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牙，滿臉睡不醒的幹枯暴躁直到此時才煙消雲散。上必不可缺的幾種護品，我的胃袋裏不合時宜地出一聲空癟的哀鳴，登時意識到自己還沒怎麽吃東西。

這間旅館不提供早餐，但一層配有能容納多人的寬敞廚房和餐廳，想在那裏開火做飯僅需掏錢購買一份食材。通常況下我會煮一鍋櫻桃餡意大利麵來填飽肚子，但今天不同於往日——

一份滋滋冒著熱油的煎牛排正擺在公共餐桌前，大約四五，餐刀切開後還能看見黏連片的紅。托布萊登的福（“食生可以被看作人類還沒完全剝除的表現”他說），我自小隻被允許吃全的類，長久以來也養了固定的習慣。

隻是這畢竟是第一次有除了監護人以外的男人做飯給我吃——所以我試著嚐了幾口，亞瑟就站在廚房裏著平底鍋遠遠地翹首看著，僅僅在我問他有沒有草莓可以澆上去的時候出了稍許搖的表。

類配合水果，同時補充蛋白質和維生素，這也是布萊登教給我的膳食搭配。很顯然這個搭配跟社會主流口味完全相悖，我的前幾任男友總對此進行猛烈的抨擊，馬修還會在我用藍莓榨煮蝦仁的時候擺出一副極其嫌棄的臉。

我等待著亞瑟開口提出反對意見，再用以往無數次的布萊登式科學理論進行駁斥，可是他始終沒有那麽做——他很快端出自己煎好的第二份牛排，搬來一把椅子坐到我對麵，然後遲疑著探出一隻手，從側的小型電冰箱裏取來一盒草莓味飲。

“你真的應該試試。”

我忙著用餐刀刀背將牛排上的黑胡椒調味料撥到一邊，示意他將草莓淋到盤子裏，“特別有營養，而且味道不錯。”

他保持著懷疑的態度，分明的指骨扣著飲料罐，藍眼珠遊移不定，還在猶豫該不該下手。

我探過去喀地一聲掰開了拉環，端起盤子遞到下方，亞瑟隻好謹慎地灑了幾滴上去，就是那塊沾了量草莓的牛排被我切開，叉到餐叉尖端送到他邊。

“想不想嚐嚐看？”

“你……”

他的眉揪，半邊眼梢挑了起來，“喂給我吃？”

我奇怪於他錯愕的表現：

“當然。你背後又沒有其他人。”

他還沒回過神，遲鈍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噢”，任由我把一小塊牛塞進裏，小幅度機械咀嚼著。

“甜嗎？”我問他。

他立即點起頭來，眼底鋪陳開融冰的笑意。

“一點兒也不甜。”

——我知道他想說的是“非常甜”。

我很快適應了牛排裏一被鮮香和果甜掩蓋住的生腥味，驚歎於亞瑟深藏不的廚藝同時大快朵頤，沒過多久一塊斤兩不小的牛排就全被我吃進了肚皮，我自然而放鬆地癱倒在椅子上按了按飽足的胃袋：

“今天我想在市中心逛一逛，還想再去一趟那個特別著名的城堡……你有沒有玩兒過？我上高中的時候總是去那裏過周末。不管野餐還是營都是很棒的主意，但是得小心被管理員抓到警察局……”

我沒能說完的話被一陣來電鈴聲打斷了。

“你在哪兒？”剛一接通，對麵就傳來布萊登不耐的質問。

我朝亞瑟聳了聳肩，做了一個類似“我爸爸”的口型：

“我在威爾士。旅行，你忘了嗎？”

“馬上回來。”

布萊登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道，“你媽媽想見你。”

☆、第20章我想吻你

這是一間店麵不大的酒吧。進門左轉，繞過幾把吧臺高凳，在第一排的第三個卡座坐下，點上一杯加了新鮮橄欖或是檸檬的幹馬提尼——四年高中生活所養的習慣讓這個順序對我而言深諳於心。

此前我們還在市中心漫無目的地閑逛，無意中路過這間不起眼的酒吧。隨著時間推移，它比四年前更顯殘舊了，充滿了複古文藝懷的外裝潢一不變，隻是細節又多了些原原味的維多利亞式裝飾和擺設。

可能是看出了我臉上懷念的神，亞瑟直接上前替我拉開門，用行簡單明了地指出“我們可以進去坐坐”。

本來我並不是很想進來坐坐，誰這兒的每一隅角落都滿滿地充塞著我與布萊登共度的回憶呢？要知道，這個時候我最不願想起的人就是布萊登了，因為我的思維一旦及這個名字，他總會引導著我聯想到我素未謀麵的親生母親。

然而亞瑟一路上都不太好看的臉讓我決定就近找個地方休息。他從今早開始就顯得疲憊極了，始終低垂著的麵容比平日裏更加蒼白沒，從旅館離開時還遮遮掩掩地打了兩個噴嚏。

“你來過這兒嗎，亞瑟？來，先坐到這裏……哦上帝，我真怕你會突然暈過去。”

而這回我刻意避開了那個以往固定的座位，直接在酒保麵前停下腳步，拉開一把椅子示意他搖搖晃晃地就座。

最開頭問出的問題也不指他能回答，我自顧自宣泄緒似的匆匆往下說，像是想驅走腦海裏盤桓不去的苦惱和煩躁，“我上高中的時候老是用假id過來買酒。上一次還是畢業舞會結束的時候……”

