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可以使人變得。

沈驚蟄在走廊上掉一支煙，腦子裏想的都是江立曾經的樣子,張揚的,因為家裏寵著有些不懂事,但是心地善良。

怎麼樣都無法讓那個年和現在這個對著狙擊手都能面無表的男人重疊。

那是一雙見過死人的眼。

人的本很會變，所以從來不相信弟弟會走私文，但是現在對江立,居然有些猶疑。

在尋找和沈宏峻的路上，他到底經歷過什麼？

而,應該怎麼理他捂住的眼睛后的心翻湧。

一個分不出忠的男人,一個小四歲在十幾天前還把他當孩子的男人。

***

再次回屋，客廳的燈還亮著。

江立坐在客廳里,膝蓋上放著他的□□——筆記本電腦。

他洗了澡,頭髮微，戴著那副頗有點斯文敗類架勢的金邊眼鏡。

作為一個十幾個小時前才經歷過被人潑煤油,被當眾掌,甚至見識過正中眉心當場斃命槍擊現場的男人，他平靜的不像人。

看到進門,他甚至合上筆記本對笑笑,像每一個晚歸的夜晚。

「蛋糕不吃麼？」注意到桌上放的蛋糕和食都沒過。

「我刷了牙。」江立回答的很乖巧,就好像白天拉著滾向安全區的人不是他一樣。

話題就進行不下去了。

沈驚蟄有些焦躁，靠在門邊不進門，也不換鞋。

「出去跑一圈？」沈驚蟄側頭指了指門外,焦躁的想把他吊起來用鞭子。

雖然有種莫名其妙的預,這男人哪怕用鞭子都不一定能出真話來。

他外殼太堅了,堅的讓察覺出了男之別，堅的讓有些心猿意馬。

「你手好了麼？」他皺眉拒絕，把客廳茶幾上的紅花油拿起來示意過來，「我幫你後背。」

……

能接八年前的江立幫買衛生巾，卻不能接現在的江立的後背。

幾個小時之前，才發現這件事意味著什麼。

不可否認的，有些惱了。

「你爸媽最近好麼？」問了一個很不合時宜的問題，在兩人重逢的第十四天，在兩人白天經歷了碎骨的生命威脅之後，突然問了那麼個問題。

有點好笑。

所以江立笑了，沈驚蟄也沒繃住。

「還不錯，他們向來很好。」江立的笑意染進了眼底，狹長的眼睛微微彎起，看起來又變了八年前的年。

「他們對你來這裏沒意見麼？」沈驚蟄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並沒有多想，很這樣漫無目的的拐彎抹角，所以並不擅長。

