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香四溢》第58章 容易
容臨曉得此事能瞞過旁人,卻是瞞不過青鸞夫人的,就說:“姑母,這件事我會想法子的。還有,阿漣清清白白,我相信,希您也能信。”
雖說青鸞夫人待阿漣好,卻也是因為阿漣溫順賢淑,符合心目中侄媳的模樣,若是出了這種事,容臨也保不準青鸞夫人會如何看待阿漣。
可青鸞夫人卻道:“姑母看人的眼一向準,我自然相信小漣,不過——”
看向懷里虎頭虎腦的白胖侄孫,小模樣的確生得很招人喜歡,“你是正統的凰脈,倘若阿漣是條普通的花鰱魚,這孩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是這副模樣的。”
青鸞夫人怎麼說都是容臨的姑母,姜還是老的辣,先前不關心容臨,可自打阿漣生了蛋之后,可是時時刻刻都關心著逍遙殿的。這幾日九重天上時而電閃雷鳴,時而狂風暴雨,如何能不起疑?目下看著這孩子,倒是一切了然了。
晚上容臨便問及阿漣的世。
阿漣哄著小家伙睡后,才回答道:“我一出生便在澤湖了。”
魚族子產下孩子后棄之不顧的,在澤湖并不見。雖說先后出臺了相應政策,可到底治標不治本。好在澤湖魚風淳樸,一些個被拋棄的小孤魚,時常會得到其他路過魚的幫助,阿漣便是這般吃百家飯長大的。后來漸漸懂事,結了許多朋友,可因太過晦氣,同結的朋友都被紛紛打撈上去,為盤中餐,漸漸沒有魚愿意和親近,便孤一魚獨居湖底,還在水草深搭建了一一居室的小房子。房子布置的也算是溫馨雅致,便安安靜靜的當一條宅魚。出門,也連累其他魚。
容臨也覺得沒有其他異常的地方,畢竟他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便看出的原形只是一條胖頭魚。
三萬年的修為,若是連他都看不出來……
阿漣小心翼翼道:“上神?”
容臨將撈到懷里,輕輕摁了一下的腦袋:“睡吧。”
當了爹爹的上神,上多了一男子的魅力。阿漣心下覺得踏實,可這會兒卻是睡不著,就提議道:“上神,咱們一起去鳧水吧。”
容臨低頭,沖著笑了笑:“……嗯。”
暢游一番后,阿漣才一沾枕頭就睡了。容臨輕輕著的臉,才微微蹙了蹙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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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著青鸞夫人的意思,孩子已經破殼,不該藏著掖著。容臨覺得在理,便同阿漣一道準備準備,去了幽司局給兒子上了戶籍。
幽司局看管牢房的小哥還記得阿漣,而且短短數月,便升了職,從幕后到了前臺。這會兒看到阿漣,便道:“胖頭魚,又來了。”
阿漣便客客氣氣道:“師兄好。”
小哥瞧了一眼阿漣旁風華無雙的上神,便口而出道:“喲,換人了?”
看牢房看久了,自然不識得眼前之人。
阿漣愣了愣,才想起來,上回上神來幽司局撈,是用了表哥的份,還使用了幻,一時倒不知該如何解釋。
小哥見阿漣的表有些奇怪,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話說得有些不對,又看旁的男子,一看就是有頭有臉的,當即笑笑道:“眼倒是越來越好了嘛。好好過日子。”
容臨上神面容淡淡,端著一副冷漠寡言的孤高姿態。
兩人商量名字的時候,上神隨口便說:“就容一好了。”
這名字一聽就不是親生的,上神卻頭頭是道的分析道,“名字好寫,下回念書做卷子的時候,還能省去不時間,就等于是贏在了起跑線上。”
阿漣雖然事事依上神,可這回卻沒這麼好忽悠。小名傻蛋已經夠慘了,可不能連大名都這麼寒磣,自打二人和好后,阿漣倒是漸漸有了當妻子的覺悟,也不像先前那般,甭管是好是壞,都由上神說了準,兩個人有商有量的,才夫妻嘛。
不滿,便道:“太隨便了,上神再想一個。”
再想一個啊。
容臨擰著眉,實在是取名無能,而后拿起紙筆,一筆一劃道寫下一個字。
阿漣喃喃道:“易,容易。”
容臨道:“對啊,名字是一生的祝福,咱們傻蛋了這個名,這輩子做什麼都‘容易’,你看好不好?”
雖然差不多的音,可這個名字看著明顯是親生的,阿漣覺得不錯,便朝著上神豎起大拇指道:“上神真是太厲害了。”
容臨端著的上神之姿才稍稍舒緩,登時眉宇含笑。
之后二人又去了九霄閣,給九霄閣的仙君和弟子們分了紅蛋。
一條外地來的胖頭魚,居然嫁給了容臨上神,此事早已轟了九霄閣乃至整個天界。這會兒連孩子都生了,弟子們更是以這胖頭魚為榜樣。
弟子們圍著阿漣,容臨瞧著歡喜分紅蛋的模樣,也順手撈了一個,朝著一旁的白鱘走去。
他手,將紅蛋扔給白鱘。
白鱘面無表的輕輕松松接過,啟道:“多謝上神。”他翕了翕,想說要他好好待,頓時想到自己說這話不妥,便道,“胖頭魚看起來很高興。”
老來得子的上神滿面春風,微微笑道:“嫁給我,當然高興。”
不遠的曲折長廊上,鴻珠神正陪著其父北海神君參觀九霄閣。北海神君停下腳步,見流云臺熱熱鬧鬧的,就問:“那不是容臨上神嗎?”
