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姝有些莫名。

李偃對的態度，已算很好了，可總覺得，他仿佛不是在對，而是另外一人。

好似他和那人很稔，而明明和他從前不過見了一面。

大婚那夜里，恍惚似聽見他說：“可恨你竟忘了我”

那帶著些許埋怨的親昵語調，好似他們認識了許久似的。

養在深閨，平日里除卻去茶樓聽個書，幾乎沒出過門，若說兩個人那一面之緣，決計也算不上悉的。而且李偃這樣的人，若見過，又怎會輕易忘了。

委實匪夷所思。

這天因著鄭鳴凰的事，李偃和謹姝都各懷心事，新婚夫婦相的尷尬和拘謹，倒似了許多。

稚櫟仍在憤憤，言說主公看起來這樣正派的人，竟也會養通房，如今看，恐怕侍妾什麼的也不了。

謹姝心不在焉地“唔”了聲，“到了這般年紀還沒有娶妻，于他那樣的人，有兩個通房，不也正常”

傅弋于他那樣的年紀，通房已睡了不知凡幾了，聽說在他院里侍奉的，無一逃，謹姝嫁過去的時候，他正妻去了，尚有三個侍妾卯著勁想要扶正，屋里通房若干，瞧著也都不分，嫁過去時也是如今這樣的年紀，夾在人的勾心斗角里，撞得頭破流，后來生了阿寧，未添哥兒，連婆母待都苛刻了許多，日子更是艱難。

所以大約后來跟了劉郅，雖則屈辱，日子還是好過了許多的。

劉郅總覺得他是那救于水火的人。

大抵男人都逞英雄，也是可笑之至。

那時總想起年時在茶樓聽說書先生講故事的時候，年時向往的一生只伴一人，該是何等的奢念。

鄭鳴凰被李麟安排進了偏院，大約被嚇得狠了，去了后許久沒再出來過。

只夜里聽說，去了李偃臨時辦公事的書房。

帶了自己做的吃食。

稚櫟氣得跺腳，“瞧瞧，八是個狐胚子，小夫人你倒穩得住。”

謹姝在繡一面披風，從嫁妝里挑出來的一匹上好的布料，沒量過李偃的子，但因著已有了之親，尚還能估得出來。

聞言不由笑道：“不然你要我怎麼辦我也去送這等爭風吃醋的事，做了反而掉面。再說來這里，本就是照顧夫君的，做些吃食送過去，也是應當。”

稚櫟張了張，氣得兩眼圓睜，最后也沒反駁出個所以然來，只憤憤道：“以后總有小夫人后悔的時候。”

漣兒蹲在那里替捋線，聞言也抬了抬頭，是個悶葫蘆的子，罕見開一次口，這會兒瞅著，有些急切地說：“柳姨娘原先也是大人房里侍候的，也是夜里去送吃的”

燭火半明半昧，人影影綽綽地斂袖布著飯，間或聲細語地問一句公事上的辛苦，那勞累了一天的心，大約也被熨得服服帖帖，爹爹在書房里要了柳姨娘，翌日就去了祖母房里，說要納妾，連母親都沒知會，分了別院給柳姨娘，流連房中數日，母親面上替父親張羅，親近地著柳姨娘妹妹，夜里卻常常一個人神傷。

世上子，哪有盼著夫君廣納妾室的，只是自閨閣就被著，要有正妻的樣子。

謹姝頓了頓，這些自然知道，已經是記事之前的事了，稍稍大些，家里仆婦私下里依舊咀嚼這事。

回過神來，笑了一笑，“我知曉了，莫妄論主子，以前在家里，我由著你們胡鬧，今后規矩要記在心里。”

稚櫟依舊嘟囔了句，“瞧著倒是個端正的人，奈何如此沒禮教，咱們主公和小夫人方新婚，就來近前添堵，若說不是故意，婢是如何不信的。”

謹姝橫了一眼，方訕訕閉了。

李偃因著軍師的極力引薦，見了那位名喚見空的獨眼小僧。

李偃非以貌取人之輩，但對有殘缺的人，是一定不許納軍中的，但見空實乃大能之人，雖是獨目，卻比尋常人都眺得更加遠，那個獨臂力大無比，量雖小，卻能拎起一個比自己還要健碩的男兒，失了的左臂由鐵鎖鏈代替，亦是靈活似手。

“這機關巧件，何人幫你所造”那個鎖鏈和斷臂幾乎融為一，還可變化為短劍，可遠攻，亦可近戰，且防不勝防，實在妙。

“回主公，是小僧自己打造。”見空頷首，眉眼里帶著細微的矜傲之，仿似年，仍是意氣風發的模樣。

李偃面欣賞之，“汝乃奇人，孤封你為偏將，領一師之兵，可能勝任”

見空大喜，曾有人告他，說江東王李偃乃禮賢下士之輩，來日大有可為，可追隨之。

他本存疑，如今卻五投地，以他形貌，本無緣軍中，如此竟能任一偏將，實乃貴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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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見空大拜，“謝主公恩典，見空定不辱主公之命。”

