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下臣》扶風

扶風城下,月皎潔,初夏晚風吹拂,帶來陣陣草木芬芳,似要將陷在戰火中的頹靡與躁都掩蓋住。

此地距長安百餘里,本舊時三輔之地,多慷慨豪邁之士,常教人想起悲壯激昂的樂曲。

只是數百年過去了,如今的扶風城裏,早已沒了當年的豪壯氣勢,反倒因天子逃難至此暫駐而多了幾分悲涼。

驛站中,因天子蹕駐,四下有羽林軍把守得風。眾人皆凝神而立,毫不敢出聲。

唯其中一間燃著燭火的寬敞寢房中,有一道清潤聲,忽高忽低地唱著不知名的曲調。

那聲音纏綿悱惻,悠遠人,彷彿天上仙樂,又如人間艷曲,像長安城中常能聽到的胡姬唱的曲調,卻又比那奔放活潑的樂曲更多幾分塞外的蒼茫哀婉。

士卒們手握長|槍,立在四下,聽著那似歌盛世,又似嘆衰靡的歌聲,漸漸黯然涕下。

不久前,大魏還是一片萬安寧,歌舞昇平的盛世之象。不過數月,由金玉與錦繡織就的繁華氣象便被戰馬的鐵蹄輕易踏破。

睿王李景輝的叛軍已進抵藍田,再行百里不到,便是長安。

半月前,天子李景燁領著最後的兩萬左右羽林衛軍倉皇西逃至扶風,等著往河東調集援軍的羽林衛大將軍、河東節度使裴濟前來救駕。

叛軍起得突然,李景燁自知邊不過兩萬人,無論如何也撐不多久,遂於四日前,聽心腹們勸告,忍痛割,將從前最寵的鐘貴妃送往敵軍陣營中去了。

畢竟,鍾貴妃本該是睿王殿下的王妃,如今陛下與睿王手足相殘,也與不了干係。

都道貴妃天生麗質,一朝與睿王婚,卻被陛下一見鍾,隨後更被不顧倫常,強奪宮中為貴妃,數年來盡恩澤,為天下子艷羨。

盛極之時,貴妃從眉心的花鈿,到鞋履的綉紋,都曾為長安婦人們爭相模仿。

天子與貴妃了人們口中的神仙眷,睿王卻遠走邊地,漸漸被人忘。

人人都道他與陛下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不會為區區一子便反目仇。

直到不久前,睿王起兵謀反,眾人才知他早將仇恨深埋心中,只等厚積薄發。

奪妻之恨,有多男子能甘心忍下?更何況是自小生在天家,驕傲異常的睿王。

一夕之間,鍾貴妃自雲端墜落,了天下臣民最痛恨唾棄的紅禍水。

連曾如珍寶的天子,也不得不親手將送往睿王軍中。

傳言睿王當夜便命大軍停駐在藍田,將帳中,直到兩天後方出來。

恰是這兩日,給了前去調兵的裴濟息的機會。

昨日,裴濟領著十萬河東軍趕到藍田,不但重創叛軍而歸,更將貴妃一同救了回來。

此刻那屋中低淺唱的子,便是今日才自敵軍營中回來的貴妃。

貴妃歸來后,在陛下屋門外長跪了整整三個時辰,卻始終不得見天,只得大監代傳了句「妃辛苦」。

貴妃怔了許久,終是自地上起來,一言不發地轉離去,一人坐在屋中唱。

都道貴妃歌舞俱佳,今日羽林軍將士聞此歌聲,方知傳言不假。

的歌聲時而高,令人暢懷,時而纏綿,如怨如訴,令周遭之人惘然不已。

彷彿要將畢生所知之曲調通通唱完,整整兩個時辰,斷斷續續,始終不曾停歇。

便在眾人聽得神時,歌聲卻戛然而止。

守衛的將士們忍不住側目去,卻見是陛下邊的宦臣,中大監何元士手持托盤,領著三人推門

那托盤中何,將士們雖看不清,卻能猜到,不由心下凄然,轉開眼去。

……

屋裏,麗質穿著一華貴宮裝,烏髮挽做高髻,雲鬢步搖,花容點胭脂,整齊緻,彷彿還是大明宮中那位回眸一笑,令萬黯然失的貴妃。

端坐在妝奩前,對著銅鏡格外仔細地著眉心的牡丹花鈿。

十餘支紅燭搖曳生輝,明黃照在人的面龐上,教紅愈濃烈,眼神愈艷麗。

何元士時,過銅鏡淡淡一瞥,彷彿早已料到,仍是不慌不忙將花鈿好,待見眉心那一朵瑰麗牡丹閃出靡麗澤,方滿意地移開眼,轉沖何元士微笑:「可是陛下有諭令?」

何元士似不忍看眼前嫵艷麗,不可方子,只躬著子,將手中托盤捧高,輕聲道:「正是。陛下賜貴妃白綾,老奴奉命,請貴妃上路。」

麗質著托盤上疊放整齊的白綾,晶亮的眼眸閃了閃,面上仍是沒什麼表

何元士默不作聲,替將白綾取下展開,似不忍再見垂死模樣一般,扭開臉著手將白綾繞上纖細脆弱的脖頸。

白綾寬而潔凈,卻無端教人想起沾滿灰塵,層層疊疊的蛛網。

發力前,他哽咽著問:「貴妃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想來貴妃與陛下恩數年,即便如今落得如此下場,心中總還會有些話要說。

哪怕是不甘心地問一句,也是人之常

可麗質隻眼神恍惚一瞬,便笑了笑,道:「若大監還能見到裴將軍,勞煩替我向他道一聲謝。歸來時,他急著趕回藍田,我未曾來得及言謝。」

是千萬人唾罵的禍水,天子也好,睿王也罷,沒人在乎的心,的命。

如今,連自己也不在乎了。

只有那位年輕的裴將軍,在狼狽不堪時,將外衫解下,將包裹住,擋去了無數肆無忌憚窺伺的目

儘管他的眼中也有與旁人無異的鄙夷與不屑,可無論邊將士如何勸他不必理會這個已被天子拋棄的妖艷婦人,他仍是一言不發,親自將送回扶風城。

如今終要赴黃泉,再沒別的憾事,唯欠他一聲「多謝」。

何元士怔了怔,手上用力之前,輕輕道了聲「好」。

屋門閉,外頭守衛的將士們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聽見一聲悶哼,接著便是雙不住蹬地板的聲響。

片刻后,所有聲響都消失了。

三人抬著一被縞素蓋住的出來,匆匆移至不遠的沙土地,拾起鐵鍬,一鏟子一鏟子地將沙土丟到那上。

沙土地上漸漸堆出個土堆來,那一片縞素也慢慢被掩埋,唯一截雪白皓腕還在外,腕上一隻羊脂玉鐲,閃著幽幽澤,凄寒清冷。

灑下,萬籟俱寂,空氣中彷彿還縈繞著子悠揚悱惻的唱,經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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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穿越文,架空勿考。文風可能還是比較正,想嘗試輕鬆小白風,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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