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我也算是跟他一起走到白頭了。

值得了。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

2008年2月7號，大年三十的傍晚。

于爸爸上系著一條圍, 正在廚房忙碌, 準備盛的年夜飯。而于媽媽從廚房里抱出來一碗調好的餃子餡, 一邊跟陸啟說話，一邊包餃子。

電視機里的節目已經調到tv1，就等著八點鐘準時收看春晚。

于渺渺搬了把椅子, 站在門口春聯，因為大門半敞, 所以無意間，聽見了媽媽跟陸啟在客廳里的談話。

“小啟，今年你要不要回一趟家，前段時間給我打電話, 說想你了。”

“媽, 咱們才是一家人。”

媽媽溫的聲音里帶著嘆息：“當時離婚, 是因為他出軌, 可是你一直都很疼你，也很關心你。”

陸啟沉默了很久，最后, 終于還是妥協般地答應道：“好，過幾天我回去一趟。”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于渺渺卻盡收耳底。

原來, 媽媽當年離婚是因為前夫婚出軌。

手上春聯的作滯了滯。

的媽媽那麼好, 溫, 記憶里從來都沒有發過脾氣，竟然會有男人瞎了眼，撇下這麼好的妻子，移別。

正想著，突然聽到廚房里傳來爸爸的聲音，好像在的名字。

瞬間回神，于渺渺從椅子上跳下來，一路小跑進去：“爸爸，你我”

卻看到系著圍的高大男人手里握著一把鍋鏟，從廚房里探出半個子，討好道：“寶貝，家里快沒鹽了。”

他說完，又皺著眉頭想了想，“雖然撐過今晚也不是不行不過，以防萬一，爸爸還是要麻煩你去趟便利店啦。”

于媽媽作練地著手上的餃子皮，嫌棄地看他一眼：“想讓渺渺幫你跑，直說就是了，非要拐彎抹角的。”

陸啟也笑，扭頭問：“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于渺渺把門外的椅子搬進來，干脆利落地擺擺手：“不用啦，哥，你在家好好幫媽媽包餃子吧，便利店那麼近，我自己去就好了。”

說完，把放在沙發上的紅羽絨服拿出來穿上，又從茶幾桌面上的零錢罐里取出一張二十塊的紙幣，走出了家門。

寒冬臘月的天氣里，呵氣冰。

冷風刺骨，夜暗下來，空中黑的一片。

過薄薄的云層，月灑在道路上，替代了萬家煙火。

于渺渺把兩只手都放進羽絨服口袋里，不不慢地走著，心十分平靜。

由于今天是大年三十，道路兩旁的店面大多數都已經關門了，所以只好多走一條街，去那家24小時的711便利店。

街燈昏黃，映出行人臉上掩蓋不住的笑意，所有人看起來都是喜氣洋洋的神，似乎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迎接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已經到了，可是于渺渺的人生，卻依然沒有什麼改變。

去年定好的目標，要看完三十本書，如今新年已至，只完了目標量的三分之一。

而一直吊車尾的理科績，如果沒有倦的幫忙，大概也不會有什麼進步。

倦

或許2007年對來說，也并非一無所獲。

至，讓擁有了人生中第一個。

在蜂與四葉草里，山田說：“喜歡你的這份心，是我絕無僅有的、冰冷而明亮的最重要的寶。”

就好像，倦是于渺渺的寶。

絕無僅有。

馬路兩側的人行道上，人洶涌，很多孩手里都拿著五六的花燈，還有人在路邊點燃了銀白的仙棒，正握在手上繞著圈，明亮得有些刺眼。

于渺渺有些晃神，倦現在在哪里，又在做什麼呢

一條街的距離不算太遠，走到街口，手把白圍巾往下遮了遮，然后轉，推開了711的玻璃門。

便利店里的人很多，大概這個時間點，很多人都需要出來買些零食飲料，為晚上的守夜做準備。

于渺渺夾在人流里，費勁兒地到調料區的貨架，踮起腳尖取下一罐食鹽。

艱難地從人群中退出來，想了想，又私心拿了一包自己最喜歡的話梅糖，這才心滿意足地去排隊付錢。

隊伍排得很長，遠遠看不到頭，于渺渺也不著急，安靜站在人群末尾里。

站了一會兒，面上出猶豫神。

思考良久，一只手把鹽罐和話梅糖抱著前，另外一只手從口袋里出了手機。

打開翻蓋手機，點進qq，給倦發送了一條好友消息。

爬樹的魚：祝福你在新的一年健康，笑口常開，好運常伴。想要的都擁有，得不到的都釋懷。

頓了頓，怕他誤會，又飛速地補充一句。

爬樹的魚：不是群發：

便利店里開著空調，人又多，于渺渺覺得有些熱，手把圍巾往下拽了拽。

發完消息之后，重新把手機放回到羽絨服口袋里，繼續無所事事地排隊。

剛放回口袋里的手機，卻在此時，隔著厚厚的羽絨服震了一下。

于渺渺有些愣，雖然不大相信，潛意識里卻還是抱著一希，快速把手機重新拿出來。

打開手機，亮著的屏幕上，顯示收到了一條好友消息。

點進那只企鵝圖標，竟然真的是倦。

某某：也祝你新年快樂，新的一年夢真。

夢真

于渺渺盯著屏幕，逐字逐句看了好幾遍，突然扯出一個自嘲的笑。

倦，如果你知道，我的夢是你，還會希這個夢真嗎

前面的人群陸陸續續付完錢走出來，

于渺渺晃晃腦袋，不再想，也跟著往前挪了挪腳步。

而便利店外，有人推開玻璃門走進來，帶進一陣冷風。

于渺渺子瑟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頭，卻在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熾燈照下，遠遠看到一個削瘦筆直的影。

