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幽靜的院子里樹影晃，看上去宛如張牙舞爪的妖怪，莫名滲人。孫滿滿沒有進院子，也沒有離開，就在外面等著，仿佛在等著一場好戲。

遠又掠過來一個人，輕巧地落在孫滿滿邊。

是謝涼。

“孫門主，發生什麼事了？”謝涼向來淺眠，剛才他在屋里聽到靜后，也追了出來。孫滿滿朝他笑了笑，道：“驚擾了謝大俠休息，實在是不好意思。”

“無妨。”謝涼并不在意這個，“可是有人潛了進來？”

“嗯，逃進了前面這個院子里。”

謝涼抬頭看了看眼前的院落，沒看出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孫門主為何不追進去？”

孫滿滿笑得有些耐人尋味：“謝大俠有所不知，這是喜地住的院子。”

謝涼自然是記得喜地的，就算今晚他們沒有一起吃辣到升天大燉，明門神醫喜地的大名，他也早已有耳聞。

“喜地醉心醫學，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藥草，他還喜歡研究人。”

謝涼的眉峰微：“研究人？”

“嗯，他每過一段時間便會下山，除了巡查藥鋪，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孫滿滿說到這里故意低了聲線，用帶著點涼氣的音道，“買新鮮的尸。”

……

也許是這事兒太過匪夷所思，就連見多識廣的謝涼都一時無話。他垂眸想了一陣，好似曾經確實聽過，明山一帶有人采買尸。他正想到這里，就聽院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啊——！！來人啊！救命啊！”

聽到這堪比殺豬的聲音，孫滿滿的角翹了起來：“不知喜地用了什麼法子，竟能保那些尸一時片刻不會腐爛，他把它們放在房間里，有的被開膛破肚，有的被剝皮筋……平時我們沒事，是不會靠近他這院子的。”

謝涼：“……”

可以想象剛才慘的人經歷了什麼。

很快，一個臉蒼白差點吐魂的黑人被喜地老鷹拎小一般拎了出來：“這東西是哪里來的？竟然跑進了我的房間，幸好沒弄壞我的樣本。”

……

孫滿滿和謝涼都微笑地看著他，沒說話。

左護法端木仁和歡天也被這靜吸引過來，紛紛打量著癱在地上的黑人。他的面巾已經被喜地摘了下來，樣貌看上去很是陌生，應該不是明山一帶的人。

“這是什麼人？”歡天問喜地，喜地搖了搖頭，看向站在對面的孫滿滿。

孫滿滿蹲下.，好好端詳了一番他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才開始嘲諷：“唉，我說你膽子這麼小，干嘛還學別人當賊？”

端木仁聽到這話眉頭便皺了起來：“賊？今晚負責巡夜的弟子明天該領罰了。”

孫滿滿覺得英雄所見略同，拍了拍那名黑人的臉，想讓他清醒清醒，宋沉就帶著一隊弟子朝這邊過來了。

正是今晚負責巡夜的那隊弟子。

“門主。”宋沉先看了一眼地上的黑人，才對孫滿滿道，“剛才有人潛進你的房間，我們追了一段路，突然聽到有人慘，那人趁機跑了。”

孫滿滿瞇了瞇眼：“呵，原來是調虎離山啊。”難怪。

巡夜的弟子原本以為他們只放了一個黑人進來，沒想到這里還被逮到一個，都在心里嗚呼一聲，跪下給孫滿滿請罪。

“罰你們的事就給右護法了。”孫滿滿讓他們起來，繼續打量那名黑男子。他現在已經緩過一些來，臉比剛才好了許多，孫滿滿蹲在對面看著他，問道：“說吧，你是什麼人，潛我明門又有何目的？”

“我、我……”男子支支吾吾地道，“我不記得了，我好像失憶了。”

“哦，失憶了。”孫滿滿拍了拍手，站起對他笑得和藹，“剛才你在院子里看見的那些尸還沒忘記吧？那些都是喜地的杰作，既然你失憶了，就讓他幫你醫治一下吧。”

男子一聽臉又頓時慘白如雪：“不！你、你們明門是名門正派，不能干這麼喪心病狂的事！”

孫滿滿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看來你沒有聽說過最近明門的傳言咯？也是，你失憶了嘛。”

男子：“……”

傳聞明門夜襲武當，連殺武當十三名弟子，然后又火燒林，藏經閣險些毀于一旦……難道，他們好好的一個名門正派，真的誤歧途了嗎？

“天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這個人就給喜地了。”

喜地道：“門主放心，屬下一定會好好醫治他。”

男子：“……”