見了小僧，李偃又去軍中巡視一遍，四萬軍士安排留駐，聽命于玉滄太守令。只親護衛兵并一隊輕騎兵隨他走。見空不必再護送鳴凰，隨守軍留駐。日后山南和玉滄必然會為李偃西征的跳板，留在這里，大有可為，見空欣然接。

這樣忙了一日，回去已是很晚了。

謹姝仍等在房里，昏昏睡，卻不好先睡，一直撐著眼皮，外面沒通報，屋子門就開了，謹姝睜開眼，知道定是李偃回來了，忙直了子，迎上去，“夫君竟忙到這個時辰。”

著他，雖盈盈而笑，比之昨日，倒多了幾分疏離。

李偃自進了門就一直在看謹姝，聞言“嗯”了聲，“軍中事多，耽擱到現在。你怎還不睡”

“在等夫君。”屋子里燈暗得幾看不清，謹姝拿剪刀撥了撥燈芯，霎時亮了許多，回的時候，李偃已抱住了，那臂膀堅若磐石，霎時便了嵌在石里的細草，不由垂首，“夫君”

李偃嗅頸間的馨香，眉目微垂，晃似出神，“下次不必等我，你可先歇。”

“謝夫君。”

“不必對我如此客套，你是我妻。”

謹姝輕推了他一下，自然是沒推，微微偏過頭去，垂目，“不瞞夫君，我今日聽了些許閑話，本是不應該，但既然我知道了，總要問問夫君意思。”

李偃鼻尖蹭耳垂，倏忽噙了耳珠，“唔”了聲。

謹姝微微躲了下，自然是躲不過，但那作倒李偃一愣，偏過頭，目變得清明了，瞧著，“怎麼”

謹姝趁勢從他懷里鉆了出來，面對他，福了福，被他目盯得發怵，但還是咬牙開了口，有些事，必須提前知曉，“阿貍聽說，鳴凰小娘子，原是夫君房里侍候的，我想問問夫君的意思，往后去是要納了，還是如何，也好我知曉，該怎麼應付。”倏忽間，不知怎麼紅了眼，昨夜里，他說：“從今后，汝便是李偃的妻了。”

那時還曾抱著一幻想的，幻想李偃是良人。

其實厭煩了子間的爭風吃醋，也厭了男人那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姿態，不想重新過一遍上一世在傅弋家里頭的日子，也不想再被劉郅養雀兒似的養在邊。

若李偃也是貪妻妾群之人，不若早些死心，讓他自個兒和他那些鶯鶯燕燕和和去罷了，好好當的主母，這輩子也不要再生孩子了，若他生氣，最好就休了，去要飯吃，去死，都好。

深吸了一口氣，眼眶依舊泛紅，倒顯得惹人憐。

李偃上前一步，指尖去勾下，“你這倒是在怪我了”

謹姝微微偏過頭去，“阿貍不敢，只是在請夫君訓示。”

李偃便笑了，一把扛起去了床上，“有什麼敢不敢的，左右這種事，全由你做主。”

謹姝還未反應過來，人已在他下，李偃似急切，手上上作不停，推拒片刻，哪里擋得住他，最后只能被他擺布，他其實尚且遷就子骨弱，沒要太狠，可末了謹姝還是覺得有些委屈，好似人生就是這樣，總免不了被人擺布。

有些悶悶地轉了子，蜷在床里頭，只占了小小一塊地方，李偃疑心自己太魯，靠過去，從后抱住了，的腰肢，一邊去親耳后，忽又想起提的那件事，與提了一句，“你聽哪個說的勞什子的屁話，鄭鳴凰如何就了我房里侍奉過的好歹是一晚輩，我便了禽嗎”

謹姝心頭跳了一跳，腔里埋的那一霾，仿似一瞬間散了，但還是不太信，“日落前后，我還聽，去了書房與夫君送吃的。”

“連我門都沒進，我讓侍衛拿進來就走了。”

謹姝轉了轉眼珠，李偃又說：“那吃食我也沒吃，忙著辦公務，推了簡櫝就趕著回來，因著貪你滋味，連步伐都比平時要快許多。”

他如此直白地說這種話，謹姝倏忽臉紅了，只甕聲甕氣地應了句，“那倒是我胡思想，給夫君添了。還請夫君莫責怪。”

李偃斂了眉，“你不必與我客氣。”說著又去親玉似的頸子，順著往下去，把子掰了回來，左右翻弄，倒似真的貪，息漸漸也急了起來，謹姝心跳如雷鼓，熱得發昏，只催他，“夫君你快些，阿貍不住。”

李偃低笑了聲，“你方才是在吃醋嗎”

因過了許久了，謹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道：“未曾。”

那口是心非的樣子，于現下這景，倒也似撒了，可的，李偃啄了瓣，汗的膛玉房，似灼熱的鐵，熨得渾發。

他笑說，“倒不必，我非貪之人，只要一妻足矣，往后還要夫人，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