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蕭晏沒讓下人通報,自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這才撣了撣擺,舉步了花廳,一進去就看見了長公主，以及邊的黎枝枝，穿了一襲白的衫，手里拿著紈扇,表驚訝地過來,一雙清澈的眸子微微睜大,瞧著有些可。

乍一見蕭晏,長公主既驚又喜地道：“小五回來了，怎麼沒有人來通報？我還特地叮囑過的。”

蕭晏走上前去，向行了禮，道：“是我吩咐他們的，姑姑不要見怪。”

他說著，又去看黎枝枝,不知是不是錯覺，這些日子不見，較之前似乎有了一些變化,可是哪里變了,卻又說不上來,蕭晏微微挑起劍眉,道：“你長高了？”

黎枝枝一愣：“真的？”

蕭晏向招手，道：“你站起來讓我看看。”

黎枝枝便依言站起,倒覺得自己和從前差不多，但是仔細想想，以前只能平視蕭晏的襟口,現在似乎能看見他的肩膀了。

黎枝枝正覺得驚喜間，忽然有一只手在頭頂輕了一下，黎枝枝錯愕抬眼，正對上那雙悉的目，他眼底盛著幾許笑意，道：“是真的，騙你作甚？”

“你平日里哄阿央也是這樣的，”長公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打量黎枝枝，道：“不過咱們枝枝才及笄，十五六歲的年紀，往后還能長呢，長得高些，穿裳也好看。”

蕭晏只是笑了笑，將手收回去，負在后，修長的手指輕輕了，這完全是下意識的作，那細的發似乎還殘留在指尖。

“對了，”長公主這才想起什麼，道：“你來得正好，向你介紹一個人。”

蕭晏這才分出眼神去看在場的第四個人，那是一名子，瞧著是二十出頭的年紀，生面孔，他從前沒見過的，想來方才說要帶黎枝枝去南疆的應當就是了。

蕭晏眼底的笑意幾不可見地淡了下來，面上卻還是十分有禮：“這位是……”

“這是楊珺，比你大五歲，”長公主笑地道：“是壽春公主的兒，早早就隨著去了南疆，你沒見過也是正常的。”

楊珺立即站起來，笑著向他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蕭晏微微頷首：“不必多禮，坐罷。”

眾人坐定，長公主又問起蕭晏此行的細節來，蕭晏都一一答了，因怕長公主擔心，其中的兇險，他自是下未提，只說了一路上的風土人，但見黎枝枝聽得神，又著意說些趣事，看被逗得笑了，眉眼微彎的模樣，心中也頗為高興，如同喝了水似的。

又閑談了一陣，不知不覺就到了晌午，楊珺提出要告辭，長公主便熱地挽留：“都這個時候了，留下用飯吧，否則倒顯得我府里招待不周。”

楊珺本就不是個扭子，倒也不推辭，笑著道：“盛難卻，那我就厚著臉皮叨擾了。”

因著之前聽到的那句話，蕭晏一開始就不怎麼喜歡，只冷眼看著與長公主說話，喚黎枝枝也是枝枝來，枝枝去，狀似親昵，聽得他心里莫名煩躁。

蕭晏不覺得自己是個小氣的人，興許是他離開了幾日，黎枝枝邊就出現了一些陌生的人，哪怕同為子，也讓他生出一種不可控的覺。

而黎枝枝除了一開始關注過他以外，就再也沒有同他說過話，只認真地和那楊珺談，聽說那些南疆的事兒。

蕭晏承認自己有點吃味了，滿腔郁悶，卻又無發泄，只能一個勁喝茶。

喝了兩盞，他忽然問黎枝枝道：“阿央呢？”

黎枝枝愣了一下，才道：“在聽輕羅念話本子，我讓人去吧？”

“不必了，”蕭晏站起來，道：“我過去看。”

他這麼說著，一雙眼睛著黎枝枝，卻沒有作，黎枝枝只好也跟著起，道：“我帶你去。”

長公主見了，便笑道：“去吧，阿央這幾天一直念叨你，我的耳朵都要生繭子了，若知道你回來，那孩子肯定高興。”

黎枝枝出了花廳，蕭晏就跟了上來，兩人并肩而行，蕭晏起先問阿央的近況，黎枝枝仔細答了，眼角余忽然瞥見他手上纏了什麼東西，道：“你的手怎麼了？”

聞言，蕭晏便從容地將那只手出來，展給看，上面纏著一道白布，他漫不經心道：“被刀劍劃傷了，不妨事。”

黎枝枝有些吃驚，果然追問道：“怎麼回事？”

