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之後，桓仿佛到了不小驚嚇，一連幾日都閉門不出。

直到第三日，他召見了玉鸞，如往常般給下達了新的任務。

玉鸞從桓那裏拿了藥給薊蘇服下。

薊蘇抱著手臂道：“咱們兩個現在互相拖後算怎麽回事？”

玉鸞坐在桌旁，一聲不吭。

薊蘇遲疑地看了一眼，“要不以後再有什麽事，我們都互相不去管對方的事，隻管著一個目的。”

目的就是置桓於死地。

“好。”

玉鸞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然後兩個人繼續沉默相對。

有屁用，但凡能說到做到，他們就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玉鸞問他：“楚鸞如何了？”

薊蘇聲音低了幾分：“弄丟了……”

玉鸞臉上一片茫然，“弄丟了？”

薊蘇神見地多出一抹心虛，待他還要說話，這時卻有人前來。

“郎該去領罰了。”

玉鸞隻得立馬起，薊蘇上前攔住，“領什麽罰？”

玉鸞麵無表道：“阿父要我想辦法回到鬱琤邊，他令我用苦計。”

薊蘇的表漸漸變得一言難盡。

“可你……不是已經得罪了鎮北侯麽？”

玉鸞說：“是啊。”

所以在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差點想要當場和桓同歸於盡。

“對了……”玉鸞顰著眉，又問：“你是怎麽把楚鸞弄丟了的？”

薊蘇表多出一尷尬，“是……遇見了鎮北侯。”

玉鸞愣住，頗是不可置信地看著薊蘇。

薊蘇眼神慌道：“是自己跑下去的……”

玉鸞對他是絕得徹徹底底。

那他可真是個天地、雪上加霜的好阿兄。

書房中，桓問王富：“既然是要給那鎮北侯培養弱點，為何當日要讓乖護著我，反而令鎮北侯對失？”

王富說：“假使在這種況下，鎮北侯仍然肯接玉郎，是不是說明郎可以為他的弱點？”

桓看向他，“不錯。”

王富笑，“那就是了，這是最短時間可以得出結果的最快方法。”

桓卻微微疑，“那要是鎮北侯他不能接呢？”

王富頓時微笑，“那麽王爺為什麽還要讓郎這顆有用的棋子浪費在鎮北侯上呢？”

桓一愣，領會對方的意思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妙哉妙哉——”

棋子就是棋子，最重要的是要有用，倘若沒用，便是真犧牲了誰又在乎？

這時要為玉鸞施罰的下人前來詢問，要鞭玉鸞多下合適？

桓歎道：“就五十下吧，死不了也活不的樣子，總是最惹人憐了。”

大清早上，玉鸞被人從馬車上丟了下來。

的意識迷迷糊糊地回籠幾分，睜開眼睛，瞧見了鎮北侯府的牌匾。

的後背淋淋的，看上去很是淒慘。

當日玉鸞被個小樹枝了一下，便疼得要了命。

足足五十鞭，即便執刑的人已經手下留，也疼得夠嗆。

但這樣的生活玉鸞顯然已經習慣了。

也不知過多久，冷清的鎮北侯府門裏終於出來了個人。

玉鸞抬了抬眼皮，瞧見那人是鬱琤邊的盲穀。

大抵是有事在，他這會兒並沒有跟在鬱琤的邊。

盲穀居高臨下地看著玉鸞，口吻頗為鄙夷，“郎看上去好生狼狽，不過現在就算郎五投地跪求侯爺，侯爺焉會再回頭多看你一眼呢？”

他丟下一通冷嘲熱諷才又離開。

玉鸞沒那力氣說話。

直到晌午，大概是終於有人將這件事通傳到了福管事耳朵裏去。

福管事才姍姍來遲，走到門口看了一眼。

他看玉鸞的神倒有幾分憐惜，隻是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叮囑人將門關上。

至此，鎮北侯府算是徹徹底底地表明了對玉鸞拒之門外的態度。

一整日裏，玉鸞昏昏沉沉地似昏似睡。

隻要熬過今晚，明日薊蘇會將撿回去。

抱著這個念頭，才徹底放鬆下繃著的那心弦。

直到深夜，玉鸞忽然被凍醒來。

背上的傷疼得有些麻木。

白天睡得太足，到了夜裏，玉鸞反而一邊疼，一邊異常清醒。

正想打量一眼天什麽時候能亮，好等薊蘇過來接，卻不曾想這一睜眼就瞧見了一對黑馬蹄子。

玉鸞一點一點地抬起頭，瞧見了黑夜裏一道黑漆漆的影子。

玄君在寂靜的黑夜裏打了個響鼻，馬背上的男人一不，不知道在玉鸞後看了多久。

玉鸞張了張，卻下意識道：“我想和郎君做一筆易。”

一天沒有進過水食，沒想到一張說話竟異常沙啞，聽上去很是狼狽。

玉鸞有些難堪，輕咳了兩聲，仍著頭皮為自己洗，“我之前那樣做，都是……被阿父迫的。”

