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秦》第17章 秋雨

扶蘇和張良分了紙,其他人自然也沒拉下。

韓非的心和張良一樣複雜。

他在韓國份尷尬,如今被韓王「送」給了嬴政,境也好不到哪裏去。

即使嬴政對他的一些文章頗為喜,卻也不會因為這份喜而放下對他的猜疑。

秦國有了這麼一種教化利,眼前雖然看不出會帶來什麼好,往後卻有可能給秦國的教化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韓非心複雜地帶著扶蘇命人分給他的那疊紙回了學宮。

至於尉繚,他本就認為扶蘇在編織一張大網,看到這雪白的紙張只是有一點震驚,隨後就是滿心的讚歎。

他觀察過了,扶蘇與張良、李由兩人算是年相好是好,但要說他們是扶蘇的心腹又差了點。

相比之下,程邈和蒙毅才是扶蘇最信任的人,只是不知道他們哪個才是在背後給扶蘇出主意的人。

據尉繚了解的事實,程邈是隸卒出,還陷牢獄數年,憑著一手隸書搭上了扶蘇才從牢裏出來。

這說明在過來雲縣之前,程邈是沒有辦法給扶蘇出謀劃策的。

那麼扶蘇背後的人有可能是蒙毅,乃至於蒙恬和整個蒙家!

還有一個人可能也是他們中的一員:那個說服嬴政讓扶蘇來雲縣的太醫徐福。

尉繚經過一番梳理和分析,基本已經勾畫出整個「扶蘇黨」的廓。

軍中有蒙家,文教有學宮,還通過改良農、改進耕作之法廣得民心,這位大公子的未來著實讓人期待!

尉繚一顆心又活了過來。

雖然扶蘇還小,但是尉繚看得出來扶蘇本仁善,絕對會善待底下的人。

更難得的是,他用人還大膽:是這一年來,他邊的人就有從好幾個從牢裏出來的,有從其他國家過來遊學的,還有好些個是他從莊戶或者村民里選出來的——只要真有才能,他就敢用!

思及此,尉繚抱著紙回了住,親自研了磨,試著在新紙上書寫起來。

相較於尉繚和韓非他們的複雜心,程邈與蒙毅的喜悅就比較單純了。

程邈拿到紙,心一片明朗,急不可耐地閉門用心編隸書教材去了。

蒙毅心也頗好,欣然扶蘇之託親自帶著兩車新紙回了咸

這日天氣晴好,沒有下雨的跡象,蒙毅騎馬護送著兩車新紙抵達宮門,下馬掀開遮擋著新紙的布接衛檢查。

布一掀開,一些正巧出宮門的員和侍便忍不住側目去。

沒辦法,兩車雪白的紙在日照耀下太亮眼了,與厚重的宮門、高高的宮牆形了鮮明對比。能在宮中往來的人基本不會是土包子,可是他們都驚訝地發現自己從來沒見過這東西!

因著蒙毅平時脾氣不錯,對其他人都笑臉相待,有悉些的員便趁著衛檢查時過來寒暄兩句,問蒙毅這是帶了什麼回來獻給大王。

蒙毅含笑道:「這是我們公子命人做出來的東西,做『紙』,可以用來書寫,比竹簡輕便,比絹帛便宜。」他的語氣不疾不徐,看起來沒有毫驕傲之意,說出的話卻無異於一聲驚雷。

這東西,是拿來書寫的,而且輕便還便宜?

一直到衛檢查完兩車紙張,許多人都沒回過神來,不由自主地駐足目送蒙毅護送那兩車瑩白如雪的新鮮東西宮。

嬴政很快聽人稟報說蒙毅求見。

扶蘇那邊在搞什麼,嬴政雖然不會天天關注,算起來卻也差不離了。

他知道造紙作坊那邊即將迎來收期,但不太確定品是不是真的那麼好。

那到底只是小孩子人瞎搗鼓的東西,嬴政從一開始就沒抱太大希。得知蒙毅是帶著品來的,嬴政立刻人把蒙毅宣進來。

蒙毅帶著一批「樣品」

嬴政第一眼就被那批「樣品」吸引。

嬴政親自起走了過去,從蒙毅呈上來的「樣品」里取了一張紙。

紙很薄,竹簡和它一比顯得十分累贅。

大概是塗布了什麼特殊塗料的原因,紙張看起來非常白,宛如一片片潔白的雪花。

手之後,嬴政注意到它雖然薄,實際上卻不失堅韌,若不用力明顯不易撕碎,表明起來平整又舒服。嬴政問蒙毅:「這真的是竹子做的?」

蒙毅點頭:「據臣親眼所見,一捆竹子可以做近萬張這樣大小的紙。」

嬴政眉頭微挑。

很難想像,秀逸青翠的竹子除了能被做竹簡之外,還能化為這種雪白的紙張。

更別說它還經由一個六歲孩之手面世。

難道世上還真有仙人?

那麼這位仙人為什麼略過他這個君王兼父親給扶蘇授夢?

