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不敢當》第11章
以王絡秀的出,去見一下同是衛家人的太后完全說得過去,不過衛屹之此舉分明是明哲保。他如今位高權重,婚事也須慎重,若要和王家聯姻,還得看皇帝是否答應。
謝殊看王絡秀一眼,倒是一片平靜,也不知是否明白衛屹之的用意。
與二人道了別,謝殊剛出宮門,沐白迎了上來,拳掌道:「公子,今晚就讓屬下去審樂庵嗎?」
謝殊被他這模樣弄得哭笑不得:「別弄出人命來。」
沐白幽幽道:「公子放心,屬下有數,一定會做得對得起已故的大人和我挨的那兩刀。」
「……」
樂庵如今是史中丞,專司監察,沒想到還沒監察到別人犯錯,自己竟先被逮進了大獄,還是在天化日之下。
等他被五花大綁於木架之上,對著沐白那張興的臉,除了暗罵謝家佞弄權之外,已全無辦法。
謝冉行事文雅,不喜歡看這些殘忍的事,沐白領著兩個酷吏先手,說過半個時辰再回來。
樂庵雖然年富力強,但養尊優,哪裡經得住酷吏下手,別說半個時辰,一盞茶的功夫都沒頂住就暈了。
謝冉用帕子捂著口鼻走到跟前,翻了翻他的眼皮,淡淡道:「人還沒死呢,不打。」
沐白渾一震,冉公子的形象在他心中瞬間高大威猛了好幾倍。
早朝時百議事,皇帝點了史中丞的名卻無人應答,不納悶:「樂庵人呢?」
有個多的出列道:「啟稟陛下,微臣昨日瞧見樂大人被謝……」
謝殊幽幽一眼掃過去。
「啊,不過再仔細一想,似乎是微臣看錯了。」那員嗖地一下了回去,速度快得驚人。
皇帝死死盯著謝殊,抿著不吭聲。
謝殊大大方方看過去,拱手道:「陛下臉不太好,定是勞國事所致,還請陛下保重龍,不妨早些退朝回宮歇息。」
皇帝被的話激地差點破口大罵,朕想什麼時候退朝用得著你管?
哪知階下員忽然跪了大半,齊刷刷地大呼:「請陛下保重龍!!!」
皇帝鬍子抖了抖,起大步走了,祥公公連忙喊了聲「退朝」就去追人。
謝殊出了宮門,沐白已在車旁等候,一臉不爽地迎上來說:「公子,那樂庵很嚴,居然怎麼也撬不開。」
「哦?」謝殊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還能扛,我親自去看看吧。」
衛屹之剛好出宮門來,見左右無人,住了謝殊。
「樂庵之事,可已有結果?」
「還沒有,我正打算親自去呢。」
衛屹之想了想:「那我與你同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謝殊笑道:「只怕會惹樂庵懷疑吧。」
「那就看你我如何配合了。」
謝冉仍在孜孜不倦地調教樂庵。他雖心高氣傲,行事卻很有耐心,把樂庵一家老小都拿出來威脅了個遍,連他子養的兩隻兔子都不放過。
樂庵總算領略了謝家的手段和狠辣,額頭冷汗嘩嘩似水流,但還是死死咬著牙不吱聲。
幕後黑手謝殊施施然出現在牢房門口,還未進來就已見到他被整得裳破碎、渾跡,嘖嘖搖頭道:「樂大人,你這是何必啊。」
走過來,假好心地拿著扇子給他扇風:「本相也是無奈,你就老老實實說了陸熙奐的目的,也好些苦。」
樂庵見朝服齊整,面帶微笑,自己卻狼狽不堪,想到自己被這樣一個出低微的佞之後整到如此地步,不怒從心起,手就抓了過來:「我沒有與陸熙奐勾結,你就是再問一萬遍我也不絕不認罪!」
謝殊連忙往後一退,脖子還是被狠狠抓了一道,頓時火辣辣地疼。好在有鏈子拷著,不然還不被他掐死!