他穿著一件短短的黑棒球外套，頸間圍了一條灰圍巾，從側面看過去，白皙，鼻梁高，氣質清冷又不羈。

站在人群里，從頭到腳都在發。

視線像是凝固住了，彈不得。

眼前人來人往，于渺渺眨了眨眼，努力撥開人群尋找那個悉的影，下一秒，卻看到倦突然停住了腳步，然后，慢慢回過頭來。

當看到的那個瞬間，他也愣了一下。

玻璃門外就是萬家燈火，于渺渺對上他一雙漆黑的眼，清楚記起，已經整整二十天沒有見過倦了。

就在他轉過的這一刻，才發現，原來見不到他的時候，真的很難熬。

“倦，新年快樂。”

忍不住笑起來，隔著人，無聲對他做出口型。

人群外，他也笑了，角抿起的弧度很淡，很快就消散在空氣里。

然后，舉步走過來，直到與僅隔幾步之遙。

他禮貌地回應：“于渺渺，新年快樂。”

一顆心像是被泡進了糖罐里，于渺渺控制不住自己上揚的角，開心地問：“你也是出來買東西的嗎”

倦點點頭：“我來買檸檬。”他說到這里，語氣里有些無奈，“我姐非要喝。”

想到晞對著他頤指氣使的模樣，于渺渺莫名想笑，抓了抓頭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盯著腳尖，輕聲說：“那我等你吧，反正我們兩家順路。”

十分鐘后，站在便利店門外看夜景的于渺渺，聽到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音。

扭頭，果然看到倦手里拿著一個紙袋走出來。

天盡頭掀起一陣風，濃重夜顯得更稠，于渺渺突然覺得鼻尖一涼，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融化。

心里一，抬起頭，果然看到有明的雪花從空中紛紛揚揚盤旋落下，薄薄一片，潔白冰涼。

“下雪了。”

倦的聲音響起來，淡淡的，聽起來似乎比霜雪更冷冽。

于渺渺有點興地手去接，“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呢。”

而第一場雪到來的時候，竟然幸運地，和他站在一起。

兩個人并肩走在夜下，偶爾談幾句。

道路兩旁的路燈依舊靜靜佇立著，燈映出漫天飛雪，像白的公英，飄在空中，很快就無跡可尋。

這場雪來得急，下得也急，很快就鋪天蓋地落下來。

倦穿的棒球外套沒有帽子，于渺渺抬頭，看到他漆黑發上，落了零星幾點白。

的羽絨服是連帽的，可是沒有手去戴，并肩跟他走在行人稀的馬路上。

冰天雪地里，兩個人的影一高一矮，看上去竟然很和諧。

“倦，你知道嗎”

萬籟俱寂里，輕聲開口，呼出一口白煙。

“什麼”倦側過來看，羽般的睫上沾了雪，他眨眨眼，很快就融化。

想也沒想地，口而出，“我之前在網上看過一句話說，霜雪落滿頭”

說到這里，突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太對勁，于渺渺一愣，聲音有些突兀地斷在這里。

想說的下一句是，也算到白頭。

可是此時此刻，明顯不合時宜。

剛剛真是腦子里進水了，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句話，真是要命。

倦看突然沒了音，有些疑地垂眼看過來，耐著子問了一句：“霜雪落滿頭，然后呢”

“呃然后啊”于渺渺訕訕地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生地回答，“然后，雪就融化了呀。”

覺得自己宛如一個智障。

倦愣了一下，然后，輕輕笑起來。

似乎是嘆息了一下，他清澈的眼睛里有點無奈：“你腦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確認他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于渺渺了口，慶幸自己躲過一劫。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兩個人的頭上，肩膀上，很快就落滿雪花。

而短短兩條街的距離，很快也已經走完。

地面上已經覆上一層白皚皚的薄雪，于渺渺回過頭，看到一路上和倦留下的淺淺腳印。

雖然很淺，卻也清晰。

今天沒有扎頭發，冷風卷起，吹一頭順長發。

習慣地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尖，過了會兒，又抬起頭，像保證一樣，鄭重開口：“倦，新學期，我會更加努力的。”

我會努力地讓自己更加優秀，讓自己配得上你。

狂風呼嘯著席卷而來，一頭長發沒有皮筋捆綁，顯得愈發凌。

完全是一個無意識的作，倦出手，輕輕幫理了一下頭發。

他冰涼的手指過的耳朵。

那個瞬間，于渺渺覺得連都凝固住了。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舉過于親，他很快就收回了手，“抱歉。”

心跳急促，于渺渺趕搖頭，結結地回答：“啊沒、沒關系”

垂下頭，生怕被倦看到自己此刻紅到能夠滴的臉頰。

一顆心久久不能平靜。

或許明天日出之后，今晚這場大雪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會被掩埋。

但是跟他走過的路，頭頂落滿的雪，還有他指尖過耳朵時留下的溫度。

于渺渺永遠都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