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辣手摧夫記》第八十章

第二日是個爽朗的好天氣,楊煥卻是得了州府里的急馬快報,說皇帝率了文武百正往青門縣來,命他前去通州府里候駕。楊煥心中掛念許適容即將臨產,偏又得了這樣的上命,關了門竟是直跳腳。

許適容見他便似要破口大罵的樣子了,急忙攔住了道:「迎接聖駕才是頭等大事,你自管放心去了。我這裏不必記掛。」見他還是一臉不願,忍不住笑道:「我若當真要生了,你便是守在我床頭也是沒用的。還是快些去辦正事。」

楊煥被這般勸說,這才沒奈何整裝待發去了。只臨行前卻是扯住孫媽媽千叮囑萬託付的,見孫媽媽拍著脯保證再三了,這才一步三回頭愁腸滿肚地往城西方向去了。

楊煥帶了人一路趕著到了通州府,見其餘各縣的知縣也早是得了命趕了過來,齊齊匯聚一堂了。在那裏等了一日,第二日,終是迎到了聖駕。楊太尉此番並未隨駕,楊煥倒是一眼看到了隨駕百之中竟有徐進嶸,兩人四目相對,還未來得及表達各自緒,一下便是錯開來了。仁宗雖下令省去一切繁文縟節,只天子聖駕既到了,通州府里上至林知州陸通判,下至巡檢參軍,哪敢省去禮節,是儀仗隊伍的馬隊,就以紅黑白三的馬匹各一百匹作方隊,錯排列,遠遠去便似彩雲綉錦般,沿路百姓俱是頂禮拜,每隔幾里便設有黃頂帷幕供皇帝歇息。好在仁宗與楊煥倒也似是心意相通,一路無停地到了青門縣,此時已是他離開后的第四日了。

楊煥一面陪著聖駕到了海塘立碑之,一面記掛著娘,趁著初到之時整隊休憩,覷了個空命二寶悄悄回去探下消息,這才屏聲斂氣一臉正地站在隊伍之中。

「祥瑞」啟出之早豎了拓印著仁宗親筆所書的高大青石碑,石碑之後是楊煥早命人據宮制所設的祭壇。祭壇高三層,各十二級臺階,正南有登壇的階梯榻道。頂端設了擺滿祭禮的桌案。仁宗在祭壇邊上的一個大帷幕里更換了祭服,頭戴二十四旒平天冠,穿青袞龍服,外罩中,腳踏紅履,戴了純玉之佩。到了禮擇定的吉時,在執禮宮人的攙扶下登到祭壇頂端,大聲祝禱,禮畢,群臣山稱萬歲,所發聲音一時大有地山搖之勢。

仁宗祭拜完畢,換回了常服。見海塘高大雄偉,遠去綿延如巨龍蜿蜒,塘外綠草茵,塘里腳下又恰逢漲,浪滔拍岸,一時只覺心曠神怡,開口說要沿著堤岸遊走一番。皇帝既是發話,下臣哪敢不遵,紛紛慢慢跟在後面,不時贊皇帝的文治武功,福延天下云云。

楊煥被仁宗點了親隨在側,後面的百羨慕不已,跟在仁宗後一兩步,凝神聽他問話,自己回話,說的都不過是些當初築塘之時的事。仁宗長居深宮,聽到的這些都是生平所未聞的,一時興緻,談興大發,楊煥記掛家中娘,暗自苦不迭,不得皇帝早些敗了興回駕,只面上卻也不敢現出來。

說來也是無巧不書了,許適容那肚子早不晚不的,偏生就在這日的一大清早痛了起來。孫媽媽沉著指揮眾人,雖整個后衙都忙了一團,卻是毫不。不到半日的功夫,辰時末的當口,便聽產房裏傳來一陣呱呱之聲,竟是嬰兒墜下了。

門外孫媽媽屏聲斂氣,待聽得裏面產婆喜孜孜嚷著是個小子,一下便合什不住拜天,裏念叨著「老夫人有福」,眼裏那淚花竟是都冒了出來,見邊上小雀笑嘻嘻著自己,神很是促狹,這才覺著失態,慌忙用袖子抹了下眼,做出要打的樣子,小雀慌忙閃避了去,那笑聲卻是不斷。