鴻珠神了一眼,就不滿道:“如今容臨上神有了妻兒,哪里還會記得姑母?”
北海神君不悅道:“過去的事了,你莫要再提。”
斯人已逝,留下來的人總歸要繼續過日子的,目下看著容臨上神好好的,北海神君也跟著高興。
本是不好過去打擾的,北海神君準備回去,忽然看到那被人群包圍著的子。一看到那張悉的臉,北海神君才有些震驚。
素來沉穩儒雅的北海神君,飛一般的疾步過去,一把抓著那人的手,才道:“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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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神君覺得,子便是令妹?”容臨緩緩開口道。
適才在九霄閣,容臨本是心愉悅的,忽然跑出來一個北海神君,握著阿漣的手手腳的,他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待聽到北海神君的解釋,容臨的面才稍稍緩和了一些,不過看著還是很不開心。
北海神君坐在上神旁邊,一頭花白的頭發,令他看起來有些蒼老。可實際上,這北海神君的年紀,比上神還要小個兩萬歲。自從三千年前,唯一的小妹因他的疏忽不幸喪命,他自責至今。小妹死后,他的兒鴻珠便繼承了神之位,雖說是順理章的,可因小妹無端端夭折,族中有不暗自揣測的,覺得此舉乃是神君所為,為了自己的親兒,不惜害死親妹。
可誰知,因為年齡差距的緣故,北海神君一直將小妹當兒養著,簡直比待親兒鴻珠還要好。
北海神君看了一眼安靜不語的阿漣,就說:“小妹的容貌同咱們母后一模一樣,我怎會認錯?”
而且這幾日,他便是看到九重天上有些異樣,那電閃雷鳴的場景,和小妹出生時一模一樣,他才懷著疑抱著希,來了九霄閣。
若非今日遇到容臨,他不日便會登門。
阿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道:“可是,據我所知,令妹不是已經……”
一旁的鴻珠神就道:“我姑母一出便是神軀,哪能這麼容易便消失在六界?若非因為年,那會兒遇到蜚,出事兒的指不定時誰的。”
那時北海神君妹妹還小,他領著去出席喜宴,之后因為一時疏忽大意,讓小妹獨自跑了出去,遇到了上古災——蜚。
蜚乃太山兇,是災難之源。但凡它經過的地方,河流干涸,萬草枯萎,只一出現,便瘟疫橫行,天地間永無寧日。
蜚橫行,最后還是容臨上神將其封印在極寒之地。
而那年的小姑娘,遇到蜚后,卻慘遭不幸。
“……待我找到小妹軀的時候,早已為時已晚。魂魄散盡,軀也在下一刻化為灰燼了。”
人死可以回,可神死,卻是永遠消失在六界了。
那一刻,北海神君倒是希小妹是個普通人,那樣的話他還有法子救。
這樣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接的。依著北海神君的意思,那會兒那早夭的小姑娘大抵還殘留一神魂,機緣巧合,進了澤湖那剛被棄的魚卵之中。而后漸漸長大,變了一條普通的花鰱魚。
送走北海神君和鴻珠神,阿漣和容臨進去看兒子的時候,在看小家伙額頭上的犄角,一切便解釋的通了。
阿漣抱起兒子,靜靜的沒有說話。
容臨看了一會兒,這才緩步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那個擱了幾千年的扎著花苞髻的小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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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漣既是北海龍族,可目下已經嫁給了上神,便也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多了北海神君和鴻珠兩個親人。北海神君對阿漣說過,想幫助恢復龍。阿漣知道北海神君是好意,他自責了數千年,如今看著好好的,自然想為做點事。
不過阿漣卻沒答應。
一出生便知道自己是條花鰱魚,胖頭魚什麼的雖然普通,可已經習慣了。
鴻珠神更是一口一個姑母,嚷嚷著當神當累了,終于可以還給了。可眼下阿漣已為人婦,哪里好拋頭面,再說既然選擇繼續過現在的生活,那斷斷不會當什麼北海神。
鴻珠神就說:“咱們北海龍族崇尚母系,你同姑父領了婚書是不假,可依著昔日的要求,姑父該贅咱們北海,當倒門婿才。”
阿漣睜大了眼睛——讓上神倒門,這怎麼可能?
