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殿的人如此說，薛祿一愣。難道是陛下回來了

他雖是一頭霧水，但卻還是乖乖側讓出了路。

楊謹和哼了一聲，理了理擺大步流星地進了殿。

幾人繞過屏風，便見殿閉著門窗，線昏暗。靠墻的榻上，帝半臥著，一素，外披著一件繡著金團窠花紋的披風。許是在病中的緣故，并未簪發，任由長發披散在肩頭，眼上系著薄薄一層輕紗。

帝素來不喜旁人瞧見的異瞳，從前沒有明眸遮掩時，便常以輕紗覆眼，所以閣這些朝臣也并不覺得稀奇。而因榻靠著墻邊，他們也并不能將帝面容看得太真切。

離榻幾步開外，寧翊捧著手里的巧木盒站在那，連個正眼也沒給楊謹和，“楊大人，到底出了什麼大事啊這麼急著見陛下”

“參見陛下。”

見帝的確是一副病懨懨還未痊愈的模樣，楊謹和的面緩和了不，垂首行禮，“近日晉邊境的私市中又出現了不大晉的綢、藥材，晉并未通商，百姓私下貿易違反了令，方侍郎已上了折子，卻遲遲未得陛下批復。此事雖小，卻易釀大禍，不可輕視”

“咳咳，原來是此事。”

帝輕咳了幾聲，嗓音低啞。

寧翊不滿地轉看向楊謹和，“諸位大人，陛下如今尚在病中，需要靜養，這天大的事怕是也得先放一放吧”

聞言，帝配合似的又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有些虛弱得抬了抬手，“不可，朝政要，咳咳”

見狀，楊謹和幾人面面相覷，卻不好繼續往下說，只能紛紛改口勸帝好生養病，再宣太醫來看看。

寧翊斜了他們一眼，怪氣地諷刺，“也不必勞煩太醫來跑一趟了，只要諸位大人別總拿什麼政事前來叨擾，陛下還能好得快些。”

“你”

楊謹和氣得吹胡子瞪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被帝的低斥聲給打斷了，“住口。”

帝的話是對寧翊說的，“不得放肆。”

楊謹和只得將這口氣咽了下去，說了聲讓陛下注意子，便同其他人一起躬告退了。薛祿終于松了口氣，將信將疑地朝榻上的帝看了一眼，趕轉送楊謹和他們出去了。

寧翊往屏風外探了探，直到確認那些閣老臣都退出了臨水殿，才瞬間變了臉，一個箭步走到了榻前，沒好氣地垂眼瞪人，“人都走了還裝什麼裝”

“帝”疲力盡地翻了個，徹底仰躺在了榻上，抬手摘下覆在眼上的輕紗，面容也從影中顯出來，是方以唯。

方以唯額上沁著些汗，鬢邊散落的發都被微微沾了，盯著頭頂的梁柱，長長地舒了口氣。

寧翊不屑一顧，“瞧你這個膽子”

方以唯懶得和他爭辯。

他一個宣平侯世子，和皇帝還是表親，自然沒人敢輕易他。而現在，幾乎是這些閣大臣的眼中釘中刺。若是被他們發現自己假扮帝“助紂為”，還不得摘了的腦袋

方以唯張了張口，還沒發出聲，眉頭卻擰了一團，又重重地咳了幾聲，嗓音比方才還要嘶啞，“水”

還敢使喚他

寧翊瞪了瞪眼，然而見實在咳得厲害，還是哼了一聲，轉給倒了盞涼茶，“你剛剛到底吃了什麼怎麼才片刻功夫，聲音就這樣了”

方以唯猛地灌了幾口涼茶，稍微潤了潤，才皺著眉開了口，“是從民間大夫那討來的藥，一劑就能藥倒嗓子。”

“你可真夠狠的。”

寧翊撇了撇，別開眼，“什麼藥如此厲害，你這嗓子還能好的了嗎。”

方以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世子在關心我”

寧翊登時像被踩了尾的貓似的，立刻驚得炸了，“我不過就隨口一句，怎麼就關心你了你，你怎麼如此自作多”

“誰自作多”

殿冷不丁多出第三人的聲音。

寧翊和方以唯齊刷刷扭頭，朝窗邊看了過去，只見他們的帝陛下不知何時進了殿，后跟著薛顯和玉歌，三人皆是表詭異地盯著他倆，似乎是難以相信這兩人竟還能如此和諧的在同一個屋檐下共。

“陛下您回來了”

