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悅引著李牧白走進院兒里，出帕子拂去竹凳上的落葉，“你且先略坐坐，我去給你沏些茶水來。”

李牧白輕衫擺優雅落座，溫應著：“不必客氣了，隨意一些罷。”

“那怎麼行，來者是客。”

“......”

傾夏竹悅沏了壺熱茶來，又專程取了個略齊整的瓷杯洗凈了替他斟上一杯，這才轉去鍋灶邊忙活。

手腳麻利，先淘米蒸上飯，再趁蒸飯的空檔兒去井邊打水預備摘洗葉菜。

李牧白見從廚間拎出一只大木桶來，走到井邊掛在勾上放下井中，忙起趕至側，“我來。”

“不必了。”

夏竹悅把住絞繩，回首不以為意地沖他笑笑，“平時漿洗時常打水，這點子活兒我做的來。”

看著小姑娘纖細的子半伏在井邊，比他腕子還細的胳膊吃力地拉著絞繩，他不心中微微一，手去捉絞繩。

“哎，你別弄了。”

夏竹悅急急撥開他的手，順著他的手臂將他微微推遠了些，“你哪里做過這些，你那是執筆的手，這麻繩糙刺多，可別傷著你。”

不待李牧白說些什麼，已經打上來一桶水，解了鉤子，徑自提進廚間去。

李牧白跟了過去，廚間狹小，一個人都難以轉開來，他便立在門口靜靜地著。

只見拿瓢舀了清水倒進盆里，蹲下挽起袖子摘洗葉菜。

一段白膩潔的小臂了出來，在碧綠菜葉的映襯下白的晃眼。

李牧白忽覺今日甚為燥熱，許是秋燥來的早罷，他收回視線，轉坐回凳上，一連飲了兩杯茶水。

約莫兩炷香的功夫，三菜一湯便端上桌來，酸辣藕帶，清炒豆芽，香菇菜心并一碗蛋花兒湯。

擺上碗筷，親去添了碗白飯捧到他手上，有些赧然，“也不知你要過來，未曾準備，實在有些陋。”

李牧白夾了一筷子豆芽細細嘗了，點點頭，“很好吃。”

簡單的三個字將夏竹悅的窘迫消解了大半，夾起一片藕帶放進他碗里，“你且嘗嘗這個。”

李牧白看著被紅油浸泡過的藕帶，沒有筷。

“看著做什麼，不是沒嘗過麼，快嘗嘗。”夏竹悅說笑著，替自己添了碗湯慢慢喝著。

李牧白聞言，執起筷子夾起藕帶，輕輕嘗了一口。

“如何？”夏竹悅瞧著他，略略有些期許。

“好...吃，咳咳...咳......”

李牧白忽地猛然一陣咳嗽，白凈面皮瞬間紅了大半，不得不以拳掩，側過頭去。

夏竹悅見狀，趕起上前去替他拍背，急急端起茶杯遞到他畔，“你怎麼了？是不是吃不得辣的？”

這個姿勢幾乎是將他半環繞在懷中，李牧白的面上更紅了，也不知是辣的還是臊的，輕聲解釋著：“咳咳...確是不太能吃辣...咳......。”

“哎呀，真對不住，我也沒提前問問你的口味，是我的不是。”

有些著急，將瓷杯抵在他瓣兒上，“快喝些水緩緩。”

上散發著淡淡的薔薇氣息，溫地攬著他的肩膀，令他覺得有些許暈眩。

李牧白就著的手飲了一杯，才漸漸緩下咳嗽。

待他咳嗽平緩下來，夏竹悅這才想起男大防，陀紅了臉急急撒了手，擱下杯子坐回對面。

夏竹悅垂著頭半晌不說話，默默地著碗里的飯粒，李牧白也久久才褪去了面上的紅暈。

“你預備何時去江漢？”終是他先打破了沉寂。

“越早越好。”

“是麼，那我明日來接你？”

“好。”

隨著話匣子的打開，兩人漸漸忘了方才的尷尬，慢慢也開始閑聊起來，原來李牧白自小便有輕微的哮癥，吃不得辛辣刺激之。

夏竹悅疚不已，說了好些賠不是的話，又說了幾個笑話兒來逗他開心，歉疚自責的小模樣引的他幾度開懷。

一陣朗笑過后，李牧白靜下來凝著正對他比劃說笑的夏竹悅，半晌忽然輕聲說了句：“真好。”

“嗯？”

夏竹悅有些不解，“什麼真好？”

“從前我以為世人皆爭權逐利，并不懂得為何會有人甘于平凡。”

李牧白溫一笑，“但如今想來，也許一院兩人三餐四季，哪怕是茶淡飯，也足浮生。”

“......”

夏竹悅面上的笑意漸漸斂去，擱下了筷子。

李牧白似未注意到的緒變化，猶自說著：

“從前用膳總有眾多人跟著，哪怕與母親家宴，也甚能舒心暢聊，今日當真......”

“天不早了。”

夏竹悅忽地起，回房去取了個包袱出來，揭開碎花包袱皮，托出一件疊的整整齊齊的杭緞披風來。

“且回去罷。”

李牧白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像只小刺猬豎起了渾的細刺似的，不知在防著什麼。

“是我哪里失禮了麼，你似乎...有些避我。”

“不。”

夏竹悅撐出一笑容，“只不過天快黑了，夜路難行，您還是早些回罷。”

一個您字，淡淡疏離了兩人的距離。

李牧白見如此，知子倔強，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只得手接了披風，仍是溫言語，“那我明晨來接你，你早些歇息。”

“還是不必......”

“便如此定了。”

夏竹悅剛要推諉，卻被他堅定地阻了話頭兒。

說罷，不再給反悔的機會，李牧白起徑自離去。

夕斜照，晚霞翻涌，夏竹悅心中百集，有些后悔被李牧白知曉自己要離京的事。

然而隨著李牧白登上馬車離去，街角閃出了一個鬼祟的影，遠遠眺確認李牧白行遠，轉潛進了巷道里。

那人挨家挨戶地探看著，最終停留在夏竹悅半掩的院兒門前，過門往里邊瞧著。

夏竹悅正收拾著桌上的碗碟，一一收揀起來攏一摞，抱起來轉進了廚間。

那人四下環顧一番，手輕輕推開院門，躡手躡腳地了進去，反手掩上了門板，悄悄向廚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