許適容痛了半日,產下了兒子,耳邊聽得那幾個產婆不住誇著說有福,頭胎便是這麼順當,兩三個時辰便出來了,不似有些產婦竟是痛了幾夜也是生不下來的。又將用熱水抹過包裹了起來的嬰孩抱到了面前。許適容見嬰孩頭髮濃漆黑一片,在額頭上,小鼻頭小眼睛雖都還有些皺著,只瞧著和楊煥卻已是有幾分相似了,又見他那小手握著,忍不住了自己一個指頭過去探了下,小嬰兒竟是一下抓住了指頭便要往裏送,小不住咂著,心中頓時生出了滿溢的憐之意,只覺自己便是再痛個十倍百倍,和這小生命帶給自己的相比,那也是微不足道了。

二寶狠孜孜地趕回了縣衙,已是快正午了。聽得夫人今日一大早發,如今已是產下了個男嬰,母子俱是安好,大一聲,連口水都未喝,轉便又翻上馬往海塘跑去了。待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到了海塘,那裏如今早已是重兵攔道,哪裏進得去,只得在外面聞訊趕來拜覲天的眾多百姓之中,從袖袋裏出預先備好的一條紅布條,拚命朝楊煥的方向揮手。只他那手早就淹沒在人群里了,哪裏看得到,只得不住上躥下跳便似猴子般的。

原來楊煥起先已經與二寶約好,若是夫人尚未生,他回來就在海塘路口揮綠布條,若是生了都安好,男孩就揮紅布條,孩就用藍布條,若萬一有什麼變故,就揮個青布條,那時便是頂著冒犯天的罪他也要先回去了。

楊煥估著來去的功夫也差不多了,便有些魂不守舍起來,頻頻往路口瞧去,遠遠地果然瞧見了人群里那二寶的頭一會高一會低的,上面一紅艷艷的布條不住揮舞,一下心花怒放,若非旁邊有皇帝鎮著,只差大起來翻幾個蜻蜓倒豎以發泄自己心裏的緒了,只那臉上就難免就有些怪模怪樣起來。

仁宗方興未艾,命邊隨了過來的幾個才子文臣做了幾篇頌賦,正一一看著,突見邊楊煥眉飛舞地,眼睛不住往外面看,自己便也順著瞧了一眼,這才發覺他眼睛竟是盯著遠那條甩的紅布條在轉,心中有些奇怪,便順口問了一聲。楊煥撲通跪了下去道:「不敢瞞皇上,實在是這幾日臣的子臨盆在即,方才臣的家人在外用紅布給傳消息來了,說是生了個兒子!」

仁宗啞然失笑道:「你這兒子來得倒真是時候。」

楊煥磕了個頭,笑嘻嘻道:「可見皇上乃一代仁君,這才連母腹之中的小兒也知曉挑皇上來的時候出來,好沾些皇上的福澤。」

仁宗雖知曉他不過是順口拍馬,只聽著心裏也是舒坦。楊煥藉機道:「皇上才高,可否為我小兒賜個名?也不枉他如此有眼。」

仁宗方才正被那幾篇詩賦勾出了些興緻,聽楊煥如此一說,欣然點頭,問了他楊家的排字,沉片刻道:「這世字乃你楊家排輩下來的,朕也不宜變,賜個后名為凱吧,盼我大宋軍隊早日平定西北邊陲,凱旋捷報。」

楊煥念了聲「世凱」,贊道:「皇上起的,果然是個絕妙的好名。臣代我家小兒叩謝皇上賜名之恩。」

邊上群臣見皇帝竟親自為楊煥的初生小兒賜名,俱是艷羨不已,紛紛贊這名字起得好,仁宗自己也是頗覺得意。一眾溢之聲中,站在人群里的徐進嶸面上雖無大表,隻眼裏卻是掩飾不住的黯然之

眼見日頭已是過了正午,便下令起駕回了。楊煥雖是恨不得立刻翅回了縣衙,卻也只得隨了大隊,恭送皇帝駕出了青門縣境,與百姓們一道山呼萬歲,叩拜送別,直到那浩浩的隊伍消失在視線里,這才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抓過了一匹馬翻上去,飛快地往縣衙里趕去。

