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漣卻覺得這樣不妥。

雖同元江仙君并無其他，可到底答應了他今兒一道去司緣局領婚書，適才在上神和元江仙君之間選擇了前者，已經很不厚道了，哪好再這般特意請他吃喜糖？這般想著，阿漣就說：“上神是為了幫我才領的婚書，為了避免日后的麻煩，咱們還是別告訴元江仙君為好。”

容臨也是被氣昏了頭，目下聽著這小魚妖的話，的確在理。他本就不想公開他們的關系，這一紙婚書，也是為了能順利九霄閣……經由一番提醒，容臨頓時反應過來。

不過，心里卻是有莫名的不適。

不想公開這話，要說也是他先開口才是。不過一尾小小花鰱，難不還敢嫌棄他？

想到這小魚妖對自己的一番癡，容臨曉得自然不會嫌棄他。一個人的太深，便會不自覺的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怕是自覺配不上他吧。

容臨也不再提元江，領著去了蕭白那里。

蕭白這麼一個事事都風輕云淡之人，聽到此事，卻是有些詫異：“作倒是快。”

容臨將剛從幽司局拿過來的新戶籍書放到他的面前，說道：“這下總可以了吧？”

眼下這小魚妖，可是堂堂正正的神籍戶口。

蕭白淡淡看了一眼，說道：“自然可以。”又道，“我剛好也有事要同你商量。這九霄閣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九霄閣，近些年你還未在九霄閣授課過，如今選拔結束，新弟子陸續學，正是需要良師之時……”

容臨哪里聽不出蕭白的意思？若是換做以前，他是不太愿意約束，在九霄閣授課的……

他道：“容我考慮幾日。”

蕭白道：“可以。”

說著微笑道：“新婚愉快。”

容臨蹙著眉看了他一眼，就帶著阿漣出去了。

天已然不早了，阿漣見他并帶自己回住，便問道：“上神？你要帶我去哪兒？田籮還在等我一道用晚膳呢。”

容臨輕輕朝著一睨，道：“怎麼？剛領了婚書，你就想同我分居嗎？”

話音剛落，對上這小魚妖略略驚訝的眼神，容臨怕自作多，便輕輕咳了一聲，解釋道：“左右離開學還有兩日，前些日子我諒你勤刻苦，如今事已定，你欠我的銀子也該算算了。明月樓那種地方就不用去了，從今日開始，你有空便來逍遙殿打掃打掃衛生，洗個服個地板什麼的……”

這個問題容臨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他原介紹去明月樓，不過是讓去那兒端個盤子上個菜什麼的，可世間商人，皆如孟極這般唯利是圖、不擇手段，在九霄閣人生地不，再上個孟極這般的，怕是要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阿漣倒是不敢忘記這筆賬，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能因為上神心善就耍賴。

阿漣點點頭：“那好，打掃衛生我在行，一定包上神滿意。”心中歡喜，笑容燦爛，一不留神，子便歪了歪，差點就要掉下云端去。好在反應快，雙手迅速的抓住了上神的腰帶。

容臨皺眉，看著攥著他帶的手，道：“雖然我們領了婚書，卻說不上真正的夫妻，你莫要手腳，不然休怪我翻臉。”

阿漣急急將雙手放開：“冒犯上神了。”

容臨又道：“進九霄閣，不過是第一步罷了，能不能順利結業，還得看你的造化。你瞧瞧你，三百年的道行，連駕云都不會，說出去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嗎？若是學會了駕云，你何須如此辛苦從澤湖一路游到九霄閣，還游了一個月。”

阿漣道：“上神說的是……”想起那一路，阿漣便記憶猶新，“這還是我頭一回出遠門，剛開始還覺得新鮮，后來游不了，若非白鱘大哥馱了我一程，我就是一個月也游不到。”

容臨睜大了眼睛：“你騎過那條劍魚？！”

劍魚指的便是白鱘。就像花鰱，也有個胖頭魚的俗稱。

容臨嚴厲道：“以前的事我暫且不計較，可日后你的行為舉止得注意一些，要有一條已婚魚的自覺。”復又眺遠方，仿佛在思考什麼，而后長長呼了一口氣，繼續道，“我那兒有數十匹天馬，待會兒你選一匹，在學會駕云之前，便先由天馬代步好了。”

阿漣激道：“多謝上神。”

·

逍遙殿位于九重天上。這會兒暮正濃，余下的霞襯得逍遙殿越發的低調奢華。

剛踏這逍遙殿，阿漣便有些便眼前的華麗闊綽所震驚到。贊嘆道：“這兒便是上神的家嗎？真大啊。”

上神也是有虛榮心的，他原是不在意這些的，目下瞧著這小魚妖如今驚嘆，倒是很用。他雙手環臂道：“也就一般吧，我崇尚簡約，不喜歡太華麗的。”

阿漣點點頭，上神的品味的確不錯。

不過——

阿漣道：“這兒這麼大，上神一個人住，會不會太寂寞了？”

