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腔》第5節

”這個過於沉重刺眼的字眼,這也是促使我決定跟他見麵的一個重要原因……上帝作證,我原本隻是想讓他別再來擾我。

不料見到馬修本人後,我才發現他跟我一樣,是個既沒責任沾花惹草的混蛋。因此我和馬修順理章走到了一起,因為從來不用承諾和告白給對方施加力,這些日子我們過得十分舒心。

——直到他在我初次允許他回家過夜後毫不留地甩了我,又在第二天勾搭上了同樣年輕貌的史黛拉。

其實最初的那條短信我現在還保存在手機裏,就算他在跟我約定好見麵地點後就換了號碼。我不會承認這個事實,就像我不會承認有那麽幾個瞬間我以為大活好的馬修就是我想找的那個人。

我從口袋裏抓起手機,打開了那條短信。

原本隻是一連串陌生數字的發件人一欄不知何時換了一個名字——

“伊恩萊斯·亞瑟·我想睡他”

……

我毫不遲疑地給亞瑟打去了電話,嘟嘟響過兩聲就被對方接了起來。

“去年恩節,你是不是給我發過一條短信?”我直截了當地問他。

☆、第6章魔咒

“我在上課。”

他的音量被有節製地低了幾分。

為什麽連“上課”那樣一個乏味的詞都被他說得這麽好聽?

“等等……你先說句‘魔咒(abracadabra)’給我聽聽。”

——我堅信沒人能把這個詞說得一點兒都不稽。

“……”

他明顯地停頓了一下,仿佛一時之間不太明白我突兀的要求,但最終還是依言照做了,“……魔咒。”

真要命,他那道低沉富有磁的嗓音簡直極了,就算用優雅聽的牛津腔說出這個奇怪單詞時也是一樣。

“謝謝你的配合。不過我想……你大概回避了我的問題。”

電話那頭分外安靜,約有著講師授課的古板聲響,不用想也知道法學係的必修課程有多麽的乏善可陳;而我站在教授辦公室門外的走廊上,窗口投蓋住大片油綠草皮的還明晃晃的十分灼目,迎麵拂來的熱風鮮活得燙人。

我用一隻手掌擋住右眼,把暫時偏離軌道的話題拉了回來,“發給我那條短信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亞瑟立刻被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沉默。他不再開口說上半句話,我耳邊話筒裏傳來的隻有愈發急促的呼吸聲。

“待會兒我再打給你,佩妮……佩普。”最終他飛快地說完,迅速掛斷了電話。

——非常好,看樣子我已經能猜得□□不離十了。

重新將手機塞回挎包的隔層,我向布萊登最後打了聲招呼,地為他虛掩上門,隨即背靠著長廊間被曬烤得暖烘烘的牆壁,不自又一次翻看起那條塵封許久的短信。

他——我還不能完全確定是亞瑟還是馬修——真意切的表述映眼簾,我認真地讀著每一個規整得、卻又飽含深意的單詞,不由得到一陣又一陣頭皮發麻,間斷的神經跳接踵而至。

……這裏頭蘊藏著的信息量簡直太可怕了。就算已經是第二次讀起來,我還是有些難以

看來毫無疑問,我必須得打消那個主意了。雖然我確定我會很和亞瑟度過愉快的一夜,可是如果這意味著我必須應付他接下來的表白、追求、或者……棘手的“意”,我肯定相當吃不消。

然而就當我幾乎就要下定決心、遲疑著將通訊錄裏的備注名“亞瑟·我想睡他”改“亞瑟·我不睡他了”的那一刻,史黛拉打來了電話。

“佩妮——你絕對不敢相信我剛才看到了什麽!”

另一端,史黛拉用近乎尖的高分貝挑戰著我耳的承極限,刻意拔高的聲音因忿忿不平而顯得有些怪腔怪調,“馬修睡了我的室友,還告訴我他要重新追求你……他真該下地獄!為什麽就沒人能給他一個教訓呢?!”

“……”

我一時語塞。

看來我高估了馬修的無恥程度,他不靠史黛拉狠狠地辱了我,還想用我繼續辱史黛拉。

“不要。”

盡管氣得直發抖,我依然竭力保持著聲線平穩鎮靜,下一秒,有個連我自己都不可置信的承諾冒出了我的,“我會在三天之睡到亞瑟。這對馬修來說是個足夠的教訓了吧?”

“你是說那個無論見誰都冷冰冰的伊恩萊斯?”

史黛拉本來就不低的音調再次被錯愕拔高,訥訥半晌才接著說,“別開玩笑了,他絕對是個基佬,我賭兩千鎊。”

我一點兒也不驚訝對亞瑟會有這樣的評價。要知道,雖然無論我參加的每一場派對或者舞會都有他的影,可我從沒看到他向任何一個孩子搭訕,甚至還撞見過他拒絕拉拉隊隊長的際舞邀請。久而久之,我也搞不清他到場的目的是男是了。

當然啦,我必須承認,在剛和馬修開始確立關係的那一陣子,我也曾經被亞瑟出眾的外表吸引過……他的確很難讓人不去注意。

“那你可要在三天之準備好兩千鎊了。”我故弄玄虛地抿起角,抑著從嚨深低低說道。

盡管如此,我對怎麽把亞瑟搞到手也是毫無頭緒。在每一場我經曆過的短暫關係裏,我從來都不曾是主的那一方……我能看出他對我還有著一定的好,我可不能讓自己做出什麽會使這點好煙消雲散的舉