方以唯驚喜地站起，隨手將茶盞往寧翊手里一塞，幾步沖到了賀緲跟前。

&

nbsp;寧翊瞪著手里的茶盞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賀緲嗯了一聲，安地拍了拍方以唯的胳膊，“回了趟寢殿，耽擱了。剛剛來的時候看見楊謹和他們從這出去，沒讓他們看出什麼吧”

“應當沒有，”方以唯點了點頭，隨即轉頭看向寧翊，“還要多謝世子相助。”

寧翊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若不是我，那些老頭能這麼快離開嗎”

“這麼說，連朕都要謝你”

賀緲挑了眉看他，“好端端的，你來這做什麼來找朕的茬”

“臣，臣哪兒敢啊”寧翊毫不懼，只腆著臉笑，“再說臣不來，就憑方以唯，能應付得了今天這場面嗎”

賀緲扯著角似笑非笑，“別在這兒跟朕嬉皮笑臉，要不是你闖到這臨水殿來，楊謹和會跟來嗎”

寧翊噎了噎，只好獻寶似的把自己那木盒舉了起來，“陛下，臣今日可是來給您送”

“東西放下，人滾吧。”

賀緲斂了面上的笑容，朝玉歌揮手。玉歌憋了笑，緩步上前接過木盒，側對寧翊道，“世子爺，請吧。”

將寧翊打發走后，賀緲才走到殿的書案后坐下，雖這幾日一直有書信往來，但方以唯還是將這幾日朝中宮中發生的事一一說了個遍。賀緲一邊拿起薛顯從鸞臺搬來的奏折翻閱，一邊聽方以唯簡短的總結，偶爾還會問有何看法。

“這幾日最要的一事，便是楊大人今日來提及的，晉邊關的私市一事。私下販賣大晉貨的行商，府懲治了不，卻還是未能斬草除。”

“市不開，私市不止，”賀緲看向手邊寧翊送來的致木盒，手打開盒蓋，將里面幾本書拿了出來，“什麼時候朕想看大晉的話本，不用找寧翊就好了。”

“陛下的意思是要與大晉通商”

賀緲笑了笑，“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君臣二人直到殿外暗了天才理了一小半案上堆積的奏折，賀緲見天不早，便擱下筆休息了。

趁著休息的空當，方以唯終于有機會問賀緲的微服私訪都有何收獲，著實好奇得很。

“陛下這幾日在謝宅可還好”

賀緲正將筆擱回筆架，聽這麼一問，不由又想起今日離開謝宅時的景，作微微頓了頓。

“好的。”

方以唯嗯了一聲，“想來也是，謝逐連長公主殿下的曲水宴都帶上了陛下，定是對陛下十分信任。”

信任

賀緲若有所思，抿了抿，“信任倒也不算他似乎也沒有什麼不能示于人前的心思。”

方以唯松了口氣，“如此說來，謝逐是個可以為陛下所用的人才”

賀緲唔了聲，抬眼看向，“曲水宴上見了一面，你對他有何印象”

“謝逐此人，氣度非凡溫和有禮，”方以唯遲疑了一會，“看著像是君子，不過卻也心思深沉，難以猜測”

賀緲沉默了片刻，“那日去了趟廣福寺，謝逐遇上一相士。朕似乎聽到，他來大是為了尋人。”

“尋，尋什麼人”

方以唯一愣。

賀緲搖了搖頭，眉眼間有些恍惚。

“對了，”不知想起了什麼，眸底恢復了清明，“派去玉滄的人可有傳信回來”

“傳過一次，微臣看過后由薛公公收在鸞臺了。謝逐生在商賈之家，謝家經營茶葉生意，在玉滄是有名的富戶大家。謝逐是家中長子，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已經快要及笄了，另一個還小只有七歲。”

方以唯回憶起出信上有關謝逐的底細，重新復述了一遍，“按照陛下的吩咐，在謝家的宅院和商戶都已安了人手，但凡有什麼異，都會傳信回京。”

想起廣福寺一行，賀緲問道，“可有提到謝逐時發生過什麼意外”

“不曾”方以唯仔細回想了一下，“陛下問這個做什麼”

賀緲蹙眉，從書案后走到邊，不解地喃喃，“謝逐這樣的人，竟不能踏足寺院，你覺得正常嗎”

方以唯有些詫異，“謝逐看上去似乎不是那種人。”

“所以，要查”

賀緲垂眼，“朕要知道，謝逐當年發生過什麼，或許能順藤瓜，查出他的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