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派掌門言之鑿鑿，自然不會是胡說八道。

眾弟子心下稍安，那麼多人拼了命進歸藏，與歸藏九峰上佳的環境不可分——這里山清水秀、冬暖夏涼、四季如春，最重要的是靈氣沛，修煉自然事半功倍。

坊間有言，就是一只蚊子，在歸藏呆上一夏天也能。

雖說鎮派之寶沉水不是什麼好兆頭，但只要不影響山川靈脈，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外門弟子放寬了心，門諸人卻都神凝重。

他們是知道的，河圖石是連山君的靈力源泉，河圖石沉沒，不知對掩日峰的靈泉有多大影響。

小頂低聲對掌門道：“對不起……”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把人家鎮派之寶弄沉了，總是過意不去。

云中子輕聲安：“不是你的過錯，用不著多想。”

他這麼說倒沒有半點虛假意，而是真心覺得此事與小頂無關。

一個靈力低下，從沒修過道法的凡人小爐鼎，哪來那麼大的能耐把河圖石弄沉？

多半是那塊石頭自己鬧出的幺蛾子。

河圖石是上古靈，又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收聚天地靈氣、日月華，時間一長，難免生出點自己的想法——許是哪里不順意了，消極怠工鬧起了小脾氣。

這小姑娘不過是運氣不好，趕上了趟兒。

連蘇毓本人也不認為此事是那小爐鼎的責任，不過他的想法與師兄略有不同。

變故發生時，在場諸人被狂風巨浪鬧得措手不及，沒看清河圖石當時的異狀，他這個旁觀者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河圖石中蘊含的靈力，分明是向那爐鼎的涌去的。

這事極為反常，就像把汪洋大海灌一只小茶壺里，按理說無論如何也裝不下，甚至很可能把茶壺沖毀，但卻安然無恙。

始作俑者自然不會是那凡人爐鼎，只能是河圖石——大凡這類老東西，總有一些特別的作妖手段。

大抵是想耍，又兼為老不尊，見那爐鼎生得，便見起意，跑軀殼里去了。

他雖不喜那爐鼎，倒也不至于因此遷怒于。

蘇毓從靈池里站起來，披上裳，走出窟，從袖中取出紙鶴，正要注靈，臨時又改了主意，把鶴收回袖中——出了這樣的事，師兄一定會來掩日峰查看，屆時搭他的順風鶴回山巔便是。

也不知流逝的靈力能不能討回來，還是能省則省罷。

他折回窟中，在池邊坐下，凝神定，盡量將消耗降至最低。

……

小頂回到隊伍中，許多人向投來同的目，誰都不會以為這麼個悄悄的小姑娘能把上古靈弄壞。

但是河圖石是在過之后沉水的，不知掌門會不會追究了。

小頂看了看手心，看不出什麼異樣，不過上面還殘留著方才那種麻麻的覺。

又將神識潛靈府中，一看便吃了一驚——的原被雷劈得焦黑焦黑。

可是眼下卻恢復了不，能看得清原來的和澤了。

喜出外，連忙往爐膛里一看，原先那紅凝聚的小團還在，比昨日又凝實了許多，看得清楚形狀了，卻不是丸形，而是橢圓形，一頭大，一頭小，不似以前煉的藥丸，卻像一枚紅彤彤的小蛋。

小紅蛋仿佛能覺到目似的，一看，便躲進了角落里。

小頂覺得很新鮮，煉過丹藥，煉過法，還從沒煉過蛋。

有心仔細研究一下，然而大庭廣眾的，不能在靈府中待太久，只能依依不舍地出了靈府。

門禮還在繼續，河圖石沒了，靈自然是測不下去了。

好在小頂本來就排在后面，剩下沒測的不過四五人，云中子承諾擇日補測，又安了眾弟子幾句，便打發他們分批乘鶴離去。

不一會兒，弟子們差不多都走了，大昭峰頂只剩下門諸人和小頂。

云中子臨時設了個制，防止別人闖，便有兩名門弟子潛湖底，將河圖石打撈出來，放在湖邊。

云中子上前查探一番，神凝重，搖搖頭：“河圖石靈力盡失，已經與尋常巖石無異了。”

聞言，弟子們臉上都現出憂——河圖石與連山君的靈池以法相連，只要石中靈力還在，便是沉水底也無妨，可石中靈力散盡，那麼靈池自然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云中子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狐，沉思片刻，吩咐了門諸弟子幾句，然后將小頂帶回了自己的山堂。