沐白大步走過來,要再整治樂庵,衛屹之低頭進了牢房的門。
「樂大人果然在謝相手裡。」他神冷肅,不怒自威:「謝相乃百之首,怎能擅用私刑威脅命?」
樂庵一見賢王面,頓時到了希,大聲喊道:「武陵王救下,下是被冤枉的!」
「謝相聽見了?再不放人,就不怕本王去陛下面前參你一本?」
謝殊冷笑:「樂庵勾結陸家妄圖謀害本相,本相不過他來問個話而已,武陵王哪裡瞧見本相用私刑了?」
樂庵急得大:「用了用了,武陵王快看,下渾上下都是傷啊!」
衛屹之以眼神控訴謝殊。
謝殊攤攤手:「獄中多酷吏,又不是本相指使的,人家用刑用習慣了,看到新人進牢先給幾分,很正常吧。」
樂庵差點被這話噎地昏過去,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衛屹之:「武陵王救命啊……」
衛屹之不與謝殊廢話,了一聲苻玄,讓他上前將人解下。
「樂大人本王帶走了,謝相有什麼就直管沖本王來。」
「行啊,」謝殊冷幽幽地笑了一聲:「但願武陵王能護他一世,也有能力護他一世。」
樂庵剛被鬆綁,被這語氣嚇得膝蓋一,暗不好,只怕最後救不了自己還連累了武陵王啊。這麼一想,不對武陵王心生愧疚了。
衛屹之親自過來攙扶他,低聲寬道:「樂衛兩家世代好,本王今日能救下樂大人,無愧天地,又何懼佞威脅。」
樂庵聽他這麼說,越發慚愧,心起伏不定。
苻玄將樂庵攙出去后,謝殊對謝冉道:「你先回去吧,既然的不行,就讓武陵王試試的。」
謝冉剛才就在觀,見謝殊毫不阻攔地就放了樂庵還很疑,此時才明白是怎麼回事,行了個禮便出去了。
謝殊將沐白也支走,與衛屹之一起往外走,低聲囑咐:「仲卿得看這個樂庵,他如此能扛,只怕有什麼把柄在陸熙奐手裡,一有機會定然會逃。」
衛屹之點點頭,忽然瞥見頸邊傷痕,手拉了一把:「我看看。」
謝殊還沒明白他要看什麼,他已經低頭湊了過來。
過道狹窄低矮,謝殊稍稍垂眼,看著衛屹之長長眼睫下專註的眼神,忽然生出了張。他的臉近在咫尺,鼻息溫熱拂過頸邊,甚至一低頭,下就會到他的額角。
「沒事,小傷。」擔心餡,輕輕推了他一下,拉了拉領。
「嗯。」衛屹之應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樂庵沒有被帶回大司馬府,而是被帶去了衛家原來的宅子。那宅子也建在烏巷,自衛屹之父親去世,他被封王外派后就沒住過。如今裡面家僕也不多,倒是很適合藏人。
衛屹之將樂庵好吃好喝地養著,告訴他說千萬不要出去,自己是冒著生命危險在保他的命。
樂庵激涕零,不在話下。可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他還有職在,總不能躲一輩子吧?
事實比他想的還要糟糕,第二天衛屹之下朝後來見他,就憾地請他離開了。
「還請武陵王直言,可是出了什麼事?」
衛屹之嘆息道:「本王還以為樂大人是蒙冤屈,所以拚死與謝相對抗將你救下,哪知陸熙奐都已將你供了出來……唉,本王因為此事已經自難保,又如何能保的了你呢?」
樂庵大驚失,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武陵王救命啊,下也是沒有辦法,其實都是被陸熙奐迫的,否則下又何必背叛丞相,走上這條不歸路啊。」
衛屹之扶起他道:「本王也想救你,可是事到如今,連陛下都過問此事了,只怕無法善罷甘休。你若不將全部實告知本王,那本王也只能送你出府去了,我聽說謝相都已經派人去你家中了。」
樂庵又要跪下,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下一定據實稟告,還請武陵王救我家人命啊。」
「好說,好說。」
是夜,苻玄去了一趟丞相府,將樂庵簽字畫押的供詞給了。
「還快的嘛。」謝殊笑瞇瞇地翻開閱覽,笑容卻漸漸凝滯了。
片刻后,合起供詞,問苻玄道:「你家郡王現在何?」
「就在烏巷的舊宅。」
「那好,本相去見見他。」
謝殊只帶了沐白一人,沒有護衛護送,跟著苻玄趁著夜徒步去了衛家舊宅。
衛屹之似乎料到會來,這麼晚還在後花園站著,倚著涼亭看池中游魚在月下游來游去。
謝殊進亭中,在他後站定,低聲問:「仲卿有何想法?」
衛屹之抬眼看,半張臉浸在月里,朦朧的人:「你呢?他們要反,你這個丞相又打算怎麼做?」
「自然是阻止。」謝殊了擺倚欄坐下:「難不我還指去南士建立的朝廷里做丞相?」
衛屹之笑了一聲:「說的也是,江山還是司馬家的,改朝換代向來代價慘重。」
謝殊點頭嘆息。
有這麼好的命嗎?丞相的位子還沒坐穩,就有人來撬皇帝的牆角了!
