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煥自己話剛說完，心中卻是不犯起了嘀咕。這娘自打頭被磕了下醒來后，雖對著自己仍是與從前一樣，沒個好臉的，只那說話神，覺起來總是不大一樣，出的冷淡和涼味，他竟不能像從前那樣與針尖對麥芒地對著幹了，總是不自覺地要矮上三分。覺著丟臉，自己那話說完，已是嘆了口氣。

喜姐和慶哥聽見說話聲，便從窗口裡出了頭看究竟。慶哥見是來了，又掛著個臉的樣子，心中有些害怕，哧溜一下便將頭了下去，只出個眼睛在看。喜姐卻是不怕，反倒笑嘻嘻道：「哥哥說得好，比我娘講的那些個哄我去睡覺的話有趣多了。」

許適容聽是喜姐的聲音，這才微微出了笑，放緩了聲音道：「你家哥哥是做錯了事被大伯罰才關在書房裡的。大伯回來要是知道了他沒好好念書，反倒又拿那些旁門左道的話在哄騙你兩個，只怕又要拿竹板敲打了。」

自小便似個小大人的格，年後又從事了法醫的職業，所以養了有些孤僻的子，更不大習慣和孩打道。此時雖是盡量溫了，只那發出的聲音連自己聽來竟也是有些怪異。

慶哥見面上現出了笑意，這才大了膽子低聲道：「哥哥說他是自己皮了才求大伯給瘙的……」

楊煥見慶哥快，把方才自己吹噓的話都給搬了出來，又見娘聽了，上雖是沒說什麼，面上卻掠過一嘲諷之意，怕他再多說，急忙要按他下窗子。偏那慶哥有些不願，拱來拱去的，一時竟是無計可施。幸好此時那南院里的人尋了過來，急忙將這兩個小娃又從窗子裡遞了出去，這才鬆了口氣。

待人都走*了，小雀見自家夫人也不說話，似是要走的樣子了，急忙上前將那瓶子藥膏遞了過去道：「小公爺，大夫人命人送來的膏藥，你還是了的好，若是留下個疤子臉什麼的，那豈不是糟糕了？」

楊煥本待接了過來，只抬眼見娘已是轉自顧要離去了，一下又惱了起來，負氣道：「疤子臉又怎樣。小爺我又不靠張臉過活！家人傷這樣，這婆娘竟恁的狠心，連句好話也全無！」

許適容聽他是在埋怨自己了，心中生出了幾分惱意，又覺可笑，便轉過了對著小雀道：「他不要也罷，你將瓶子送回大夫人。」又對楊煥道：「日後疤子臉，那倒是小事。我只提個醒，如今天氣日漸炎熱，那麗蠅，就是綠頭蒼蠅也要出來了。這些東西可不管人是死是活，聞到了腐的味道就叮了上來，若是不小心在你那膿下幾個卵……」

說到此便打住了，只微微笑了下。

楊煥盯著娘，見面上終是出了笑意，只那笑落他眼，竟也是出了森氣，想起前次聽說過的那蛆蟲噬的場面，後頸驀地一陣涼，指著咬牙切齒罵道：「你這婆娘，心腸如此歹毒，這樣咒我！」

許適容方才那話也是有些誇大，不過是見他厭煩，隨口嚇唬聲罷了。聽他罵自己，也不理會，只哼了聲便掉頭慢慢走了。小雀雖是不大明白這兩人對話里的玄機，只是見自家夫人已是走了，急忙將那藥瓶子塞到了楊煥手上，匆匆追了上去。

楊煥了下自己手上的瓶子，眼見著娘背影漸漸遠去，知道再也是不會回頭了，只剩自己孤零零被關在此，心中剎時無限悲涼，長嘆了一聲，終是從那窗子邊回了頭，自己去尋了面鏡子往臉上脖子上起了藥膏。