取得的同意后，云中子如上回一般將一縷靈氣探經脈探查，這回深的奇經八脈，連同靈府、識海、氣海都兜了一轉——然而他所進的靈府與小頂自己的神識可進的靈府卻不是一回事。

云中子查探到的靈府狹小而昏暗，猶如一個小小窟，既沒有書，也沒有煉丹爐，完全符合一個凡人靈府該有的模樣。

不過這一圈轉下來，他仍是大吃一驚。

他在小頂的經脈里發現了充盈奔涌的靈氣，幾乎要滿溢出來——顯然那河圖石中的一部分靈氣，順著的經脈涌了。

不過是一個凡人，資質平庸，也不曾修過道，經脈不曾過經年累月的靈氣沖刷與拓寬，十分細窄。

那樣海量的靈力瞬間灌，按理說的經脈本無法承，凡人之軀又怎麼能容納這麼多靈力？

云中子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想了想，讓小頂先回去歇息，然后立即駕鶴去了掩日峰。

蘇毓果然還在原地，盤而坐，雙目闔，沒有呼吸之聲——已是定了。

云中子不由佩服這個祖宗，若是換了他，一定忍不住立即去大昭峰看個究竟，再不濟也會回自己房中去打坐，這祖宗卻在這冷颼颼的窟里原地定，等著自己來尋他，連催紙鶴的這點靈力都不肯花，這是何等的打細算！

他往靈池中一瞥，嚇了一跳，況比他料想的更糟，非但石頭里的靈力沒了，連池子里的也被干了。

他忙用神識喚了蘇毓一聲。

蘇毓便即出定，不慌不忙地站起：“師兄請坐。”

外間傳言連山君氣度非凡，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今日他這做師兄的算是領教了一回，都火燒眉了還請坐，坐哪兒，禿禿的池底麼？

他瞥了眼滴水不剩的靈池，搔了搔頭頂：“河圖石出事了。”

“我知道，”蘇毓還是一派云淡風輕，“我經脈中的靈力也被去大半。”

云中子一聽炸了：“什麼？

！”

蘇毓無奈：“師兄，耳朵出來了。”

云中子尷尬地搔搔頭，把炸出的耳朵了回去。

蘇毓：“可知是何緣故？”

云中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其時弟子們挨個測靈，到小頂姑娘測時，突然狂風大作，異象頻生，石墜水中，打撈上來后發現一看，靈力已消失殆盡。”

這些蘇毓都在水鏡中看到了，但他開離婁看那爐鼎測靈的事自然不能讓師兄知曉，便挑挑眉，出恰到好的訝異：“竟有這等事。

這麼多靈力會去何？”

云中子總覺得他的神不太對頭，狐疑地盯著他的臉。

蘇毓臉不紅心不跳，坦然地迎著他的目。

云中子懷疑自己想多了，嘆了口氣道：“我探了探小頂姑娘的靈脈，靈氣充盈，石中的靈力似乎有大半到了軀殼里，不知一個凡人，為何能容納這麼多靈力……那河圖石是上古靈，想來有什麼不得而知的能為吧。”

蘇毓微微頷首：“既已如此，探究原因于事無補。”

要的是想個對策。

最簡單的方法是找個寶貝替代河圖石，但上古靈豈是那麼好找的？

河圖石這樣的，放在大衍、太璞都是鎮派之寶，一時半會兒可找不來。

且他自十一歲靈脈損毀，一直用河圖石中的靈氣蘊養，若是突然換別的，經脈不適應，沒準直接崩了，誰也不敢冒這個險。

云中子急得眉頭都快打結了，不住地撓頭：“你還剩多靈力？”

“十之一二。”

他昨日才從魔域回來，氣海中本來就只剩一半不到，在靈池中沒浸多久便出了這檔子事，不但沒養多，還倒找回去不。

云中子倒了一口涼氣。

他原本想著，若是能剩個四五，還能支應個三五月，也算有個回旋的余地——畢竟這祖宗的四五，比起十來個元嬰綁一起還多。

可是只剩一二，出一次門就用完了。

除非他能放下屠刀立地佛，安安生生在門派里呆著，不出去搞事。

“你能安安生生呆個一年半載，不出去搞事嗎？”

云中子問道。

蘇毓用一聲輕嗤回答他。

云中子長嘆一聲：“既如此，只有請師叔祖他老人家出山了。”

蘇毓角諷笑一僵，原本就缺的臉又白了幾分。

這位師叔住在萬艾谷，并非歸藏門人，只是與師祖相莫逆，歸藏弟子便以自家長輩視之。

老人家乃是修士中的奇葩，與師祖同輩之人，天資再怎麼差也修到元嬰了，就他還是個金丹。

不過他修為雖數百年如一日的低下，但卻通旁門左道——就沒有他不擅長的雜學。

當初蘇毓自剖靈脈，是師叔祖給他治的。

用河圖石給靈池供靈力的法子，也是師叔祖想出來的。

蘇毓沒有猶豫太久，了眉心，無奈地點了頭。

云中子施了傳音咒，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阿脩啊。”

“師叔祖，別來無恙？”

云中子著頭皮寒暄了幾句，隨即將河圖石的變故簡單說了一遍。

“噫，小毓在旁邊嗎？

師叔祖跟你說……”師叔祖的聲音陡然拔高，在窟中回，“你這況得雙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