蕭晏便將那日發生的事道來，方才不提起，是怕長公主擔心，如今在黎枝枝面前說起，恨不得再詳盡一些，好讓出幾分在意。

正說話間，兩人便到了一院子，里頭傳來蕭如樂說話的聲音，黎枝枝率先踏進門，笑地喚：“看是誰回來了？”

蕭如樂正趴在涼榻上玩兒，聞聲便回過頭來，看見后的蕭晏，雙眸登時一亮，立即支起子道：“哥哥！”

實在太興了，一骨碌翻下榻，連繡鞋都來不及穿好，就朝蕭晏沖過來，見莽莽撞撞如小牛犢似的，險些要撞上黎枝枝，蕭晏下意識手拉一把，卻忘記他那只手了傷。

黎枝枝聽見一聲輕微悶哼，才想起來有些不妙，連忙拉住蕭如樂，道：“別。”

蕭如樂不知究竟，果真不敢了，黎枝枝又轉頭看向蕭晏，但見他劍眉微微皺起，道：“到傷口了麼？”

聞言，蕭晏的眉頭又皺了皺，道：“好像是。”

黎枝枝讓他把手攤開，果然見那纏著的白布條上有跡滲出，蕭如樂嚇了一跳，道：“哥哥傷了！”

以為是自己方才撞得，頓時自責無比，撇著，眼里迅速蓄起兩包亮晶晶的淚水，聲音帶著哭腔道：“怎麼辦？哥哥流了，都是阿央的錯……嗚嗚嗚……”

一邊哭，一邊抹起眼淚來，只覺得天都要塌了，黎枝枝連忙哄道：“不是你弄傷的，等上過藥就會好了。”

蕭如樂眼淚汪汪地看著：“真的？”

黎枝枝便下人去取了藥來，再一層層解開蕭晏掌上的布條，直到最后，一道橫亙整個掌心的傷口顯出來，蕭如樂猛地倒一口冷氣，道：“哥哥，你的手好像變了兩半，會不會斷掉啊？”

說著，扁了扁，似乎又要哭，蕭晏見了，便用那只傷的手住了的，直把的個鴨子形狀，哭不出來，問道：“我的手斷了嗎？”

蕭如樂眨著眼，連連搖搖頭，蕭晏這才滿意地放開，重又攤開手心，送到黎枝枝面前。

黎枝枝一愣，才明白過來這是要上藥的意思，便從婢手里接過金瘡藥，替他仔細灑上，蕭晏看著，眉眼低垂，長長的睫羽遮著眼簾，像兩只安靜棲息的蝴蝶，在天下折出細微的碎，他忽然覺得手指有些發，想去一那纖細的蝶翼。

黎枝枝正在認真地上藥，忽然間，那只手像是支撐不住了，飛快地往下墜去，嚇了一跳，下意識扶了一把，掌心與蕭晏的手背相，那一刻的既陌生又奇怪。

蕭晏的手比大太多了，皮微涼，黎枝枝甚至能覺到他手背上約凸起的青筋，分明，卻又充滿了十足的力量。

有一瞬間，黎枝枝莫名其妙地想道，如果這只手反過來用力握住，會把的手碎嗎？

方才似乎也是這只手，輕輕在頭上拍了拍，作卻很溫。

空氣安靜了片刻，黎枝枝如同被燙了一下似的，飛快地回手，這才聽到蕭晏慢悠悠地道：“手酸了。”

黎枝枝有些著惱，輕瞪了他一眼，轉頭輕羅來幫忙，才剛開口，那只手又遞了過來，端端正正地舉在面前。

黎枝枝想說什麼，但見蕭如樂在旁邊眼地看著，雙目紅紅，如小兔子似的，便把話咽了回去，繼續替蕭晏上藥。

過了一會兒，聽見蕭晏開口道：“你知道姻緣線嗎？”

黎枝枝抬頭，疑地看著他，蕭晏微微抿起，狀若無意地解釋道：“之前有個道士給我看手相，說我沒有姻緣線，你看這道傷口，像不像？”

聞言，黎枝枝面上的表變得一言難盡，頓了片刻，才道：“男人的姻緣線在左手，太子哥哥，你這傷的是右手。”

蕭晏：……

“不過，沒想到太子哥哥竟然會信這些，”黎枝枝笑起來，收起金瘡藥，道：“你若實在想要姻緣線，倒是可以用筆劃一道。”

蕭晏著，笑得眉眼微彎，明眸剪水，粲然生輝，卓灼若芙蕖，他忽然道：“那你給我劃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