又來了。容臨斜睨了一眼，道：“習慣了便好。”說著便闊步朝著朝前走去。這小魚妖言下之意，他哪里不知道？逍遙殿太大，他獨居寂寞，便想搬過來同他共住？

容臨扯了一下角，對著后之人道，“打掃衛生不用日日都來，隔個半個月來一回就了。”

今日太晚，容臨便讓先休息了，隨手指了一個客房道：“今晚你便在這兒休息，明早起來挑天馬。”

阿漣朝著屋看了一眼，逍遙殿的客房再小，也要比九霄閣四人共住的房間大上許多。阿漣環視一番，非常喜歡，又轉過問上神：“上神睡哪里？”

容臨警惕的看了一眼，想了想，便含糊道：“就住隔壁，若是沒什麼事，不要來找我。”

住在上神的家里，已經是萬分叨擾了，阿漣自覺道：“好的。上神早些休息。”

這廂容臨回了自己的臥房，負手立在窗邊，心微微有些復雜。他將袖中的婚書拿出來，慢慢攤開瞧了瞧，看著上頭挨在一起的兩個名字，總覺得有些微妙。

調整好緒，容臨便準備休息。

昨日后半夜睡得并不踏實，醒來之后又心中掙扎了一番，如今事已定，他倒是有些累了。

容臨將上的外袍下，準備解腰帶的時候，想到適才在云端之上，那小魚妖一臉單純卻死死拽著他腰帶的場景。

容臨想了想，未將腰帶解開。不但如此，還將已經了的外袍重新穿上，和而睡。

在榻上躺了片刻，容臨復又起，走到房門前，抬手檢查了一下門栓，確保外面的人無法推，這才重新躺回榻上。

·

次日清晨，容臨領著阿漣去馬廄挑選天馬。

天馬乃天界之人的坐騎，唯有品級高的神仙，才有天馬代步的資格。逍遙殿的馬廄之，便有數十匹發順、神抖擻高貴統的天馬。

天馬的模樣同尋常的馬兒生得差不多，不過個頭卻要高大許多，一般為凡間馬兒的三倍以上。待在馬廄之中，除卻高大些，看不出旁的不同，待天馬馳騁在云端之上，這天馬便會長出雙翼，腳踩祥云，甚至周都會散發五彩輝。

阿漣自覺已經欠了上神良多，本是不該再要他的天馬的，可想著日后時常要來逍遙殿，若是沒有天馬，飛不了這麼遠。

容臨大方，朝著馬廄之中一指，要任意挑選。

阿漣仔細瞧了瞧，選了一匹最角落、個頭也最矮小的小白馬。

容臨看著那渾雪白的小白馬，復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一雪白的錦袍，眸復雜的了一眼。

既然說了要自己挑選，如今選好了，容臨自然也不好有什麼意見。不過阿漣生得小，這小白馬在眾天馬之中算是個頭小的，可站在一旁，還是襯得那小白馬格外的高大。

阿漣抬手輕輕了小白馬的腦袋。這小白馬倒是脾氣溫順，由著阿漣。

常年待在湖中的淡水魚，自然沒多見識，這馬兒也是阿漣頭一回見，自然是不釋手。

容臨見只顧著同馬兒說話，居然將自己晾在一旁，就道：“你可會騎天馬？”

阿漣歪過頭，笑著對上上神的眼睛，道：“我沒騎過。”

意料之中的答案。容臨也不穿的伎倆，順著的意道：“那我教你吧。”

阿漣客客氣氣道：“那就麻煩上神了。”

容臨一手提著的胳膊，便越上了馬背。他坐在的后，自后面擁著，握韁繩道：“騎天馬不難，你只要踩著馬鐙，握韁繩便了。萬有靈，坐騎也是如此，你只要信任它，它便不會將你摔下去。”

“……比起人間的馬兒，這天馬的確容易騎的多。天馬通靈，就算你不知道方向，只要同它說了，它便會帶你去。”

阿漣轉過頭道：“所以我只要同它說我想見上神，它便能帶我來見你嗎？”

容臨靜靜凝清澈的眼睛，面無表的“嗯”了一聲。

阿漣接過上神給的韁繩，牢牢的握在手中。馬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嘶鳴聲，而后便“噗”的一聲，揮開一雙雪白巨大的翅膀，這便瞬間越出逍遙殿，沖上云霄。

耳畔的風獵獵作響，吹了兩人的發，凌的墨發織在一起，直到分不清彼此。

正值清晨，東方的天邊漸漸升起一旭日，紅的似火。

兩人騎在天馬之上，著對面升起的太。

阿漣瞇了瞇眼，開心道：“日出好，在水底看到的日出，和現在在天上看到的不一樣。”

一路馳騁，容臨同前這的軀在一起，難免有些不自在。他聽著小魚妖的話，胡敷衍了幾句，而后了子，朝著后面挪了一些，同保持距離。

卻不料馬兒一奔騰，他便又往前，重新和在了一起。

“上神？”

聽到忽然了他一聲，素來變不驚的上神，破天荒的有些張：“怎、怎麼了？

阿漣淡然道：“哦，沒什麼。”

容臨松了一口氣。

卻聽得那小魚妖繼續道：“上神，您的巨龍抵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