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樹影,夜空中星子寥落。

沈稚子埋著腦袋，鼻尖泛紅，想也不想就點頭：“嗯。”

靳余生呼吸一滯。

呼吸不暢,聲音綿綿：“在意。”

靳余生雙手握拳。

平直的指甲深深刺掌心。

沈稚子頭有點兒暈,埋著頭眼,卻還在不清不楚地強調：“很在意你……”

尾音一沉，的形明顯晃了晃。

靳余生眼神一，趕手扶住。

埋進懷里，他才發覺滾燙得像個小火爐,這麼厚的棉服，都擋不住熱度。

靳余生心里一突,語氣沉下去：“你燒到多度？”

“三十八度二。”沈稚子認真又乖巧，“早上出門之前量的。”

“……現在覺怎麼樣？”

對答如流：“好極了。”

“……”

靳余生默了默，出兩指，在額前探了探。

指尖滾燙,一即離。

他收回手,舌尖抵住上額,發愁。

——現在絕對不止三十八度。

想了想,他又問：“沈叔叔到哪了？”

“不知道。”沈稚子迷糊地搖頭，“我十分鐘前給他打電話,他說他在公司。”

靳余生當即決定：“不等了，我送你去醫院。”

半攬半抱地把從座位上撈起來,他打電話了一輛車。

沈稚子團在他懷里，有氣無力,小聲：“你為什麼突然這麼殷勤？是不是想拐賣我。”

“……”

“你不要拐賣我,”半闔著眼,聲音低得像是在夢囈,“我對你這麼好。”

病這樣還在想這種事……

他在心里到底有多壞。

靳余生沉默一下，神復雜：“我對你很壞？”

吸吸鼻子：“對，超兇。”

“……”

“但是，如果你以后脾氣好一點的話，”，主幫他找臺階，“我肯定馬上就會原諒你的……畢竟我跟你不一樣，我很善良。”

為了戴帽子，取掉皮筋，打散了高馬尾。

長而的黑發，從帽子里散落到白皙的頸間。

微微低著頭，兩只手都放在膝蓋上，袖子里出半截手指，白皙而。

路燈藏在樹影里，線曖昧，靳余生的呼吸漸漸變緩。

半晌，他移開目。

眼中有微不可察的笑意，隨著破碎的影飄散開。

聲音輕而緩——

“好。”

我脾氣好一點。

對你好一點。

***

晚間一路通行，很快到達醫院。

急診大廳人滿為患，靳余生在導醫臺買了本病例，把塞進休息區的綠塑料椅。

沈稚子昏昏睡，腦袋在寬大的帽檐下一點一點。

靳余生在面前蹲下，想了想，還是決定醒：“我去替你錢掛號排隊，你在這兒坐著等我，別跑，嗯？”

沈稚子乖巧地點點頭。

心想，想跑也跑不啊。

現在走路都是飄的。

靳余生還想說什麼，可又覺得應該聽不進去。他懷疑現在就算大聲地罵丑，也會點頭稱是。

不僅換了一個人格，智商也在一點一點地掉線。

靳余生有些發愁。

猶豫一陣，他試探著出三手指：“這是幾？”

沈稚子起眼皮瞄了一眼，又垂下頭。

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就在靳余生以為在心里默默地罵他傻并且本不打算接話的時候，突然出兩只手，把他的手指扣進掌心。

十指相握，是許愿的姿態。

靳余生一愣。

迷迷糊糊：“你不要怕，我不會跟陌生人走的。”

時間仿佛暫停了一瞬，的手掌熱而，靳余生不敢，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呼吸。

嗡——

下一秒，包里的手機瘋狂震起來。

他猛地回過神，將手出來。

作有些匆忙，蓋彌彰一般地拉開的背包，他飛快地將電話遞到眼前。

鎖屏上跳著一個名字：A爸爸。

沈稚子的手指了，又搖搖頭。

臉泛紅，角卻很蒼白，一點兒力氣也沒有的樣子。

靳余生會意，替接電話：“您好，沈叔叔。稚……沈稚子發燒太厲害，我就先送來醫院了，我們在附一院，您等會兒能來急診大廳接人嗎？”

沈爸爸明顯愣了愣：“你是？”

“我……”他頓了頓，低聲音，“我是靳子瑜。”

急診大廳里人來人往，后面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他下意識回頭，看到一個穿著普通的中年男人。