楊煥趕回了縣衙幾乎是跑進了後院,待氣吁吁地要推了門進去,卻是被孫媽媽給攔住了,兩人在門口爭執了一會,聽見裏面傳出了許適容的聲音道:「孫媽媽,他洗手更了便進來吧,不礙事的。」

孫媽媽如今對許適容的話也不大不敢遵,雖仍覺不願,只也得應了一聲。楊煥二話不說急忙跑去照辦了,一陣風似地又旋了回來,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門進去。繞過隔間,便見到許適容頭上包了塊帕子,正躺在塌上,襟一半打開,邊臂彎里躺了個小小的人,正在不住吸

楊煥獃獃看了半晌,自己裏竟也是咕咚一聲咽了下口水。惹得許適容忍俊不,低聲笑道:「你傻了?怎的獃獃地不?」

楊煥趴到了床頭,盯著那正咂的小人看了半晌,下他茸茸的小耳朵,這才抓住許適容一隻手道:「娘,都是我不好。你獨個在這裏苦生咱兩個的娃娃,我卻是在外面。當真辛苦你了。」

許適容見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裏面滿是掩飾不住的心疼和歉意,心中便似溢滿了暖流,聲道:「孩子出來前是有些痛,出來后那痛便都忘了,沒覺著多辛苦。」

楊煥親了手,又盯著懷裏那正閉著眼的娃娃看了會,見他應是吃飽了,卻仍是叼著□吐進吐出的,弄得那裏紅艷潤澤地汪一片,自己又是咽了下唾沫,忍不住小聲道:「不是有娘嗎?你自己不用餵了。」

許適容笑道:「我自己的孩兒,我想他吃我自己的,以後也知道心疼我這個娘呢。」沒說其實只是不願自己的兒子吃別人的水長大,且那兩個娘來得早了,雖一直在到如今,只曉得必定沒自己的水來得有營養,這才拒了孫媽媽,一定要自己哺。孫媽媽拗不過,便也只得由了。

楊煥突地展眉笑道:「我給咱孩兒從皇上那裏求來了個名,聽著當真不錯呢。」見許適容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遂得意洋洋道:「世凱,你覺著如何?」

許適容念了一遍,那臉便是綠了,心中怪他多事,張口剛要說換個名,突地想起是皇帝欽賜的,換是換不得了。見楊煥那臉趴在自己面前一副等著要稱讚的樣子,鬱悶了半晌,這才無奈道:「果然……是個好名。只這名是皇上欽賜的,平日裏喚了怕折了福,給他起個名吧。我覺著嬸子家的喜姐慶哥的著就不錯,咱孩兒就平哥吧。我也不盼他往後如何,平平安安一輩子便是最大的福了。」

楊煥贊道:「果然還是娘子心細。我怎的就沒想到這層?都依你的意思了。」晚間便是賴在了屋子裏不走了。

轉眼許適容已是出了月子了。京中太尉府里也得了孫媽媽的喜報,知曉得了個小子,老夫人和姜氏那歡喜就自不必說了,若非路途遙遠,恨不得翅飛了過來親自看下。

許適容這日收到了京中太尉府和自己娘家一道捎來的東西,都是些補品和孩子用到的件,滿滿登登差不多裝了一車,有些是府中二房那裏送的,還帶了封書信過來,說是那顧氏託了要轉親自啟封的。

許適容拿了那信,想了半日也是想不通自家那位嬸子為何要給自己單獨來個信,待回了屋子裏拆開看了,一下卻是心起伏,半日裏怔怔地回不過神來,心中又有歡喜,又有悵然,還有幾分連自己也品不出是什麼的滋味。正低頭坐著獨自想心事,突覺自己子一,已從後背被人抱住了,一雙手已是探上了口,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了。

娘,你如今一心只顧那小子,都不大理會我了。我也要吃。」

楊煥說著,已是一把抱起了許適容就要往塌上去。如今已是產後快兩個月了。

許適容心中還想著方才信中那事,有些心不在焉的。楊煥以為不喜,心裏哀嚎了一聲,暗道自從有了那個小子,眼睛裏就似乎看不到自己了,加上心中又有些虛,遂停了手上作,小心翼翼道:「娘,我方才聽說你得了顧嬸子的信?都說了什麼?」