如此忽忽半月已過，那楊煥知曉自己老爹此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慢慢便也歇了要溜出去的心思。尋了自己從前藏在書房裡的才子佳人夜相會的雜書話本和些春宮圖埋頭研讀，讀完便恨從前邊那些個俏可人的丫頭都被娘趕了去了，只剩幾個醜丫頭，不是瘦弱似豆芽菜，便是三大五比他還要壯實，自己又是邦邦的不解風，如今更是數日沒來這裡看過自己，連夜間被太尉放了出來回房之時也吃了閉門羹，只能又回此搭鋪過夜。

那楊太尉也是信不過兒子，日間有幾次來突查，從那窗子裡悄悄看去，見他坐在那裡埋頭苦讀，間或還搖頭咋舌的，以為他認真學問得了其中趣味，這才稍稍放下了心。每日里又被姜氏不住念叨心狠，想著離那集英殿試也沒幾日了，索便開了書房的鎖，只是嚴令府里四門的門房都不許放了他出去。

這日恰逢一年一度朝堂京齊聚一堂的牡丹賞花會，想著當朝學士院天章閣里的文人大家們都是出席的，過些日子那殿試時的題目說不定便是出自那些人之手，仔細叮囑了一番，便也帶了楊煥過去。

許適容那眼睛經過這些日子的調理，這日一早睜開，發現竟是有些能視了，只還有些模糊，看東西只有個廓，想是淤已漸漸散去，自己心中也是有些歡喜。正費力打量著周遭的擺設，見進來了一個人影，聽那腳步聲像是小雀了，便笑著問道：「你今日穿的可是綠衫？」

小雀一怔，驚喜道：「夫人，你眼睛……」

許適容點了下頭，笑道：「今早起來，已是模模糊糊能看見廓了。」

小雀大喜，急忙人去通報了姜氏，這才一邊伺候著梳洗，一邊隨口道：「小公爺今日收拾得好不利落，隨了大人去那牡丹園裡賞花赴宴去了。說是當朝那些有名的文人雅士都在，大人想必是想引薦下小公爺吧。」

小雀說這個，不過是為討歡喜，想著他倆本為夫妻，如今丈夫上進了，做妻子的想必也是高興，哪裡想到許適容已是個換了芯的娘？見聞言面上並無太大喜，不過微微笑了下，便也不再作聲，只是幫著梳頭結髮。剛歇了手，卻見姜氏已是過來，應是得了消息來探，起來要行禮，卻是被姜氏給退，知應是有話要講，急忙了剩餘的人一道退了出去。

許適容見是姜氏來了，站了起來，剛道了聲「見過婆婆」，便被姜氏上前一把扶住了手，問了幾句眼睛的話，許適容一一應了，姜氏連聲稱好，又安心再養，末了，這才語氣一轉，正道：「娘，我聽下面那些人都在傳，說煥兒已是被你趕著連著半月多都宿在書房了。這本是你夫妻屋子裡的事，我這婆婆也不好多說，只如今那話傳得有些難聽了，總還是要顧著些面的。」

原來那楊煥一連半個多月都睡在了書房，早被府里的下人們當笑話暗地裡傳講，自是傳到了姜氏耳朵里。那姜氏知道媳婦蠻橫，從前里也是趕過自家兒子不讓進房的，不過最多也只三兩夜的事。本想著那娘氣消了自然便好，哪知了東屋裡的人悄悄一打聽，大半個月過去了竟還如此，心中便不快了起來，想著要好生提點下。若是從前，只管人去傳了來便可，只如今眼睛不便，不得也只能自己過去了，正巧今早得了眼睛的消息，便立刻趕了過來。

