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正是下午時分,蕭如樂趴在涼榻上打盹，婢小心地替打著扇子，涼風悠悠,驅散了暑熱,不知何時，外間門的人聲低語消失了，接著，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又漸漸遠去,室恢復了安靜。

黎枝枝跟著蕭晏一路到了花廳后門，一個婢正候在那里,見了他們來，張口說話,蕭晏卻比了一個手勢，示意噤聲。

婢連忙閉了，眼睜睜地看著兩人進了門，穿過簾幔，復又繞過文柏柜，在一座云松秋月屏風前停下來,隔著那屏風,黎枝枝聽見了長公主的聲音,還有晟王妃,正在絮絮地訴苦：“……這麼多年了，我這子著實不濟事,府里府外的事，都是靠嫚兒在打點，可畢竟是個孩兒家……”

長公主安道：“孩兒才心,更何況你家嫚兒還這麼懂事。”

“哪里懂事了？”晟王妃無奈苦笑，道：“要是懂事，就不會做錯事了。”

聽了這話，長公主有些訝異，道：“做錯什麼事了？”

晟王妃嘆了一口氣，道：“這正是我今日前來拜訪的原因。”

說著，轉頭對蕭嫚道：“你自己和公主殿下解釋吧。”

長公主亦看向蕭嫚，低垂著頭，面上出幾分愧，道：“姑姑，是嫚兒的錯，當時在學堂里，我聽信旁人的教唆，對郡主生出一些誤會，說過幾句蠢話，與郡主惡，后來才知是被那人利用了，嫚兒心中一直過意不去……”

屏風后，黎枝枝訝異挑眉，與蕭晏對視了一眼，倒是真沒想到，蕭嫚竟會突然來演上這麼一出，打的什麼主意？若是是誠心誠意來道歉，黎枝枝是萬萬不會信的。

蕭晏微微低頭，湊到耳邊，似乎要說什麼，黎枝枝便側了側頭，便聽見他低的聲音：“黃鼠狼給拜年。”

近乎氣聲，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的耳廓，帶來一陣麻，黎枝枝下意識別過頭，連忙捂住耳朵，又了耳垂，試圖忘記那古怪的麻。

蕭晏低頭看著的作，原本瑩白如玉的耳垂被捻得通紅，像一枚櫻桃，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將其含口中，細細品嘗它的味道，是否如它的一般甘甜人。

但他到底沒，只微微垂著眼，借著晦暗不明的天，掩去了眸中的幽深之意。

花廳里面，晟王妃還在說：“我也是才聽說，與您府上那位郡主有過一些嫌隙，這孩子的格一向如此，刁鉆不說，也不饒人，說錯過話，恐怕是得罪了郡主，都怪我平日疏于管教了，故而今天特意帶過來您府上，想和郡主賠個不是。”

長公主聽了，柳眉皺起，道：“我們枝枝向來是個和的子，從沒見與人起過爭執，也沒紅過臉，嫚兒是說了些什麼話，得罪了？”

蕭嫚大概是沒想到會追問得這麼仔細，表微僵，吞吞吐吐道：“我……我都是聽黎素晚說的，說郡主在黎府欺負，如何如何，我那時與好，自然是偏信了的謊話，為打抱不平，對郡主說了些不中聽的話，后來我看清楚黎素晚的真面目，已經與絕了。”

又道：“郡主的格寬宏大量，想來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我心里一直過意不去，想找個機會向賠罪……”

黎枝枝聽得心里冷笑，忽然覺到蕭晏拉了一把，遂抬起頭看去，眼神出幾分疑：怎麼了？

蕭晏沒說話，徑自牽起的手腕，往外走去，黎枝枝只好跟上，兩人的作悄無聲息，來去都沒有驚到花廳里的人。

等出了門，黎枝枝才問道：“怎麼不聽了？”

蕭晏道：“沒什麼可聽的了，無非是在姑姑面前表明悔過之心，裝裝可憐，一會兒姑姑就該派人來找你過去了，到時候再把你架起來，求你原諒，你若不答應，反而顯得你刻薄小氣，你若答應，心里又能咽的下這口氣？”

黎枝枝：……

蕭晏回頭看一眼，劍眉微挑：“真咽的下？”

黎枝枝負氣道：“咽不下。”

上輩子是被蕭嫚害死的，黎枝枝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讓原諒蕭嫚？絕不可能。

“咽不下就別咽了，”蕭晏拉著往前走，道：“蕭嫚這個人，心思險惡，喜歡在背后算計人，使一些口腹劍的手段，此番前來道歉，無非是想先迷你，再圖謀別的。”

黎枝枝聽了，有些意外，道：“你怎麼這樣清楚？”

蕭晏頓了一下，含糊道：“我之前……聽到算計過別人。”

“你還聽了的墻？”黎枝枝當即會意，來了興趣，追問道：“說來聽聽。”

蕭晏猶豫片刻，才道：“就是三月游春宴那一次，我在小佛堂聽到的。”

他說著停下了步子，轉過看著黎枝枝，輕聲道：“我聽見教人栽贓黎素晚，之后又教黎素晚陷害別人，說……說擊鼓傳花，先發制人。”

黎枝枝一愣，正好對上蕭晏的視線，他那雙好看的眸微微垂著，眸底緒復雜，竟像是帶著后悔的意味，半點不見往日的從容，太子殿下皺著眉，表難得地有些焦慮，懊惱道：“所以我后來對你說了那些渾話，是……以為你和黎素晚一樣，想把罪責推到什麼都不懂的阿央上。”

黎枝枝覺得手腕傳來一陣微微的疼，低頭一看，才發現蕭晏還握著的腕子，道：“你抓疼我了。”

聽聞此言，蕭晏像是猛然醒轉，立即松開手，那玉白的手腕上浮現幾個淡淡的指印，很快又散開，黎枝枝了一下，便聽見他道：“那時是我的錯，說了一些不好的話，你還生氣嗎？”

黎枝枝頓了片刻，才抬起眼來，看著他，道：“生氣啊。”

蕭晏心中一沉，薄微微抿起，又出現了，那雙眸里再次浮現焦慮和后悔，神還著幾分凝重，他問道：“原就是我不對，你要如何才能消氣？”

見他這般小心翼翼，誠懇無比的態度，黎枝枝都有點想起壞心眼了，道：“太子哥哥是要向我賠罪嗎？”

“嗯，”蕭晏又道：“要如何賠罪？”

黎枝枝笑了：“那太子哥哥就把當時那一番話，再說一次吧？”

蕭晏下意識皺起眉，便聽黎枝枝道：“不過是對蕭嫚說。”

微笑著，明眸燦然，如星落雨，讓人想起山間門的野桃花，清麗又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