這次跟亞瑟一同回到卡迪夫，我怎麽老是克製不住地想起畢業舞會那個瘋狂的夜晚？！

我還記得，我就在如今站的位置前，勇敢地搭訕了那個相當味的年輕男人——

近在眼前、纖塵不染的玻璃杯浮著一層明澤，頭頂燈穿過杯打到後方排列整齊的酒架上，起了一塊塊形狀不均的影。吧臺前的酒保換了個新麵孔，還是常年一副答不理的模樣，散漫地以肘支撐吧臺，盯著啤酒桶底下落的白泡沫發呆。

環境老套陳舊、酒保態度惡劣……我真奇怪這間酒吧怎麽還沒倒閉。

我放棄了慣有的馬提尼，轉而要了杯伏特加，然後問亞瑟想喝點兒什麽。

“酒。”他保持著慣常的言簡意賅，鼻尖些微地騰著一點紅。

“哦。”

我轉頭對麵前等得滿臉不耐煩的新酒保說，“請給他一杯橙，不要加冰。”

——鑒於他能被一杯啤酒輕而易舉灌醉的酒量，我可不敢讓他沾上哪怕一星半點兒的酒。

“……”

亞瑟默認我的判斷，順從地將手臂搭到我後的椅背邊沿，頭向一側略歪過去，閉目微半不再言語了。

等待酒水推上桌的過程中，我接到了一通莉蓮打來的電話。

“佩妮，你在哪兒？”好像在地下室或什麽其他信號微弱的地方，電流的異響滾湧嘈雜，“皮特說他想見你一麵。”

“我在老地方。隻有皮特？”

我報出能夠心領神會的語，左手打磨的指甲劈裏啪啦輕叩著桌臺，“你不打算過來一起喝一杯？”

“我有點其他的事得去理……”的語氣突然變得吞吞吐吐。

經過數年的相，我太悉話語中突然轉變的緒了，不由得低聲音促狹地調侃，“你是不是要去赴個……‘其他’約會？”我故意帶著低笑咬重了一個單詞。

不同於慢慢轉變了觀念的我，莉蓮依然維持著曾經的生活方式——開放式的關係。也就是說，和皮特除了保持著親的份外，也擁有不被對方幹涉、隨意約會他人的自由。

當初我之所以同意馬修以我的男友自居，也是因為他在來往短信裏出的想法跟我一直以來的做法不謀而合。

到現在我才恍然意識到，自從睡過了亞瑟，不知怎麽，我竟把這條長久以來忠實踐行的“自由”原則自然而然地從腦中剔除了。

和坦然承認的莉蓮調笑幾句，我掛斷電話。一轉頭，側後方的桌麵上擱了一杯果。估計我的幹馬提尼還在調。㊣思㊣兔㊣網㊣

亞瑟快要昏睡過去了，不正常的酡紅正在從兩腮向顴骨蔓延——這顯然不再有關於害的象征了。玻璃杯磕木桌的悶響在某種程度上驚醒了他，然後他抬起五指，將不斷冒著水珠的沁涼杯握進手心。

……糟糕，我忘記叮囑酒保別放冰塊了。

“嗨。”

我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想要確認他是否安然無恙，“你還好嗎，亞瑟？”

他指間著細長的果杯，幾乎與我到他料的同時猛然抬頭，視線帶著一難以言喻的重砰地撞上我的雙眼，四目接間，我聽到記憶灼燒的聲音。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麵孔跟那個人——四年前畢業舞會後、給了我值得回味的一個晚上的那個人——微妙地重疊了。

……這簡直是瘋了。

我趕快抑住腦袋裏不切實際的回閃畫麵。

恰巧這時酒保一揚手暴地將調好的酒砸到我麵前，我一手抄過來抵到邊。

“嗯。”

亞瑟沉悶地自嚨深發出一聲短促的低音，接著聲線喑啞地說，“你想不想回去？”

“……我現在不想談論這個，亞瑟，我不想。”

我想捂住耳朵，但這意味著我必須放下手中的酒杯。所以我仰頭猛灌了一大口酒，連帶著吞下一連串湧上氣腔的咳嗽，故作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噢，我知道要見我，可那又怎麽樣？我可不會為了一個陌生人改變行程。”

——好吧。我承認我遠沒有表麵上顯現出來的那麽不以為意。

“而且，現在你的狀況完全不適合坐火車，短途也不行。”

我隻好為說服自己再找了個理由——話說回來，他為什麽會突然冒？我不想到這個問題，稍加思索就有了答案，“你昨天真該在浴室裏幹再出來。”

亞瑟的語聲已經完全浸在遲滯的鼻音裏了：

“但是你喜歡。”

“嗯？”我一時不太能理解，“我喜歡……？”

他小聲地了鼻子，手背輕輕捂在額頭，每一個音節都被憊懶倦怠地拖長，說的頗為振振有詞：

“你說過淋的男人很。”

結合我對亞瑟醉酒、被親吻、還有生病時的狀態觀察，我發現隻要他不再是他自己——譬如心跳紊抑或頭腦糊塗時，就會老老實實地說實話。

我哭笑不得地將手覆到他包圍著涼意的那隻手上。盡管隔著掌間的筋和骨骼，我仍覺到他額跡的滾燙過指滲我的皮。

“很難嗎？那我們現在回去。”我都沒察覺到自己正在哄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