“引”和“過火的引”之間那個微妙的臨界點實在很難把握,尤其是對於亞瑟而言。

下午我破天荒地去上了一節專業課。畢竟我的出勤率已經岌岌可危,從現在開始補救好歹也不算太遲。

大學的社會科學部門有一個獨立禮堂,專門用於三百人以上的儀式或者講座。那兒離法學大樓並不遠,我一邊心不在焉地跟著惠特妮夫人催眠似的沉緩聲線頻頻點頭,一邊在腦海中據亞瑟的時間表規劃接下來的行程。

他的下課時間是四點三十分,而我的則是四點鍾整。我有充足的時間到法學大樓腳下等待他。

正盤算著,我突然聽見有人清清楚楚了一聲我的名字——

“唐小姐。”寬大的木製講臺前,惠特妮夫人兩道嚴肅目隔過橢圓形鏡片,不偏不倚投到了我的臉上,“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告訴我們你的畢業論文題目。”

我實在太擅長應對這種局麵了。

“基由心理障礙引發的行為障礙總論。”泰然自若地合起桌上亞瑟相關的資料夾,我把布萊登·特裏斯坦教授對他的診斷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很好,請在明晚六點前將提綱發到我的郵箱。”

並不驚訝於我的對答如流,惠特妮夫人推鏡架,含蓄地警告道,“你已經超過死線整整三天了。”

……我倒是不太擅長應對這種局麵。

“我知道了,夫人。”我說。

下課後我禮貌地謝絕了幾個派對邀請,這種況不太常發生在我上,所以我對周圍疑不解的視線報以一個倉促的微笑,然後抓起挎包匆匆向隔壁的法學大樓走去。

法學大樓隻有四層高,約莫是藝與設計大樓的一半。穿過口的拱形短廊道便是寬敞古典的維多利亞式前廳,零星有幾個法律係學生抱著厚厚一摞書,毫不作頓足與我肩而過。

耐心耗竭之前,我足足等待了將近一個小時,四點半下課的那一撥學生基本散盡了,我卻還沒找到亞瑟的蹤跡。⊿思⊿兔⊿網⊿

猶豫了片刻,我準備到四層的那間教室去看看。

我不想再去嚐試的樓梯間,那滋味我上個月來找馬修的時候就已經深刻地會到了。於是我繞到那麵巨型大不列顛國旗背後,等待著法學大樓最著名的鏈條式電梯從天而降。

這部古老機械不設防護門,部空間狹窄仄,甚至僅僅容納兩人都有些勉強。電梯依附於齒咬合的機帶鏈條,二十四小時不停歇地在四層與一層之間來回運轉,想搭乘隻需待合適的時機縱跳進去,再等抵達指定樓層時鑽出來。

我來到空的電梯門前,聽著磨耳的機運作聲逐漸接近。電梯很快降臨到一樓最低點,不加滯留便開始持續升高。我一抬頭,正巧和裏麵準備離開的亞瑟對上了雙眼。

電梯勻速緩慢地上升著,我也沒多想,踮著腳尖將探出半的亞瑟推了回去,旋即也跟著到他邊。

他好像也沒太反抗。

“……”亞瑟偏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轉過臉,黑暗中我看不清他側麵拓的廓,隻有黯藍瞳仁微漠地暈著薄

他呼吸的滾燙熱度與理的堅韌質過相隔料,源源不斷地攀附上我皮的神經元,刺激著我腔裏愈漸失去規律的心跳。

或許是察覺到了這一點,亞瑟將自己六英尺高的個子使勁往角落裏,顯然是在努力不讓我們。我隻得出手指他繃結實的腰桿,自覺向後退到冰冷堅的金屬電梯壁跟前,示意他可以稍微放鬆一些。

不料他忽地向前近,居高臨下地定定注視著我,一個擁抱隨即不連貫地落了下來。

我來不及做出反應,他已然慢慢收了雙臂,熱的掌心肩胛,力道輕緩持重,還帶著些不的小心翼翼,像是一張過於厚實溫暖的珊瑚絨到頭頂。

“這裏有點。”他在我耳端艱難地小聲解釋。

電梯極其慢速地經過二樓,昏黃源一霎刷過,我借著轉瞬即逝的亮,看見他自臉頰蔓延耳的一層淺紅

“……我知道。”

我定了定神,無可奈何地任由他牢牢箍在懷裏——雖然我製造這個小小的“私空間”並不是為了這個。

“我這次來找你是想告訴你,”

謝天謝地,我終於提起了正題,“上次的提議依然有效。”

他好像並沒理解我在講些什麽,我便進一步細說道:

“我的意思是,我隻打算跟你睡上一覺。在那之後我們不會再有任何聯係,或者……進一步的發展。”

我在同時告誡著他和我自己。

到環抱雙肩的有力手臂倏然間僵凝了一下。

“不要。”這是他第二次清晰明確地對我的提議予以拒絕了。

我站著沒,忽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你想不想跟我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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