許適容聽已是知曉了自己趕跑楊煥的事，心知按了常理，確是自己做得過了，一時也是無話，站著默默不語。

姜氏從前里教訓娘，雖不見頂撞，只辯解總是不了的，時常倒把自己惹得一肚子火。又妒潑辣，容不得丈夫邊有個妾室通房的，一有苗頭就鬧得全府上下犬不寧的，久而久之，自然就瞧厭煩了。今日見卻只是微微垂了頭，神看起來也是一片平靜，倒是有些意外了。想了下，便趁勢又加重了語氣道：「你嫁我楊家也已有些年頭了，那南院的進門比你還晚，如今那喜姐慶哥都已是伶牙俐齒地哄得老太太不知道有多歡喜。獨你這裡卻是不見靜。從前里我也懶怠說你，如今連老太太都看不過眼了，前幾日還說要給煥兒納房侍妾，開枝散葉的。只我怕你心裡有疙瘩，才給攔了去的。你自個也須得好生掂量下，再這樣胡鬧下去，休得怪我這做婆婆的要往你屋裡人了，那時就由不得你像從前那樣往外賣人了，便是告到你娘家裡去，也沒人能說我楊家虧待你！」

許適容心中了一下。如今雖是莫名其妙地了許娘，只真的和楊煥這樣的人做對夫妻，卻是半點也沒那個心思的。不過是初來乍到的眼睛又不好，想的是日後再慢慢謀個出路的。起先聽姜氏的意思是要與楊煥同房，心中正有些犯難，上次是講了個「趣事」嚇跑了人，往後總不可能夜夜講個一千零一夜。如今聽姜氏提起納妾這茬，倒是正中了下懷，便抬起了頭，笑道：「婆婆教訓的是。自古聖人便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人若是因為娘誤了子嗣，那便真是我的罪責了。給人納妾的事，婆婆自己看著好便行。」

許適容此話一出，姜氏大是吃驚，仔細地盯著看了良久，這才狐疑道：「娘，你此話當真？」

許適容點頭，正道：「子嗣自古便是男子大事，娘再不懂事，如今也不敢耽誤人了。最好多納幾房，如此才好開枝散葉。」

姜氏點頭嘆道：「我的兒，你磕了下頭，不想竟是比從前明白了許多的事理。你能如此大度，這才是我楊家的福氣啊。」

許適容不語，只微微笑了下。那姜氏心中歡喜，這才了小雀幾個進來，又再三叮囑了要好生伺候，這才喜孜孜去了。

卻說那楊煥跟在自己爹後面應酬了大半日方回，剛到書房，卻見裡面那臥鋪沒了，了個丫頭一問，才知道是被姜氏令著搬回了臥房，心中亦是有些歡喜，急忙一路去了臥房。進去之時，見娘正獨自依在朱漆鏤花長窗前，眼睛似是著外面的一圃子花。側面瞧去，睫微翹，烏溜溜一團黑髮上了只墨翡翠小發簪，耳邊懸了只點翠墜子，穿月牙的綉衫羅，神帶了幾分閑適，雖是別無另外裝飾，只瞧著比往日那恍如神妃仙子的裝扮還要來得順眼。

那楊煥正值年，前些日子潛心研究那些才子佳人的春宮事，早又有些心火難耐。此時見到此等佳人，又是自己的娘子，哪裡還按捺的住，心便有些了起來。只想起前些時日的冷淡，往前剛走兩步，又有些猶豫地停了下來。

許適容靠在那裡正想著自己日後的出路，聽見那響，轉頭模模糊糊瞧見個人影，比屋裡那幾個丫頭要高出許多，已是猜出了來人，便轉回了頭，沒有理睬。

楊煥見娘神冷清，也不在意，自己靠了些過去，尋了個話頭笑道：「今日去了那牡丹酒宴，果然是長了不見識，席間也聽了個笑話。」

許適容淡淡嗯了一聲。楊煥又靠近了一步，這才涎著臉續道：「這笑話說的就是如今那開封府府尹的范仲淹。說是去歲京東江淮大旱，他奉旨前去賑災。歸來之時，居然帶了幾把野草送與皇上和后苑宮謄，說此是災民充的食糧。你說可笑不可笑。賑災就賑災吧，還搞這些花樣，今日這酒宴旁人都來了，只唯獨他未到，說是事務繁忙。真是沽名釣譽之徒！」

