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不敢當》第6章

宮城北面的樂游苑是皇家林苑,飼養了各種奇珍異,每年春秋二季供王公貴族行獵游賞。目前春季行獵已過,皇帝也已下詔閑人不得

武陵王當然不能算閑人,真要行獵了也是件小事,說幾句,罰點兒錢,也就得啦。關鍵是這位臣子參他獵的是準備給皇帝賀壽用的仙鶴。這什麼意思,擺明了要皇帝夭壽嘛。

大晉沒幾個皇帝長壽,這是皇帝最為忌諱的地方,所以一聽就皺眉了。

參奏的臣子是吏部尚書郎樂庵,他是謝殊的人,但此舉卻並未經過謝殊授意。

謝殊有些不快,早規定過,但凡手下的人,要做什麼事要參什麼人,奏摺寫完都要先呈相府給過目,而樂庵今日忽然參衛屹之這一本卻措手不及。

不管他意圖是好是壞,這都是極為不當的舉

衛屹之卻是不慌不忙,甚至還輕輕拂了拂朝服,問道:「何以見得是本王所為?」

樂庵義正言辭:「武陵王前日可有去過覆舟山?有人瞧見你車馬中弓箭齊備,胡服全套,在那裏出現過後便傳來仙鶴被殺的消息,不是你是何人所為?」

衛屹之年時好賞游,所以養了車馬中備裳備武的習慣,後來雖然因為屢遭圍觀而漸漸深居簡出,這個習慣卻一直沒改。

覆舟山下面便是樂游苑,那日他約謝殊見面,本是圖那兒清凈,不易被發現,沒想到還是被人盯上了。車馬中的東西能隨隨便便被人瞧見?他只是一日沒帶苻玄在邊,都直接有人上去翻了,膽子不小。

他看了一眼謝殊:「就算如此,也不足以證明仙鶴就是本王獵殺的吧?」

連皇帝也點頭道:「沒錯,樂尚書可有人證啊?」

樂庵道:「陛下明鑒,樂游苑有宮人瞧見武陵王的護衛當日進出過林苑。」

這麼一說,皇帝有點信了,問衛屹之道:「武陵王,你有何話說?」

衛屹之又看一眼謝殊,淡淡道:「微臣無話可說。」

加之罪,何患無辭。

謝殊的神更不好了,既然衛屹之出現在覆舟山被人盯上了,那不了。但樂庵此時的目標只有衛屹之,怎麼看都像是在暗中使壞。很顯然,衛屹之已經誤會了。

也不知道是誰要坐山觀虎鬥。難道是皇帝?

謝殊朝上方看了一眼,又排除了這個答案,皇帝比誰都迷信,不會拿自己的壽命開玩笑。

樂庵不是個見好就收的人,見武陵王差不多默認了,又添油加醋:「敢問陛下,可知武陵王護衛的名字?他竟然姓苻!誰不知那占我大晉北方的秦國賊人國姓為苻?此人來歷不明,居然就堂而皇之地進了我朝都城,實在可疑!」

這話一說,朝堂上頓時氣聲一片。

皇帝有些慌:「武陵王,這是怎麼回事?」

衛屹之神不變,行禮道:「此事是微臣疏忽,未能及早向陛下稟明實,但誠如樂大人所言,微臣既然堂而皇之地將苻玄帶都城,他又豈會是可疑之人?」

皇帝始終不放心:「那你倒是說說,這苻玄究竟是何人?」

衛屹之似有顧慮,面有難,一時沒有開口。

謝殊忽然口道:「武陵王不肯說顯然是有心瞞,也是,那苻玄畢竟做過秦國探子,的確可疑。」

衛屹之心中一,立即接話道:「好吧,那微臣便直說了。苻玄本是微臣帳下一名普通士兵,本也不苻玄,微臣偶然發現他與秦國皇室一樣是氐族人,便讓他化名苻玄混秦國做探子。當初微臣與秦國作戰連連告捷,也是多虧了他傳回的消息相助。」

樂庵見他一句話就顛倒了黑白,憤懣道:「武陵王無憑無據休要強辯,那秦國皇室豈是隨便一個普通人就能扮演的了的?再說了,若這苻玄真有功勛,何不上報朝廷論功行賞,反而陛下問起,你還遮遮掩掩?」

衛屹之冷冷看他一眼:「怎麼,難不本王還要將如何做探子的技巧當眾告知於你?苻玄真實份如何,謝相只怕早已有了答案,你何不去問他?」

樂庵當然不會問謝殊,而這話已經讓皇帝相信苻玄是無辜的了。

謝殊繼續裝知人,蓋彌彰、避重就輕地道:「不管怎麼說,本相贊同樂大人所言,既然苻玄真有功勛,何不上報朝廷論功行賞?若是本相自己,也定是要向陛下討封賞的。」

皇帝一聽說話就來氣:「世上豈是人人都想著功名利祿的!」

「啊,原來如此。」謝殊向來給皇帝面子,立即接教訓:「原來這苻玄如此高風亮節,微臣一定要好好向他看齊。」

皇帝輕哼一聲,再看向樂庵:「你還有什麼要參的嗎?」

「這……」事的發展讓樂庵很鬱悶,只有咬住先前的參題不放:「陛下,武陵王獵殺仙鶴一事,不得不置啊。」

「……」皇帝無奈,真是想放都放不過去。

「沒錯!」謝殊幫腔,斜睨一眼衛屹之,似極其得意,得意得都忘了形,於是說了句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話。

「武陵王此舉大為不敬,雖說仙鶴質鮮人回味無窮,但也不能真去獵殺啊,陛下應當嚴懲,以儆效尤。」

「!!!」百悚然。

為什麼丞相會知道仙鶴質鮮啊?還回味無窮啊!不對吧,他這明明是吃過的架勢吧!