說實話，這種毫無誠意的解釋就和那些死刑犯臨死前大喊“我是冤枉的”簡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不僅不會讓人覺得這人是冤枉的，反而會更讓旁人覺得死有餘辜。

暗暗歎了口氣，發覺自己已經昏了腦子，說話也笨拙舌，一點也說不出有用的話來。

然而鬱琤卻臉沉沉地問：“什麽易？”

玉鸞愣了愣。

什麽易？

這句話其實是臨時發揮的……

的表有些茫然，發昏的腦子臨時也編不出什麽易來。

鬱琤垂眸冷冷地瞥著，當日憤懣的心早已平息，眼下也不是看不出來這一出苦計。

不過這一切很顯然都是自找活該。

玉鸞覺得頭有些沉，將腦袋擱在手臂上思考，要說什麽好呢？

還是算了吧，天很快就亮了，也省得再扯謊騙他……

福管事站在門口有些冷了，忍不住問了一句：“侯爺進來嗎？”

老年人實在吃不消，不進來他就先把門關上了吧。

鬱琤皺了皺眉，語氣頗是冷冽，“這個人說話說一半昏了過去，把抬進府裏去，等醒來問問，有什麽東西值得和本侯易？”

玉鸞頓時僵住。

沒有昏過去……隻是覺得有些累了而已。

不過他已經這樣說了……

玉鸞心裏暗暗歎了口氣，趕把眼睛闔上。

第二日早，府裏的侍替玉鸞清理了傷口，上了藥後又拿來一套幹淨服給玉鸞換上。

玉鸞睡了一覺，勉強也能起。

走到門口，便瞧見了福管事一直在門外等。

福管事淡笑道：“沒想到郎的傷口看上去可怕，卻還能這麽快起。”

玉鸞微微尷尬。

疼是真的疼，但其實比起真正刑獄裏的鞭撻，這都算不得什麽。

“侯爺讓我等郎醒來之後問問郎有什麽東西值得和他易。”

玉鸞沉默了許久，終究歎了口氣道：“我其實……沒什麽東西可以和侯爺易。”

不是不想利用這個借口，而是眼下確實是什麽有利的東西都沒有。

福管事又說：“那麽，煩請郎盡快離開府裏。”

玉鸞遲疑：“我能見郎君一麵嗎？”

福管事但笑不語。

大概是要看有沒有這個本事讓鬱琤見了。

鬱琤出來辦完事後準備打道回府，跟在他後的盲穀與和溪卻還在爭論不休。

兩個侍衛在這件事上的意見是一致的，但卻在一個細節之產生了小小分歧。

和溪認為此很顯然就是對侯爺深重，不然當初怎麽就多此一舉，非要不折手段也想同侯爺春風一度？

盲穀心說鬼知道為什麽。

“此猾狡詐，自私自利，隻怕眼睛裏隻有自己，但凡考慮侯爺半分，焉能替那老賊擋刀？”

和溪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更何況祿山王控製數年之久，我又沒說是個好人，隻是覺得費盡心思之餘多多對侯爺難以忘罷了。”

“放屁，現在來就是為了伺機找到機會，繼續從侯爺上獲利是真，但絕對不是衝著侯爺來的。”

“你這是瞧不起侯爺？侯爺雄姿冠世，英姿發，高八尺有餘，你見了侯爺不也得兩眼發直？”

盲穀抓狂，這人是不是腦子有病，他是個男人，他見侯爺兩眼發直做什麽？

“我都說了，那個人的心裏隻有任務沒有侯爺，為了任務，隻會無所不用其極！”

“夠了。”

鬱琤將他二人對話打斷。

他蹙著眉心，冷冷地掃過他二人。

這個和溪的倒是個會講大實話的人。

可他向來心狠手辣，本就不可能容忍旁人騙他。

他愈發覺到自己那顆心已經到了毫不為之所的地步。

“本侯倒要看看，這個人到底要怎麽花言巧語哄騙本侯。”

盲穀連忙道：“萬萬不可，萬一侯爺被的花言巧語所誤導……”

和溪道：“住，侯爺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怎麽還會上當？”

盲穀終於不服氣地閉上。

臨近晌午，鬱琤終於從外麵回來。

“侯爺……”

福管事在門口翹首以待，老遠迎了上來。

他一麵替鬱琤牽馬，一麵將玉鸞的況告訴了他。

福管事飛快地將玉鸞的事說了一遍，唯恐耽擱鬱琤寶貴的時間。

鬱琤有些不信。

“果真這樣說的？”

福管事對天發誓道:“真的，我發誓。”

侯爺不信他，難不還認定了玉鸞一定會圖謀什麽不？

福管事暗暗搖頭，他絕不給侯爺懷疑他半分的機會。

鬱琤臉愈發難看。

老東西說話就說話，做什麽這麽較真發誓。

隻是說好的花言巧語，費盡心機，無所不用其極竟然一樣都沒有用得上？

福管事問道:“侯爺要見嗎？”

鬱琤發出冷笑，咬牙說道:“不見，限一日之滾出府去！”

真以為自己是個香餑餑不？

這種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他的人，他還懶得多看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