許適容聽他提到的竟是北宋名臣范仲淹，又用那樣的口氣來講，心中已是厭惡萬分了。原來祖父在前清為時，生平最仰慕的便是這位范文正公，以其為榜樣。與家中幾個兄弟雖年，只也時常被教導說，文人做，夢寐以求的便是死後得到皇帝的一個謚號「文正」，蓋因「文正」是謚之極，無以復加，能得此謚號者，大抵是當朝文人道德的及至之人。

「范公高風亮節，又豈是你這樣的無賴小人能理解的？」許適容冷冷哼了一聲道，「他是心存社稷，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你便是給他提鞋也是不配！」

楊煥滿以為自己這「笑話」能搏佳人一笑，沒想到卻是了一鼻子灰，被這般數落，倒也沒有生氣。反倒是見面上帶霜，瞧著比平日更添幾分意趣，忍不住上前一把便抱了起來。

許適容嚇了一大跳，待反應了過來，已是被放在床榻之上了。

楊煥抱了娘子上床，急急忙忙放下了紅羅垂幔，待要下去，卻見面帶怒容，一怔之間毫無防備，已是被許適容一腳踹下了床去，屁著地，跌得有些生疼，心頭一下又起了怒火，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掀開床幔，怒道：「你這婆娘好不講理，給你講笑話你不領，拘著我守著你一人也不和你計較，如今怎的又踢我下床？」

許適容聽他呼吸急促，想是委實有些憤怒了，便坐了起來，扯平了自己的裾，這才道：「楊煥，你往後也別在我這裡打什麼主意了。我今日已是跟婆婆言明，你若喜歡納妾，只管納了去，幾房都隨你意，我斷不會多說一句的。」

楊煥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獃獃地了片刻，這才小心道：「你方才說許我納妾？」

許適容嗯了一聲，冷冷道：「確實。只有一條，你需牢牢記住了。婆婆今日人將你鋪蓋搬了回來，往後便是同住一室，也再不許近我的，更不能說了出去人知道。若是犯了，我能你納妾，自然也能和從前一樣，把你邊那些個花花草草一一地掐了。」

楊煥雖是有些不解自家娘的反常，只略略尋思了下，便覺著這買賣合算，幾房可心的妾室通房，自然比守著這脾氣古怪喜怒不定的夫人要來得好，哪裡還會不願，當下便滿口子地應承了下來。

楊煥尋了個空，悄悄問了姜氏邊的碧兒，得知果然要為自己張羅妾室的事，心中大定。自此白日里在書房中瞎混，晚間回了屋子，許適容睡榻，他便在那床腳前打個地鋪，有時睡到半夜，起來看睡，雖是心難耐連手都了出去，一下想到素日的厲害和日後的左擁右抱紅袖添香，便又生生忍住了去。

忽忽又小半月過去，許適容那眼睛已是痊癒了，這才在鏡子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樣。雖是前些時日里早有心理準備，只乍看到鏡中那陌生的子便是自己，仍是十分彆扭。又見那楊煥也不過二十二三的模樣，雖是量頎長，面目也算不錯，只越看竟越覺著帶了輕浮之相，心中對他厭煩更甚。

這日卻是楊煥的大日子，當今仁宗皇帝集英殿親試登科進士欽點三甲之後，便要試下蔭補上來的僚子弟。若是中有丘壑的，早去堂堂正正考科舉，那才是宗耀祖的正道，所以這蔭補子弟的試，不過是為了優待大臣，走個過場罷了。

卻說楊煥這日夾雜在眾多蔭補子弟當中，行了跪拜之禮，被仁宗賜了平，這才站在了集英殿里，見中間座上端坐了與自己年紀不相上下的年輕皇帝，兩邊分列了紫袍朱冠的文武大臣，氣氛肅然。又打量了一圈邊的人，赫然竟是發現了不自己平日里玩樂時的舊面孔，只此時應是怕被座上的皇帝點到名答話，個個都有些彎腰脖的，想起自己老爹之前的吩咐，下意識朝他站位的那地看去，見他正惡狠狠盯著自己，嚇了一跳，急忙也低了頭去。