許適容這才驚覺了過來,急忙道:「嬸子不過是和我提了些從前的舊事而已。」

楊煥心中更是心虛,看了下,又試探道:「和我可有關係?給我瞧瞧那信都說了什麼」

許適容看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如今這般神態,落楊煥眼中卻更是可疑。想起自己從前廝纏過那顧早,會不會如今竟是來信揭了自己老底?否則兩個之間會有什麼私話好講?抬頭又見娘那神似悲還愁的,問卻又一個勁搖頭,所謂做賊心虛,越想越是像了,後背一下已是有些發熱了,暗道還是趁早待了的好,免得等下娘發起火來再被秋後算賬,那時就只怕善了不了了。立時已是一把撲倒了許適容在塌上,低聲告饒道:「娘,我從前里當真是個混人啊,那顧嬸子還沒嫁給我二叔的時候,我是想過一陣子的,只當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兒。如今我早就一心都在你這裏了。我若是有半句哄你,就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許適容起先還沒反應過來,待品出了他話里的意思,已是將他一把推開,呼地坐了起來,睜大了眼道:「你說什麼?」

楊煥見杏眼圓睜,一臉驚訝的樣子,頭道:「我說的就那話里的意思……」

許適容一手已是扭住了他耳朵,罵道:「你個沒臉皮的。當初竟還有這般的事!我都替你害臊!」

楊煥這才知曉原來竟是自己想歪了,看樣子,分明就是方才聽了自己話才知道這個的。一下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見還扯著自己耳朵追問從前還瞞了什麼事,哪敢再多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又下,已是狠狠堵住了。見起先還唔唔地不住掙扎,慢慢卻是臉紅,微微闔了眼睛,睫不住,連呼吸也有些重了起來,心知這一招是奏效了,大喜過地正要好生一番,耳邊卻是聽到躺在小床上的平哥呱呱啼哭之聲。

楊煥見自己下的衫半解面帶春的,此時哪裏還願撒手,只作充耳不聞,卻是被許適容給推開了道:「平哥方才吃飽了才睡的,怕是尿了不舒服。你去解開看下。」

楊煥無奈,這才嘀咕著爬下了榻,到了平哥的小床前,一邊哄著一邊輕輕解開他尿包。湊近了一看卻是乾的,遂張道:「沒像尿啊。」話未說完,卻見那小雀雀飛出一道激流,熱熱地盡數撒到了他面門上,澆了個滿頭滿臉。

楊煥大一聲,後退了幾步,裏已是嘗到了鹹味,立在那裏呆若木彈不得。

許適容見竟出了這般的事,慌忙掩了襟下榻,自己哄住了啼哭不已的平哥,放回了小床。轉頭見楊煥那狼狽樣,哪裏還忍得住,笑得到最後那腰都直不起來了。

楊煥見這一出竟是逗樂了,瞧著方才那樁事是要揭過不提了,這才反應了過來,叉腰笑嘻嘻道:「咱平哥純,出來的子尿最是補氣養了。這般的好事不能我獨個佔了,也分些給你。」說著已是腆了張臉要往許適容臉上蹭。許適容大一聲,忙不迭要逃。楊煥哪裏肯放過,自是追了過去,兩個人竟是繞著那平哥來回兜圈了。惹得外面的孫媽媽不住敲門,埋怨他兩個驚嚇了平哥睡覺。

許適容笑得渾無力,早被楊煥一把扯住,眼見他就要把自己的臉蹭了過來,慌忙低了聲道:「快停下來。仔細孫媽媽聽到了。」

楊煥得意道:「停下來也好。須得你我一聲好哥哥,要糯糯甜的。」

許適容紅了臉,卻是不出來,見他惡狠狠地真要把沾了尿水的臉過來,急忙討饒道:「好哥哥。」

楊煥搖頭道:「了,只不甜也不糯的。馬馬虎虎暫且放過你了,待天黑再好好教你。得不讓我滿意,今晚你休想睡覺了。」

孫媽媽在外面敲了半日門,聽裏面卻只是嘰嘰咕咕的,那門就是開不了。沒奈何只得搖頭嘆氣走了,自己走了兩步,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這兩個,當真是一對歡喜冤家。往後還不知道有多要我頭疼的地方呢。」

作者有話要說:故事終於歡歡喜喜地完結啦。

謝大家一路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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