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蘇毓一噎，這爐鼎真是蹬鼻子上臉，他都已經退讓這樣了，竟還拿起喬來。

他沉下臉，不悅道：“當初說要當我爐鼎的也是你，怎麼，又反悔了？”

小頂皺著纖長秀氣的眉，據理力爭：“你說，不要我的。”

蘇毓心下了然，果然是想找回場子。

他連山君是什麼人？

豈容一個小爐鼎爬到他頭上撒野？

當即冷聲道：“便是我不要，別人也不敢要你。

你不知道做爐鼎要從一而終麼？”

小頂氣得漲紅了臉，又不是沒做過爐子，就沒聽說過這種歪理：“你，可以有，別的爐鼎，我，為什麼，不能換主人？”

上次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蘇毓恍然大悟，這是趁機和他談條件，向他要承諾。

他其實一個爐鼎也不想要，但斷然不會讓個小爐鼎拿。

“蕭頂，”他一臉凝霜，“你別得寸進尺。”

小頂一只銅骨錚錚的爐子，難道還會吃他威脅？

不閃不躲，毫不畏懼地瞪了回去：“我，就不當，你爐鼎，不當！”

蘇毓：“……”

他了眉心，本來想好要用懷策略的，怎麼被三言兩語一激，倒把一開始的目的忘了？

那爐鼎許是要個臺階下，他姑且順著便是。

真的鬧僵，把云中子給招來，他的耳子便休想清凈了。

連山君向來是能屈能的，當即緩頰道：“我不再收別的爐鼎便是。”

小頂不為所：“我，不要你。”

蘇毓一口氣堵在心口，他的目在小頂的臉上逡巡一番，不有些狐疑，莫非這爐鼎已經背著他找好了下家？

“那你要誰？”

他冷聲道。

爐子：“金道長。”

蘇毓松了一口氣，金竹的子他一清二楚，絕對沒這個膽子和爐鼎暗度陳倉。

這爐鼎口口聲聲要去找金竹，不說別人，也是因他們彼此都清楚，金竹對子沒什麼吸引力，這麼說不至于真的怒他。

真是好心機！

做戲，他便陪做下去吧。

蘇毓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順著的話說下去：“沒有我的首肯，金竹是不會要你的。”

頓了頓：“不過若是你聽話，待此間事了，我他收下你也不是難事。”

小頂聞言雙眼一亮：“真的？”

蘇毓面無表地點點頭：“即便你要跟別人，現在也做不了什麼，總得先把腹中的……蛋生下來。”

小頂一聽，這話倒有點道理，肚子里煉著顆蛋，自然煉不了別的丹，的確做不了什麼。

蘇毓覷見神似有松，知道終于肯順著臺階下了，便道：“你已我歸藏，說起來你我也是同門，很不必劍拔弩張。”

頓了頓，大方道：“剩下三十一萬，給你免去也未嘗不可。”

說罷，他掃了一眼更，戌時已經過了一刻鐘了，他每天戌時準時浴，今日卻因這爐鼎耽擱了。

打破了自己的習慣，他渾不舒服，便即起：“你先退下吧。”

小頂回到房中，有些悶悶不樂，但又想不出什麼法子——不把蛋生下來，怎麼煉下一爐呢。

鉆進靈府，打開爐門，朝爐膛里去，便看到了紅彤彤的小蛋。

平常這蛋一見就躲，今日卻乖乖地懸在爐膛中間，輕輕地一起一伏，像是睡著了一樣。

蛋似乎比昨日又紅了些，還微微著，像個小小的火球，蛋殼上有一縷縷金的條紋，有點像瑪瑙。

實在是顆很漂亮的蛋。

小頂越看越喜歡，忍不住出指尖了蛋殼，手微溫，如玉。

“你，什麼時候，煉好啊？”

小頂說著吸溜了一下口水，還沒吃過蛋呢。

蛋忽然劇烈抖起來，沒等把它抓住，“嗖”地一下躥進里面，在爐壁上，任小頂怎麼它，就是不肯出來。

小頂嘆了一口氣，把風門掩上，假裝要走，其實只是虛掩著。

片刻后，出其不意地打開門，一把將那探頭探腦的蛋抓在了手里：“哈，抓到了！”

蛋：“！！”

小頂把它從尖頭到圓頭擼了個遍，這才重新塞回爐膛里。

……

第二天，小頂去涵虛館上學。

自從弟子們知道和連山君的關系，看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但許是連山君的兇名太過深人心，弟子們私下里都不敢將此事當作談資，生怕被神通廣大、耳目眾多的連山君知曉，一劍削了他們的腦袋，再他們的人皮做燈籠——即使是歸藏弟子，信了這邪的也大有人在，哪怕他們幾十上百年，也沒在門派中看見過一盞人皮燈。

