甜又清新，直直撲面而來，也染了靜立在墻邊的修竹。

李牧白的眸中不自地浮起了溫笑意，向來人。

“見過公子。”

將將站定，春兒率先對李牧白福了福，笑盈盈地看著他，“公子來這里做什麼？”

“......”

突如其來的提問令李牧白一時語塞，耳子微微泛起些許紅暈，但他轉瞬便溫和一笑，和煦答道：“我來取披風。”

“啊，是。”夏竹悅這才想起，他送自己回來那天替披上的披風，尚留在這里。

歉然笑笑，“早已洗熨好了，只是不知如何歸還你，便耽擱了。”

“無妨。”

李牧白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還同們閑聊起來，“你們是踏青去了麼？”

春兒愣了一瞬，與夏竹悅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兩人上沾了些許翠綠的細碎浮萍，一看就知道是戲水去了。

“嗐，哪里有那閑工夫呀。”

春兒隨手抖摟著上的浮萍，“不過是去替籌盤纏罷了，只可惜夏日將盡，挖不到什麼藕帶了，我還想你能不......”

夏竹悅見口無遮攔，一時有些窘迫，趕扯住的袖，不讓再說下去。

“盤纏？”

李牧白笑容乍斂，看向夏竹悅，“你要走麼，去哪里？”

夏竹悅有些赧然，抬首將耳際的碎發拂至耳后，輕聲答著：“想回去拜祭母親。”

李牧白的眉目舒展開來，他心知若是直接贈予金銀，依的子是絕不會收的，便若無其事地閑聊一般問著：“很遠麼？”

“也算不得很遠，江漢至京城，約莫三五日的車程。”

“江漢麼。”李牧白重新展笑意，“恰巧我近兩日要去一趟江漢，若你愿意，我可以送你前去。”

“真的嗎？那可太好啦！”春兒喜不自勝，“怎的這樣巧呀,你去江漢做什麼？”

“我...”

李牧白思付一瞬，“有幾本名家的手稿孤本，須得我親自去取。”

“噢...”春兒雖不懂什麼是手稿，但仍粲然一笑，“那就多謝你啦！”

“春兒。”夏竹悅急急將春兒拉至側，歉然地看向李牧白,“如此實在是太唐突了，還是不叨擾你......”

“哎呀，什麼叨擾不叨擾的，你一個姑娘家獨自趕路多不安全啊，人家那都是那什麼，舉什麼手之勞罷了。”

春兒笑著向李牧白，眨了眨眼，“是吧？”

“是。”

“那就這麼定啦！”

春兒似怕夏竹悅還要推一般，趕將手中拎著的幾藕帶往李牧白懷中一塞，口中笑著：“咱們也沒什麼謝你，這些個塘鮮讓小竹做給你嘗嘗，就當謝你啦。”

說罷，春兒不顧夏竹悅的拉扯，笑嘻嘻地扭兒往自家跑了。

著春兒跑遠的影，夏竹悅一時間又急又窘，抿了抿，抬眸向李牧白想要解釋，“說笑的，你別......”

“我還沒嘗過這個呢。”李牧白打量著手中的藕帶，沖夏竹悅疏朗一笑，“好吃麼？”

“......”

夏竹悅見他興致盎然的模樣，有些無奈，對立良久終是走上前去推開了院門，回首喚他：“請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