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森林》16.烤野兔

何田和易弦這次帶來了很多食,打算把這片林地中的四間狩獵小屋都準備好。

何田家的這片獵場是一個不規則的四邊形。爺爺曾經丈量過,大約是五十平方公里。其中還有起伏的山地。

獵場里的四間小屋不均勻地分布在林子的四角,無論從一間走到另一間,都需要一個半小時左右的路程,有的甚至更久。

現在是十一月中,太升起的時間已經漸漸推遲到早上十點,下午三點一過,天快速地變黑。四點多的時候就再看不到任何日

隨著寒冬的持續,日照時間還會繼續短。

到了十二月中,平均日照時間只有四個小時左右。這還是在天氣晴朗的況下。

過了新年,白天才會逐漸變長。但這過程很漫長。一直到第二年四月中,河面的凍冰開裂,冬天才算正式結束。

但到了二月底,狩獵的季節就要結束了。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貂鼠,和其他一樣,開始換了。這時的皮品質是不適合做服的。

更重要的是,們會在春季繁,孕育后代,這樣,森林里才會繼續有獵,生活在森林中的獵人,依附于這個生態系統。

大嚴寒時代的到來,促使人類恢復了對自然的敬畏。即使是沒過什麼教育的獵人,也知道“休養生息”這個道理。

今天,察普兄弟的獵讓何田深刺激。原計劃只在靠近河岸的這間小屋和離這兒最近的一間小屋附近活的,但是現在,想要把狩獵的范圍擴大到全部四間小屋所在的林子。

可實際上,自從爺爺在差不多十年前去世,就很能夠把四個小屋都照顧到。

在冬季,天黑之后,如果再遇到風雪,即使是在這片林子里長大的獵人,也有迷路的危險。在零下四十度的夜晚迷路,通常意味著死亡。

所以一個人最多每天只能取到一個小屋附近陷阱的獵,重新設下陷阱后,要住上一夜,第二天去另一個小屋。

何田籌劃了一晚,整晚都沒睡好。

清晨洗漱時醒悟,要想把所有四間小屋都照顧到,必須住在這里。

所以爺爺還在的時候,每年冬天會自己住在這兒。

所以爺爺死后,選擇了在這里住一晚到兩晚,回家,修整一夜,第二天到家附近的林地,住一晚,再回家,再返回河對岸的策略。

因為爺爺死時何田還小。

住在狩獵小屋是很艱辛的,要小孩子一整個冬天都待在狩獵小屋,會吃不消。

拍拍自己的腦袋,清醒了。

還是盡人事,聽天命吧。

捕到更多的貂鼠又能怎麼樣呢即使換到更多的錢,種子,鹽,米面,布料,也還是一個人。

種子再多,種不了那麼多地,鹽再多,也用不完。

但是,必須捍衛家族財產。這塊林子是爺爺留下來的。木屋是爺爺和一起蓋的,每年都和一起修葺屋子。這是他們家的心。絕不能任人擄掠。

想通了,何田平靜了。

帶著易弦和大米,去了西北邊的另一間小屋。也就是離這里最近的那間。

在雪林中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了小屋。

兩人進了屋子,摘掉帽子,頭頂直冒白氣。

何田讓易弦升起火,自己去屋子附近的林子里查看陷阱。

易弦已經學會了用雪化水。何田帶著四只貂鼠和一只野兔回來時,正在把灑在地板上的雪掃出去。水壺在火爐上發出輕微聲響,水很快就會燒好了。

何田把放在柴棚那兒的木梯子拿出來,架在樹上,打開儲箱,易弦把一樣樣食遞給,再一一放好。小米,雜糧,干果,臘熏魚,土豆干紅薯干和土豆條,還有這幾天撈到的魚。冰凍的魚放在儲箱里可以一個冬季不壞,要吃的時候提前拿進屋子里,化凍之后,魚的味道和新鮮魚相差無幾。