見孫滿滿等人真的準備離開，男子一把抱住謝涼的大，像是抱著救命稻草般不肯撒手：“我認得你，你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謝涼謝大俠！謝大俠，你不能放任他們胡

作非為、草菅人命啊！”

謝涼回自己的，對他抱歉地笑了笑：“我也很想幫你，不過謝某只是在此做客，明門的門之事，謝某不便手。”

男子：“……”

他不相信連謝大俠都這樣助紂為，這不是他呆的那個江湖！

在他開始懷疑人生之時，孫滿滿已經帶著人離開了，轉眼這里就只剩下他和喜地兩人。喜地順手封了他的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幽黑的眸子滲出寒，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他的腦海里又浮現出了剛才在他房間里看到的東西。

“不——！你們回來！我說！我都說！”

孫滿滿帶著人返回，打著呵欠對他道：“長話短說，我們還要睡覺。”

男子：“……”

他吸了吸鼻子，飛快地組織了下語言：“我段小三，因為我在家里排行老三……”

他剛說到這里，就被端木仁打斷了：“等等，我聽聞最近明山一帶來了個飛賊，名字也段小三。”

段小三嘿嘿笑了兩下：“正是區區不才在下。”

孫滿滿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山下的百姓就算了，竟然還到我明門來，真是藝高人膽大吶。”

“不不，俠，我不是自愿來的啊！”段小三急忙跟解釋，“是有個黑人找到我，跟我說明門里有個寶貝，讓我幫他出來。我一聽要來明門，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是奈何，他武功比我高，我只能答應他！”

孫滿滿揚了揚眉梢沒說話，這個小賊武功確實平平，只有輕功絕佳。段小三話到此，自己也想明白了當中的關系：“現在我算是看出來了，他本不是想讓我把東西出來，而是利用我來做餌！實在是用心險惡！”

端木仁問他：“那個黑人，你可知道是誰？”

“要是被我知道了，我一定將他挫骨揚灰！”

“那他讓你來什麼寶貝？”

“他也沒有告訴我，只說那寶貝甚是罕見，我一看到就會明白。”

孫滿滿道：“你覺得我的簪子很罕見？”

“呃……”段小三了干的，“我覺得那簪子值錢的，就想順手牽個羊。”

孫滿滿呵呵了一聲，對端木仁吩咐：“這人你們綁了扔到柴房里去，明日一早給府。”

段小三臉一白：“不是啊俠，怎麼我招了你還要把我給府？？”

孫滿滿反問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你招了我就不把你給府？”

段小三：“……”

好像確實沒說過。他再也不會相信什麼名門正派了。

段小三被人五花大綁扔進柴房之時，孫滿滿正在房間里四查看。

“門主，可否有失什麼東西？”宋沉跟著一道回來，站在門口問。孫滿滿搖了搖頭，房間里確有被人翻過的痕跡，但什麼都沒丟。謝涼也守在門外，對孫滿滿問道：“黑人想的東西，孫門主心里可有頭緒？”

孫滿滿還是搖頭。

謝涼想了想，道：“既然沒丟什麼，孫門主還是早些休息，明日再想吧。”

“嗯，你們也回屋休息吧。”

這場鬧劇過后，孫滿滿倒是一覺睡到了天亮。今日留在明門的幾個門派，像是約好的一般，都一起請辭離開，孫滿滿也沒有攔著。宋沉倒是對此頗有微詞：“門主，昨晚那個黑人，很可能是他們當中的某個人，這樣放他們走好嗎？”

孫滿滿道：“沒有證據，我們總不能將他們在明門吧，而且這事也不一定就是他們做的。”

宋沉抿直角，昨晚他和那人過手，卻沒看出那人用的是何門何派的武功。這時端木仁押著段小三走了進來：“門主，這個小賊可還要再審？不審的話我便派弟子將他押送至府了。”

段小三凄楚的目向孫滿滿，還想為自己求求，卻是忽然愣住了。昨晚天昏暗，再加上他又了驚嚇，并沒有看清孫滿滿的長相，這個時候再看，才發現竟是難得一見的大人。忘了自己制于人的境，段小三頓時變得油腔調起來：“孫門主，我聽說你最近在找一個上有月牙印記的男人？”

孫滿滿朝他瞥去：“怎麼，你上有？”

段小三嘻嘻笑道：“我可以有。”

孫滿滿也笑：“是嗎，那我讓弟子將你服干凈，給喜地好好看看吧。”

“……我又仔細想了想，我上確實沒有這個印記。”

端木仁押著他出去之時，謝涼正好進來，段小三恨恨地看著他，似乎還在怪他不救自己。謝涼沖他人畜無害地笑笑，什麼都沒說。

孫滿滿見他進來，便道：“謝大俠，我們明日便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