鴻珠神繼續道:“咱們北海的規矩一貫如此,當初你同姑父定親的時候,青鸞夫人便答應了這個要求,很是樂意上神贅北海的。”
阿漣覺得,這的確是青鸞夫人的做事風格。
鴻珠神又喃喃道:“未曾想,你和姑父兜兜轉轉,還是在一起了。”
阿漣頓了頓,雖說放棄恢復龍,可同樣也沒了時的記憶,一時倒是好奇,小時候和上神的淵源。問了鴻珠,奈何鴻珠也只知道一部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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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神君和青鸞夫人一致決定,要將阿漣同上神這場婚禮辦得熱鬧浩大。阿漣呢,勸過幾回,最后只好由著他倆的意思。
只是親自去了一趟澤湖,去看看阿雱,順道送喜帖。
待到澤湖的時候,就看到湖水黑沉,湖面上漂浮著翻肚皮的死魚,邊上也布滿了死魚死蟹。
阿漣趕下水去找阿雱。
待準備下水的時候,才聽到后一個聲音。
轉,見是阿雱,忙跑了過去。看著阿雱臉蒼白,看起來不似平時那般鮮亮麗,才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阿雱忙道:“胖頭魚,你可別下水。自昨日起,喝過澤湖湖水的人,都忽然死了,一夜之間,也死了許多魚蝦……”頓了頓,道,“我方才看到青鯤了,就將他埋葬了。”
那條談吐風趣留海歸來的青魚,前段日子還和相談甚歡呢。阿漣的眼眶有些微微潤,道:“怎麼會這樣呢?”
阿雱說:“我本想去找你的,可我也飲了一些水,雖然不像青鯤那般,可法力也耗損了大半。”
倆說著,那湖長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看著道:“小漣,是你嗎?你回來了。”
阿漣點點頭,看著步子蹣跚的湖長,扶住他道:“您小心。”
湖長道:“你回來真是太好了,一定要讓上神救救我們。”
這個便是湖長不說,阿漣也會想法子的。跟著湖長和阿雱去了一澤湖幸存魚聚集的地方,看到大家伙兒聚在一起,一個個干裂,有些顯出了原形,魚尾有些發黑,看起來況非常不好。
阿雱也是。顯出原形的時候,阿漣就看那張牙舞爪威風凜凜的鉗子有些缺損,青的殼上也有幾道裂痕,還發黑。
阿漣替抹了藥,便領著回了九重天。
九重天乃靈氣聚集地,將恢復原形的螃蟹小心翼翼的放湖中,道:“阿雱,你在這里安心養傷。”
上神還沒回來。
阿漣看完兒子,就去了一趟九霄閣。
田籮看到,便眼眶紅紅的同說,家里來信,說是塘中出事了,況和澤湖差不多,幸運的是,田籮的父母和訂了親的表哥未婚夫,都還活著。
云俏也說:“東海那邊也開始出現類似的況了……”
東海可不比其他小湖小塘,若是連東海都蔓延了,那不知有多嚴重了。
云俏又問:“上神呢?”
阿漣道:“他一大早便出去了。”
蕭棗也說:“小白也是。”
容臨上神和蕭白上神同是出去,想來此事二人已經知曉了,正在想法子解決。
阿漣又對白鱘說:“我剛才回澤湖,看到你家人了,你爹娘和弟弟妹妹都好好的,他們讓我告訴你,你放心。”
白鱘翕了翕,輕輕道:“謝謝。”
在九霄閣待了一會兒,阿漣不放心兒子,便早早回去,順道等上神。待天快黑了,才見上神歸來。阿漣就在院子里等,看到他,就上前道:“上神,東海和澤湖那邊……”
“……我都知道了。”容臨認真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阿漣點頭嗯了一聲,陪著他進去,才說:“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上神你能告訴我嗎?”
容臨見蹙眉擔心,便抬手了的臉:“有我在,都會沒事的。”
當了爹爹的男人,便會不自覺的穩重起來,主張開臂膀,將妻兒護在羽翼之下。
容臨也不例外。
次日離開的時候,容臨就說:“等事解決了,我就風風把你娶進門。”
阿漣不是那種講究排場的魚,可這會兒想了想,便抬眼道:“那上神要早些回來,我和寶寶等著你。”
容臨笑了笑,點頭說好,俯在臉頰上親親啄了一下,就匆匆離開了。
阿漣站在原地,看著他的影漸漸消失在厚厚的云層中,越來越遠,的心也越來越空。
之后的三日,阿漣一直等著上神回來。
蕭棗也在飄渺殿,等著蕭白。
兩人作伴互相安,鼓勵彼此。
十日后,兩人還是沒有回來。
又過了七八日,被污染的海水湖水漸漸恢復清澈,幸運躲過這一劫的海鮮河鮮爭先恐后的跳水中,歡快不已。
夜幕降臨,阿漣獨自站在院中,見有一個高大的人影過來,才忽的一喜,急急上前,飛奔而去:“上神!”
待看清是何人,阿漣才面容一滯。
停在腳步抬頭看他:“蕭白上神……”猶豫了許久,才喃喃道,“他呢?”
蕭白上神靜靜立在阿漣的面前,比起平日的溫潤如玉,眼下的他看著頗有些狼狽,面看起來不大好,瓣也微微泛白。
他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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