仁宗方才那場試，見眾多進士都是才學出眾，對答時氣度不凡，出口章，親點了三甲，心正好，此時見到這一群蔭補而進的臣僚子弟，個個站在那裡竟都是頭彎背的，哪裡有半分方才那些進士們的風采，心中便是一下有些不喜起來。隨口問道：「爾等今後若是為，該當如何行事？」

這殿中立著的人，進皇宮前早被家中老爹耳提面命過，到了皇帝面前只需把頭低著，什麼話也不要講，待混了過去，自然就能授與職。此時聽皇帝問話，哪裡敢抬頭，一個個只把腰低得更甚。

那楊煥本是夾雜在隊伍里也不顯眼，只如今旁人都彎腰弓背，只他低了個頭，加上量本就有些高，一下便呈鶴立群之勢了。楊太尉眼見兒子站在那裡甚是招眼，怕落皇帝眼中引起注意，恨不得上前將他按下去，卻又哪裡敢，心中暗罵兒子沒有眼。

仁宗見自己話剛出口，下面那群人把腰彎得更低，唯恐被點名到的樣子，雖知站在這裡的人都是中無點墨的，只心裡還是有些失，也懶怠和這些人多說，正要草草結束，眼風突瞥見人群里有一穿了綠袍的年輕子弟，量頎長，雖也是低著頭，倒未像其他人那樣恨不得趴到地上的模樣，心中一，便指著道：「那穿綠袍的，你是哪家的？」

楊太尉嚇了一跳，心中早把兒子罵了個殺千刀。只皇帝既已開口，也只得了頭皮出列道：「啟稟皇上，這便是犬子了。」

仁宗聽是楊太尉家的衙，突想起前些天宮中楊妃在自己面前提過這弟弟，說是名為楊煥，自己今日照應著些的。他倒是第一次見著楊煥的面，見他相貌倒是堂堂，只立在那裡有些慌的樣子。他也是年輕，心中一下起了促狹之意，便盯著楊煥道：「爾今後若是為，該當如何行事？」

那楊煥萬沒料到自己竟被皇帝點名答話。他本是不學無，此時見大殿中無數雙眼睛都盯著自己，一下慌了神，連前夜被楊太尉著背了以防萬一的幾段冠冕堂皇的應考說辭也記不起來，吱吱嗚嗚了半晌，眼見自己老爹那臉越來越難看，額頭上豆大的汗水都冒了出來。

仁宗方才不過是一時興起才發話，眼見楊太尉臉越來越差，敬他是朝中肱骨之臣，也不想太拂了他面子，咳了一聲，正要這些蔭補子弟都退了下去，突聽座下那楊煥大聲道：「啟稟皇上，學生說不來那大道理，學生只知，為之道，便是要做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楊煥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楊太尉獃獃盯著兒子，萬萬沒想到他竟能如此作答，心中大喜，暗道莫非我老楊家的祖宗顯靈今日相助？

殿中兩旁的大臣們，尤其是那些才高八斗的文臣，本就對這些靠蔭補而進的子弟有些不齒，心中都是存了輕視之意的，此時聽到這一句話，個個都是自嘆弗如，暗自慚愧，有幾個更是激萬分，上前對著仁宗奏道：「皇上，聖人云，朝聞道夕可死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此語雖是樸實無華，卻字字珠璣，一語中的，道出了我等的心聲，為人臣，此真乃應盡之責，該當之任。我等聞之，心生萬分慨啊！」

仁宗聽罷，看了楊煥片刻，嘆道：「楊卿之語，殿中諸人都是聽到了？為之人，若是個個都能以此為榜樣，我大宋朝又何愁天下不平，民生不定？」

滿殿一片嗡嗡之語中，獨時任天章閣待制，開封府府尹的范仲淹立在那裡，先是如醍醐灌頂，暗自默念了兩遍這「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繼而卻是惘然若失，覺著此話似曾相識，仔細再想，卻又想不起到底出自何。心中不暗自嘆道：我之心聲，俱被楊府子一語道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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