衛屹之掃了一眼的脖子,謝殊習慣穿高領中,總會出一截雪白的領,永遠齊齊整整、滴水不的樣子。
「你脖子上的傷好了吧?」
「差不多了。」謝殊笑著搖搖頭:「只是被撓了一下,好過被一刀砍下啊。」
「是啊……」衛屹之向水面,聲音里有些悵惘之意:「尤其好過滿門皆斬。」
謝殊恍然記起謝冉說的話,他們衛家祖輩在八王之里幾乎被斬殺殆盡,想必這也是他不想再見到局出現的原因之一吧。
二人又商議了些事,謝殊帶著沐白回去了。
苻玄見衛屹之仍舊站在亭中,忍不住上前提醒:「郡王,該回青溪了吧?」
衛屹之點點頭,走到他邊時忽然問了句:「苻玄,你大概多大開始有了結?」
謝殊在半路上重理著衛屹之說的話,忽然想到什麼,了脖子,背後驚出了一冷汗。
結的事,謝殊不是沒有注意過。
當初謝銘在世時就給找能人異士做過一塊惟妙惟肖的假結,但那東西粘在脖子上不舒服不說,說話吞咽也無法做到和男人一樣自然地上下,反而更惹人注意。乾脆不再使用,一直用領好好遮著脖子。
衛屹之給檢查傷口是出於兄弟誼,可若是真發現什麼,就這點兄弟絕對不值錢。
不過,比起陸熙奐等人伺機謀反一事,這實在微不足道。
謝殊為免走風聲,故意選在深夜宮,是將正在與人你儂我儂的皇帝給擾去了書房。
皇帝心不好,坐在案后沉著臉:「謝相深夜來此究竟有何要事啊?」
謝殊嚴肅地呈上樂庵的供詞。
皇帝展開一看,臉唰的白了:「此事當真?」
「回陛下,千真萬確。」
皇帝起,負著手在殿來回踱了幾圈,命祥公公去傳幾位重臣前來見駕。
深夜聞召,大臣們都很納悶,進了書房后見丞相也朝服齊整地站著才料想是出了大事。
衛屹之與謝殊換了個眼神,當做毫不知。
皇帝將南方士族意圖謀反的事說了,大家雖然驚詫,但還不至於慌,畢竟提前知道就好防範了。
「諸位卿看此事該作何理啊?」
太尉桓培聖和中書監袁臨都看了看謝殊,等先發話,其他人也都拿不定主意,只有祿大夫王慕道:「陛下當嚴懲逆賊。」
皇帝蹙起眉心,嚴懲是肯定的,但怎麼懲,找誰去懲,都比較難辦。他忽然看向謝殊,賊笑道:「此事不妨就由謝相去理吧。」
謝殊當然不樂意,真打算做的話又怎會把事拋給皇帝,誰想南方士族這燙手山芋喲。
「陛下三思,茲事大,微臣難當大任,陛下不妨將此事由太子殿下理吧。」
皇帝不喜歡太子,但謝殊說的也有道理,人家要撬他司馬家的江山,最有資格出面的自然是皇帝和未來的皇帝。沒有世家樂意捲皇權紛爭,大家心知肚明。
衛屹之這時朝皇帝行禮道:「微臣也認為謝相不可擔此重任,陛下可別忘了樂庵一事,謝相行事有失公允啊。」
謝殊當即不悅:「武陵王這話什麼意思,本相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若是樂庵行端坐正,本相又豈會他?」
衛屹之面朝皇帝,都懶得看。
皇帝沒心欣賞二人互斗,擺擺手道:「罷了,就給太子去辦吧。」
出宮時已經快要天亮,謝殊故意走慢一步,待衛屹之出來,上前向他道謝:「剛才多謝仲卿幫忙了。」
「你我兄弟,這般客氣做什麼?」
謝殊乾笑兩聲,你要能把我當一輩子兄弟就好了……
衛屹之看看天,憾道:「原本解決一樁禍患,當去同飲一杯慶賀,但此時天還未亮,酒家還沒開門呢。」
謝殊笑道:「那就等明日休沐如何?」
「也好。」
二人道別,各自回府,謝殊一到家就翻箱倒櫃地找當初那個假結。
這東西是誰做的謝殊不知道,謝銘怎麼弄到的也不知道,坐在銅鏡前,將那緻的小盒打開,有種拿起武去迎戰的心態。
正努力著,謝冉來了,剛了聲「丞相」,就聽見屏風嘩啦一聲。
他疑地繞過屏風,謝殊已端正跪坐在小案之後,拿著本書認真看著。
「咦,是退疾啊。」
謝冉四下看了一圈,並無異常,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是來問問丞相,陸熙奐之事如何了?」
「哦,此事陛下已給太子殿下去辦,剩下的事我們不必手了。」
「這樣也好。」謝冉並沒有走的意思,在謝殊對面跪坐下來,忽然問:「丞相如今與武陵王究竟是何關係?」
謝殊拿開書,笑了起來:「對了,你還不知道,怎麼說呢,差不多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吧。」
謝冉微微皺眉:「武陵王雖是武將出,心智謀略卻不輸文臣,丞相與之相,當多加防範才是。」
謝殊脖子,幽幽嘆息:「誰說不是呢……」
悄悄看一眼對面的謝冉,他年紀與差不多,在男子里是清瘦的,也是個款,可人家那結就明顯多了。
謝冉見一直盯著自己,以為自己著裝有問題,上下打量了自己好幾遍,待留意到視線落在自己微敞的襟口,不愣了愣,臉上微熱,最後終究沒有久留,很快就起告辭了。
謝殊又坐回銅鏡邊,拿著假結比劃了幾下,始終覺得扎眼。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良久之後,忽然下了決心,將東西收起,生了一盆火徹底燒了。
以衛屹之的心智,蓋彌彰只會適得其反,晉國本就嗜好,未必就瞞不過去。
第二日衛屹之一早就來了,他沒帶其他隨從,苻玄駕車,穿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衫,將車停在丞相府側門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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