男人撞在他上，掉了自己的資料夾。

見靳余生回頭，他朝他笑笑，低聲道了歉，才俯去撿東西。

神里不見局促，也不見不安。

……倒是有一種，莫名的戾氣。

靳余生的心不自覺地一沉，目悄然轉深，眼神一直追著他上樓。

直到對方的影徹底消失在樓梯拐角。

“那個，子瑜。”沈爸爸一聲低咳，把他的注意力拽回來，“你急著回學校嗎？不急的話，能不能在醫院先幫我照顧一下稚子？”

直覺他出了什麼事，靳余生沒有說話。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爸爸主解釋：“我剛剛開車撞樹上了。”

“……”

“就，跟你打電話的前一秒。”他還裝得十分云淡風輕，“不嚴重，只是撞碎了一個大燈，你不用擔心我。”

靳余生有些無力。

“……好。”

掛掉電話，他看看一坐下來就迷糊著犯困的沈稚子，又看看剛剛的樓梯口。

樓梯口沒有人。

靳余生猶豫了一下，咬牙問：“你能站起來嗎？”

他實在是不放心。

雖然只有幾十米的距離，可他不想讓離開自己的視線。

一秒也不行。

“能。”沈稚子只是覺得困，嗓子里像是含著炭，可神又不是完全混沌。畢竟他的時候，腦子還很清晰，“你多我兩聲稚子，我能跳起來跟你蹦迪。”

“……”靳余生張了張，手臂從肋下繞過，把撐起來，“不蹦迪。”

很失：“不蹦迪你也可以的啊，你怎麼這麼死板。”

“……”

其實剛剛還想的。

可又說他壞話。

那算了。

掛完號了錢，靳余生一言不發地幫拿了溫計，一邊排隊一邊測溫。

急診的隊伍永遠很長，可走得也快。

沈稚子靠在他上，綿綿地嘟囔：“也不知道燒到了多度，嚴重的話，我會不會被……”

靳余生有些出神，沒聽清，低下頭去問：“什麼？”

“我會不會被隔離？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

“……”

“如果我被隔離了，”很糾結，“你會帶著零食來看我嗎？”

問這問題的時候，已經腦補了一出《鐵窗淚》。

被關在醫院里，像實驗室的小一樣，床頭掛著一張表，每個小時都要記錄溫！沒有人自由，不被允許跟外界聯系！

每分每秒的呼吸里，都著絕！

直到某日月黑風高，他冒著被傳染的風險，帶著大兜零食，翻墻來找！

得熱淚盈眶，他就坐在的床頭，深款款地著，溫地握住的手，跟說——

稚子！為了我們的未來，為了世界和平與全人類的幸福，你一定要活下去！

沈稚子都快被自己的腦哭了。

下一秒，靳余生沉聲，毫不留地打斷：“不要胡說。”

最近又沒有發病毒流，去哪隔離。

沈稚子覺得空中飛來一把橫刀，正中的口：“……”

為什麼要剝奪幻想的權利。

埋著腦袋，悶悶不樂地“哦”了一聲。

見不開心，靳余生心里的無措又涌上來。

言又止地，他看看表，低聲提醒：“時間到了。”

沈稚子把溫度計掏出來。

柱顯示溫度：39.6。

靳余生一愣，沒想到會燒的這麼高。

等回過神，他看著前面的號數，心里又有點急。

他好想隊。

可是下一秒，就聽見興的聲音——

“好、好厲害。”沈稚子，不敢置信，“我從沒見過數值這麼長的溫度計。”

靳余生：“……”

這有什麼值得開心的？！

“我都快燒到四十度了，還能神思敏捷地跟你對話。”語氣雀躍，“那我不發燒的時候還得了？你以后我天才！”

靳余生的表一言難盡：“……”

到底是對“正常”這個詞有什麼誤解。

從來就沒有正常過，好嗎。

好不容易排隊排到，他趕地把拉進診室。

醫生簡單地做了檢查，看看溫計，飛快地將病歷本扔回來：“去做個常規。”

“為什麼！”沈稚子原地炸，“為什麼發燒還要驗！”

“我已經這麼慘了，你們還要我的！”眼睛漉漉，看起來真的急壞了，拼命辯解，“我現在很好啊，我還有力氣，你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表演一段單口相聲！”

醫生不搭理，喊號下一個病人。

靳余生一邊低聲安，一邊翻開病歷本。

見上面龍飛舞地寫著：

高燒三十九度六，已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