皇帝氣得巍巍地出手去,指著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真的要嘔了。

還用說嗎?那仙鶴絕對是死在了丞相手上,還嫁禍給了武陵王,回頭再讓手下人蔘武陵王一本。

混帳,想他死是吧,居然把他的仙鶴給吃了!

皇帝怒道:「武陵王名中帶之字,分明是天師道弟子,如何會做出殺鶴之舉,朕看那仙鶴分明是被哪個無法無天的豎子給煮了吃了!」

大晉人在名尾取「之」字的,一般都信奉天師道。衛屹之信不信大家不知道,但他的父輩是信的,大約是了他們表親王家的影響,那可是天師道的狂熱追捧者。而仙鶴是道門仙禽,殺鶴乃是道門大忌。

謝殊非常配合地做出驚慌之,表示驚覺失了言,再回歸淡定,眼觀鼻鼻觀心,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皇帝雖然怒,但也不能把怎麼樣,接連諷刺了幾句后怒氣沖沖地宣佈退朝,拂袖直朝壽安宮而去,要去跟太后說一說丞相的混賬事。

也很忙,他要趕回去記一筆:當朝丞相謝殊出低微、行為鄙,竟做出焚琴煮鶴之舉,太震撼了!!!

樂庵心裏卻是七上八下,丞相句句話藏玄機,看似向著他卻是在偏幫武陵王,可這倆人不是針鋒相對的嗎?

他悄悄去看謝殊,不想一抬頭正好撞上的雙眼,那一雙眸子幽沉如深潭,凜冽如寒泉,頓時他背上驚出一層冷汗來。

下了朝後,謝殊一路都不高興,弄得宮道上經過的小宮都不敢向往常那樣對示好了。

員們都以為是因為自己做的醜事被皇帝發現了而鬱悶,個個看的眼神都帶了點兒異樣,但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早早離開,離遠點兒。

當晚亥時,有兩人披星戴月乘著馬快速從城東青溪而來,拐巷后,在丞相府側門停下,下馬上前敲了敲門。

有小廝來應門,卻見是兩名姿容秀偉的男子,為首一人容貌尤為奪目,披披風,從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來。

丞相府的小廝豈會眼拙,連忙要行禮:「參見……」

「免了,帶本王去見你們丞相。」

「是。」

謝殊正伏案搞排查,和樂庵有關的人全都順著藤一個個過去,但位置所限,能查到的也有限,待有了頭緒,還是要給其他人去做。

房門被輕輕推開,沐白進來低聲道:「公子,武陵王來了。」

「去去去,公子我忙著呢,別開玩笑。」謝殊頭都沒抬一下。

眼前投下一塊影,謝殊只能停了筆,抬頭一看,愣了愣:「居然是真的啊。」

衛屹之微微一笑:「打擾謝相了。」

「哪裏哪裏,沐白,看座。」

沐白在書案前置了席墊,然後以一副不卑不的姿態關門出去了。

衛屹之在對面跪坐下來,朝後的人道:「苻玄,還不來謝恩。」

苻玄一勁裝胡服,不茍言笑,聞言二話不說上前一步,一掀擺跪倒在地,行了十足的大禮:「多謝丞相救命之恩。」

謝殊訝異:「咦,這話從何說起啊?」

苻玄以頭點地道:「在下的確出秦國皇室,父親苻楊原為秦國尚書令、并州牧,乃秦皇再從子,后追隨秦皇弟趙公苻單謀反,被丞相安珩識破斬殺,洗滿門,只有我一人出逃功,混晉國軍營,蒙郡王大恩,改名為玄,收在左右。只因我當初執意不肯改掉姓氏,險些給郡王帶來禍患,今日承蒙丞相仗義相救,恩同再造,沒齒難忘。」說完又是三拜。

謝殊聽完頗為慨:「原來如此……罷了,你從今日起還是忘卻以前的份,只記著自己是我大晉軍士也就沒事了。」

衛屹之在旁道:「還有獵殺仙鶴一事,這次本王真是欠了謝相一筆大人了。」

謝殊笑得很親切:「舉手之勞而已,武陵王也是含冤蒙屈,本相豈能坐視不理呢?」

「可是毀了謝相清譽啊,唉……」殺鶴是太過掉份兒的事,只有俗的人才會做,所以衛屹之才會這麼說。他似極其自責,而後正道:「謝相深明大義,如蒙不棄,本王今後必以兄弟之禮待之。」