只有沈碧茶無所畏懼，直抒臆，把眾人心里的疑問了出來：“你不是跟著連山君嗎？

怎麼還賣這賣那的，穿得也這麼寒酸。”

雖說弟子們都穿著統一的道袍，但簪子、法、乾坤袋之類的配件上還是能看出貧富的，比如那西門馥，一把折扇就值十來萬上品靈石。

“你跟著他，他都不給你錢的嗎？”

小頂搖搖頭：“我，給他錢。”

眾弟子正豎著耳朵聽他們講話，聞言倒了一口冷氣。

有人彌道：“道君乃當事大能，行事自有其深意……

沈碧茶：“是啊是啊……啊呸呸，對自己的人摳門也就算了，竟然還要倒！”

轉向小頂：“兒家這樣不太好呀……你長那麼好看，為什麼還要花錢睡男人？

丟人不丟人！他到底有多好睡？”

小頂想了想：“連山君，晚上，不睡覺。”

沈碧茶地捧著臉：“哎呀，姑娘家怎麼能把這種事掛在上呢……不愧是第一劍修，龍虎猛，腰好腎水足！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小頂歪著腦袋，忽閃著純的大眼睛：“嗯？”

眾人：“！！”

現在假裝沒聽到還來得及嗎？

會被滅口嗎？

沈碧茶刷刷翻開案頭十洲男榜的第一頁，上面沒有畫，字也特別，小頂一瞅，便看到“連山君”三個字。

連山君雖然長年霸占榜一，但他平日窩在歸藏，一出山就是去殺人，劍下有活口，活口也都嚇破了膽。

而歸藏弟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拿這祖宗的畫像去賣錢。

他的其它資料也很，長、重、肩寬、腰圍、長……一概空白，喜好更是只有殺人一項。

沈碧茶拈起筆，把靈力注筆管，對小頂道：“連山君長什麼樣？”

小頂努力回憶：“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張……”

沈碧茶斜一眼，把筆塞到手里：“畫畫看。”

小頂抓著筆，實誠道：“穿服的，還是，不穿服的？”

沈碧茶捧臉搖頭：“啊呀死個人……這還用問當然是沒穿服的，快點快點！”

小頂回憶了一下那天在浴池里看到的景象。

平心而論，連山君下裳，倒是沒有穿著時瘦，但那只分塊的肚子太驚悚了，小頂現在想起還有點不堪回首。

按著記憶里的樣子畫出來，一個腦袋，一個子，四火柴代表四肢，肚子分八塊。

在別人面前，還是給前主人留了些許面子，把他的腦袋子畫得圓潤了些。

對了，還有一樣……

小頂在兩間又添上幾筆，這就完了。

沈碧茶過頭去一瞧：“嘖！怎麼像只王八！”

眾人：“……”完了完了，這回鐵定要滅口了。

話音未落，云中子胳膊下夾著書卷，慢條斯理地踱進堂中：“開始上課前，有個好消息告訴諸位。”

他故意停下來賣足了關子：“白某首徒稚川今日回門派，剛好趕得上你們明日第一堂劍法課。”

此話一出，堂中仿佛有深秋寒風刮過，許多弟子像枝頭黃葉般瑟瑟發抖。

也有一些消息不甚靈通的，不明就里。

小頂也是一臉茫然，聽人說起過掌門這個徒弟，只是一直在外未歸，從來沒見過。

“稚川仙子不是排名前十的劍修大能嗎？

得指點有何不好？”

沈碧茶：“能得稚川仙子指點自是萬幸……呵呵，反正明天斷手斷腳的不會是我。”

云中子呵呵笑著打圓場：“沈碧茶小友有些言過其實了。

稚川只是略嚴格些。”

眾人松了一口氣。

“不過……”云中子話鋒一轉，“諸位最好還是把斷肢再續、去腐生、生補氣的藥都帶上，要是有起死回生的就更好了，有備無患。”

眾弟子：“！！”

沈碧茶同地看了一眼依舊一臉無所謂的鄰座：“全十洲都知道，稚川仙子仙姿玉貌，傾慕者無數，卻對連山君一往深。

“當初為了拜他為師，仙子在歸藏山門外抱劍枯坐一年，還是未能如愿。

最后只得退而求其次。”

“其次”本次云中子：“……”

沈碧茶接著道：“稚川仙子苦求連山君上百年無果，日在外面替他賣命，結果一回來就發現他有了人，心里肯定不舒服……

“何止不舒服，不把你這敵大卸八塊就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