嬴政擱下手裏的紙,淡淡地問:「你在雲縣這麼久,有沒有發現誰經常私底下找扶蘇?」

蒙毅正等著嬴政誇一誇這紙,聽嬴政這麼一問,原本的期待全都化為了冷汗。

蒙毅直了直背脊,認真回道:「公子在雲縣每日早起,與李家大郎、張小郎君練劍學琴,隨後會出莊走一圈,回來后開始接見外客,聽聽他們在農事上的經驗;其餘時間,公子要麼在看書,要麼和張小郎君他們討論問題,除了偶爾會一起去學宮聽人講學之外日日如此,臣不曾見公子和誰格外親近。」

每日給嬴政記錄扶蘇起居不止一人,他們相互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所寫的容雖然角度有所不同,但大上是對得上的。

經常這麼長時間的觀察,嬴政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那位「仙人」在現實里並不存在。

聽蒙毅這麼回答,嬴政也並不意外,他再次拿起一張紙輕輕挲,終於誇道:「不錯,這是有利教化的好東西。」他命人去私庫中取來一匣子墨錠,對蒙毅說,「這是有人獻上的一種新墨,寫起來帶著松香,和一般的墨不太一樣,你回雲縣時帶去給扶蘇玩。」

除了這種松香墨,自然還有不金銀寶玉、駿馬羊之類的賞賜。

蒙毅領命而去。

蒙毅出城時趕巧上蒙恬。

蒙恬見蒙毅臉不太對,一路送蒙毅出城,到無人才問:「你怎麼了?」

蒙毅搖頭說:「沒什麼。」

哪怕是面對自己的兄長,蒙毅也沒有泄方才的前問對。

他只是覺得生在王室,是幸也是不幸。

幸運的是生來便食無憂,想做什麼都可以輕鬆做到。

不幸的是,王室之中不管父子還是兄弟,永遠都不可能像普通百姓家那樣相

他在扶蘇那麼小的時候祖父他們雖然嚴厲,平日裏卻還是會對他們疼有加。

可剛才在宮中,蒙毅敏銳地覺到了嬴政對扶蘇的猜疑。

興許嬴政只是擔心有人會利用扶蘇,可這也顯了嬴政格中多疑的一面。只要嬴政本不變,他與扶蘇就不可能和一對尋常父子那樣相互信任、親無間。

也許出生在王室之中,很多東西都註定要為奢

蒙毅在心裏嘆息一聲,終究沒向蒙恬自己的愁緒,只對蒙恬說:「哥哥不必再送,我自去便是。」

蒙恬見蒙毅這麼說,也不再多問,勒馬停下,目送蒙毅離開。

蒙毅帶著嬴政的賞賜回到別莊,扶蘇看了看嬴政賜下的那些好東西,沒有一一清點,只人放庫中。

倒是那一匣子松香墨引起了他的興趣。

眼下大夥用的墨都是天然墨,品質不一,數量也不多。

畢竟會寫字的人本來就不多,能用得起絹帛、用得起墨更是得可憐,需求不算太大。

若是將來普及紙張,需要墨的人就多了,靠天然墨可能不太夠用,書寫起來可能也不那麼流暢。

扶蘇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他本來想等年底宰了豬再考慮琢磨一下油煙墨製法。

若是家家戶戶都養豬,豬油肯定會為家中常備之。往後讀書人夜裏苦讀肯定要點燈,油煙墨最簡單、最便捷的製法便是將碗倒懸在油燈上方,不管用的是什麼燈油,時間久了碗裏都會有一層油煙凝的烏墨。

自己用的話,制墨過程中的許多複雜工序其實可以省略,只要能用就了。

這樣一來,哪怕是窮人買不起外面的墨,也能在家裏自己制出比較原始的油煙墨。

沒想到父皇看到紙,也馬上想到了墨上。

松煙也是很適合制墨的東西,制出來的松煙墨天然帶著淡淡松香,應該很文人雅士歡迎。

這兩種墨扶蘇正巧都見過,油煙墨的製法他知曉,松煙墨的製法他也了解過。不過既然已經有人向嬴政獻上這種墨,朝廷肯定已經掌握了它的製作方法,扶蘇也就不打算琢磨這事了。

天下能人無數,本就不需要他事事心。

扶蘇抱著墨匣,兩眼亮亮地朝蒙毅道謝:「辛苦毅叔跑這一趟了。」

蒙毅見他對嬴政賞賜的一匣子墨錠那麼喜歡,心中莫名微酸。

嬴政賞的東西不,扶蘇卻一下子注意到嬴政親自待的這個墨匣,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們父子之間足夠了解彼此。

蒙毅頓了頓,說道:「這是大王親自給你挑的。」

扶蘇由衷誇道:「父王一向思慮深遠,想來是聽說有造紙之法就想到以後可能會耗掉許多墨,特地早早命人去尋找制墨之法。」

哪怕重活一世,扶蘇還是覺得他的父皇是個高瞻遠矚的人。若非如此,他父皇怎麼可能為這個群雄並起的戰時代的終結者?

聽著扶蘇話中不自覺帶出的景慕,蒙毅忍不住抬手他腦袋。

既然已經送了一批紙到咸,扶蘇也沒什麼事可忙了。他已與張良約好以三天為期各自畫出《八駿圖》,當即不多耽擱,和張良一樣閉門作畫去。

不知不覺三天過去。

這日一早,天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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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繚:我看懂了!公子在下好大一盤棋!

扶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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