可江立卻因為這個問題，眼底的笑意變了苦笑。

「你還在想著怎麼趕我走麼？」找了各種借口，今天難得的主提出要和他談一談，張口卻又是這個問題。

在經歷了這些事之後，在他已經十二分的努力之後，仍然想讓他走麼？這次的借口變了他父母？

「你知道的，我父母向來不怎麼管我，考上大學之後就更加不管我了。」江立覺得自己已經無奈到苦，「他們從來都不是問題。」

他家境不錯，母親是小有名氣的黃梅戲表演家，父親算是當年第一批下海的個戶，他家的文化和經濟地位在N鎮都算是頂尖的。

如果不頂尖，沈驚蟄的爸爸就不會把主意打到他們家上。

而沈驚蟄可能就不會因為惱怒，一氣之下跑到了市裏打工，被在家的父親搜颳了所有的積蓄。

沈宏峻，或許就不會出走。

這些事他們都心知肚明，所以江立不明白沈驚蟄突然又提出來的原因。

想要趕他走，他家人這個理由很難立。

其實沈驚蟄也不明白，但是問都問了……

下意識的用了談判招數，想要閑話家常來降低對方的防範心理。

只是問出口后就已經有些弄不明白，想要降低的是自己的防範心理還是他的。

「抱歉，我今天有點。」沈驚蟄眉心，作緩慢的鞋、外套。

突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走私的案子不能再問，的事沒有想清。

知道江立喜歡，可是因為把他當孩子一直沒放在心裏，認為江立對的喜歡，不過是荷爾蒙作祟后的和夢|有關的那種。

因為江立對並沒有強烈的佔有慾，也從來沒有從江立眼裏看到和|有關的緒，所以真的沒有把這種喜歡當回事。

長得好看，這點心裏清楚的很。

江立這樣的喜歡，邊有很多，大部分人都是因為長得好看，第一眼就帶上了親近。

而現在對江立，也只是八年後發現年已經長大后的悸吧。

對一個法醫捂住眼睛不讓看這樣的行為悸了，不管那個人是不是江立。

想通了，外套的手也就快了。

「我房間里有紅花油，這瓶你自己用。」礦工下手不輕，注意到他耳後的皮有些青紫。

沈驚蟄的語氣已經徹底恢復正常。

「很晚了，睡吧。」徑直走進自己的臥室，不再去看江立的表。

「驚蟄。」江立在關門前一刻突然出聲。

……沈驚蟄故作正常的眉眼抖了一下。

「今天的事新聞報道出來可能會對法醫不利，稿子我已經盡量模糊了這點，重點也放在了我想要突出的地方，但是報道出來了，我擔心有心人士會借題發揮。」

「可我仍然去爭取了頭條，這個報道涉及到黑煤礦，我不想簡化它，抱歉。」

「如果真的被人借題發揮，我會想辦法解決，不會讓他們把焦點放在法醫上。」

沈驚蟄開門。

「今天挾持的事，你爭取到了頭條？」是真的有些意外。

「嗯，晚間新聞。」江立點頭。

沈驚蟄不是第一年做刑警，這類新聞通常都是不給上的，看今天那一屋子記者到最後連拍照都懶得拍了就知道，很多是不打算去惹這腥的。

因為度太難掌握。

把當時況說的太兇險，就凸顯了公安局部的安全出現問題，這是大忌；但是不說的太兇險，特警當場擊斃兩名暴徒，這兩暴徒卻是因為礦難才鬧事的老百姓。

就像他們家那位胖乎乎的局長一天到晚念叨的那樣，現在輿論趁火打劫的人太多，這個新聞的太危險。

可江立居然拿到了黃金時間段的新聞頭條，電視臺居然肯批？

「八年不見，你現在的本事通天了。」找到了聊天的話題，沈驚蟄也不急著進臥室了，經過餐廳的時候把蛋糕和一盒滷味放到茶幾上，又開始挑蛋糕上的水果吃。

「黑煤礦牽涉面廣，四條人命。」江立靠在沙發上看沈驚蟄挑挑揀揀的最後還是選了黃桃，眼底的笑意漸漸暖了。

「工作上的事你自己決定，我手沒那麼長。」沈驚蟄看著他，既然他都考慮過了還花了大力氣去申請頭條，就說明他已經權衡過利弊，「我對記者這個行業沒有偏見，你不用太小心翼翼。」

江立了脖子，終於手切了一小塊蛋糕。

……

他是在擔心這件事？擔心他的新聞報道會給造麻煩？所以看似平靜的在等，買了蛋糕還上了嚴卉？

怎麼……又稚了？

沈驚蟄簡直看不懂了，白天那個面對暴徒眼睛都不眨的男人，現在因為擔心他的工作會給帶來困擾，局促不安，直到點頭才放下心吃東西。

看起來有那麼可怕麼？

沈驚蟄不爽了。

「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我。」決定用自己最擅長的直來直去，不再考慮他的想法也不再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有點人的樣子保持矜持。

「……」江立一塊蛋糕卡在嚨里不上不下，臉漲得通紅。

「你確定你對我的是喜歡不是怕？」沈驚蟄翻著白眼給他遞水。

「……這兩種覺不衝突。」江立對待這件事，從來都很坦白。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的坦白也是一種無奈，沈驚蟄不會信的，不管他說的多認真，沈驚蟄都會以為這只是小孩子的那種喜歡，和別無關的那種喜歡。

「我說我今天有點，不是因為工作上的。」沈驚蟄看著他，「你這幾天的表現，讓我覺得你和八年前不一樣了。」

「好的壞的都有，而且你也知道今天白天你的表現，實在不像是普通記者的樣子。」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對我的喜歡，是男孩子早上起來洗的那一種，你和宏峻在一起的時間太久，而我是唯一一個一直在你們邊的異，你對我產生這種覺很正常，畢竟我們不是真的姐弟。」

「這種喜歡我沒當回事，你明白麼？」認識了一輩子，從來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用了十幾天時間很明白的告訴我，你長大了。」

「你現在的喜歡，會影響我的判斷力。」最後總結，語氣像是他高中時期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