謝殊本來是想幫他一把免得有心人得逞,沒想到還有此收穫,佯裝驚喜道:「是武陵王不嫌棄才是。」

衛屹之道:「此時不在人前,賢弟切莫客氣,可直呼我仲卿。」

「如此甚好,仲卿私下也可喚我小字如意。」

衛屹之笑道:「漢高祖有寵兒就名喚如意,看來外界傳聞不可靠,你在謝家明明是個寵的。」

謝殊扯了一下角,算是默認,但其實這個小名是母親取的,跟謝家一點關係也沒有。

「對了,會稽之行……」衛屹之稍稍拖長尾聲,眼中滿是笑意:「我此時答應,可還算數?」

衛家的加,讓之前保持觀的各大世家不再猶豫,於是會稽之行就這麼愉快的定下了。

皇帝自認不是個小氣的人,絕不會手衛屹之的決定,他只是讓最心的九皇子去小小的試探了一下,瞅瞅他究竟是怎麼個意思。

衛屹之說了句話:「願做陛下雙目。」

九皇子跑回去稟報父皇:「武陵王果然忠心,說要替您盯著那些世家呢!」

龍心大悅。

事後苻玄悄悄問衛屹之:「郡王當真打算替皇帝監視那些世家嗎?」

衛屹之一臉茫然:「本王何時說過這話?」

「您不是說願做陛下雙目?」

「哦,本王是說好好替陛下欣賞會稽景而已。」

苻玄驚嘆,漢話果然博大深,他要學的還有很多啊……

會稽之行謝殊無暇過問,把此事全權給謝冉理,目前正在專心理樂庵。

樂家不怎麼雄厚,要挖是很容易的,但不打算打草驚蛇,還是很溫和的,把樂庵來說:「本相看你適合做監察的,別管吏部了,去做史中丞吧。」

樂庵驚訝道:「丞相何出此言啊?」

「咦,你參武陵王那一本不就是史中丞的職責嘛,本相覺得你做得好的,好了別謙虛了,快快領職上任吧。」

然後史中丞被調去管吏部,樂庵乖乖去了史臺。但是史臺那邊早就是謝殊的天下,他在那裏跟進了銅牆鐵壁似的,除了乖乖當值外什麼也做不了。

這安排太沒人了!

沒人來給樂庵說好話,也沒人過問過這次人事調,連樂家的人都很平靜的接了。

看來對方很謹慎,謝殊也只能暫時將此事暫時下。

這時謝冉過來報告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可以去會稽了。

他做事很仔細,不僅將出行日期和人數都理得清清楚楚,也已經以丞相的名義給會稽郡刺史、右將軍王敬之發了信函。

萬事俱備,只待出發。

謝殊坐在書房裏,仔細檢查過謝冉送上來的安排事項,忽然問:「王家大多聚集會稽,此次前去,退疾你可有什麼想法?」

謝冉跪坐在對面,背得筆直:「當初號稱『王與馬共天下』,王家權勢曾輝煌到與皇家不遑多讓,如今卻是謝家一家獨大,王家是不會甘心屈服的,丞相需諸事謹慎。」

謝殊想到一點,抬頭又問:「那你如何看待衛家?」

「衛氏也是曾經輝煌,但他們敗落的主要原因是人。當初八王之,衛家祖輩幾乎被設計誅殺殆盡,之後人丁比不過王家,人才比不過謝家,自然難以大盛。如今雖出了個武陵王,但也只他一人,陛下如此寵信他,除去他手握重兵外,肯定也有這層原因。」

謝殊點頭:「說的在理,陛下需要武陵王來維持各大世家平衡,我們謝家又何嘗不是呢?」合上文書,沖謝冉笑道:「你也隨我去會稽。」

謝冉愣住:「我也去?」

「自然,你功勞最大,當然要去。」

「可是我的份……」

「跟著本相,誰敢廢話?」

站在邊的沐白應景地昂昂脖子,最近公子越來越霸氣了,大人在天之靈得多高興啊,雄起吧大謝府!

謝冉很是欣喜,但傲使然,並沒過多表,謝過謝殊后,迴流雲軒去做準備了。

流雲軒伺候的小廝福早已將行李打點好,見他回來,面帶喜,便知他是得償所願了。

「看來丞相還是很看重公子的。」

謝冉笑了一聲:「這才不枉我那場苦計的自薦。」

他明白自己的份決定了未來不會有希,唯有主引起謝殊的注意,讓給自己機會施展才能。

但這些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多沒面子。

在出發前幾日,出了個不大不小的曲——衛屹之給謝殊送了雙木屐過來。

木屐做的很緻,看著厚實,拿在手裏卻很輕便。謝殊將之放在桌上盯了許久,甚至還忍不住拿在腳底板上比劃了一下,然後很認真地問沐白:「你說武陵王是個什麼意思?」

沐白想也不想就回答:「討好公子。」

謝殊撇撇,將木屐給他:「好生收著,我用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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