何田去查看陷阱的時候,易弦還劈了些柴火。

劈柴的姿勢不太對,但何田稍一指點后,立即明白了,掄起斧子很快劈了一小堆木柴,抱進屋子里,在爐子邊整齊地堆好。

何田把另一個儲箱里放的被褥也拿出來。易弦和一起抓住被子抖,再把被子掛在繩子上,用藤編拍子怕打一遍,被子里的羽絨、棉絮就重新恢復蓬松。

鹿褥子其實就是一整塊的馴鹿皮。把它抖一抖之后平鋪在雪地上用木鏟敲打,這樣,鹿上的灰塵臟污都被吸到了雪里,再把它拎起來,抖一抖,掛在繩子上晾一會兒就可以抱進屋了。

把被褥掛在屋子里繼續晾著,讓溫暖的室溫去掉上面的氣。

們剛把一鍋小米泡上,天了,又起了風,很快,碗口大的雪花飄落下來。

易弦著天空,小聲自語,“不知道家里的爐子會不會熄滅。”

何田也不知道。

下雪了,這意味著們可能要比原計劃的在這里待上更長的時間。

也許多一天,也許多好幾天。要看雪什麼時候停了。

只有雪停了,們才能下山,穿過河面,回到家。

家中爐子里添的柴火足夠燒兩天兩夜的,但是這之后,就看運氣了。爐火完全熄滅后,大約一天之后,房子的溫度就再難保持下去,水缸里的水會結冰,如果全都凍上,也許會把陶缸給漲破。缸里留著的那些當魚餌的小魚也會被凍上。

然后,就是家中放的那些蘿卜土豆。它們會被凍爛。

除此之外,倒沒有太大損失。

屋子的門也有可能被凍上。但那也不算難事。只要在門廊外面生一堆火,門上的冰雪就會慢慢化凍。

最令人擔心的,是取水的冰。它們最多每隔四天就得攪,不然就會凍上了。再要打開,又會費上不時間。同時也意味著魚獲的減

擔心是沒用的。

所以何田只是看了看飄雪的天空,就拽著易弦躲進屋子了。

理貂皮的時候,何田把那只占了一個陷阱名額的野兔放在火爐前面化凍,毫不在意它的會不會被偶爾濺出來的火星燎到。夾圈陷阱實在是靠不住。

兔子皮,也就比松鼠皮稍微值錢那麼一點點。松鼠皮很小,被又短,只能用來做手套或者袋子之類的小東西,兔子皮稍好一點,不過,也就好那麼一點點。

“我聽說,許多城市也有養兔子的”

“嗯。兔子繁快,又不挑食,養幾個月就能吃了,不僅有專門的養場,還有不人在家里養。兔子吃掉,皮可以做服。只不過只有沒什麼錢的人才穿兔子。不過看來,你們家好像更瞧不起兔子。”易弦笑了,指指屋角放的一個捶草的木墩,那上面就繃了一層兔子皮,在捶打之下早就看不出皮原本的了,只是木墩一邊還留著一個小兔子尾,所以認得出是兔皮。

何田也笑了,“兔還是很好吃的。等會兒我們烤兔吃。”

們倆一起剝好了貂皮,用雪和草木灰洗干凈,吊在樺木板上晾起來,那

只被瞧不起的兔子也可以剝皮了。它比貂鼠大了很多,化凍也更慢。

何田用它讓易弦試手,教怎麼給獵剝皮。

從哪里切,刀子切多深,怎麼走刀,怎麼才能盡量讓最流出來,如果真的流出來了要怎麼做才能避免污弄臟皮皮的時候要抓住哪里,怎麼用勁

全都是細小瑣碎的技巧。

易弦手里的兔子只剝了一半,腦門鼻尖上倒全是汗珠。看起來比剛才劈柴還累。

又變一個三角了。

何田忍不住想笑。剛咬著,只聽易弦“嘿”地一聲,手里的兔子掉在地上。

剛才大概本想一鼓作氣把兔皮連著尾下來,沒想到搞砸了可憐的兔子本來已經下了半截子,現在尾還在屁上,子和上都撕兩半了。還是歪歪扭扭的兩半。

何田發出一聲野豬哼哼般的悶笑。

易弦鼓起吹了口氣,“算了,我還是用雪和草木灰你剝下來的皮子吧。”

何田安,“我小時候也剝不好,多練幾次就好了。你”回想易弦的手法,“你好像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氣,慢慢就好了。”

易弦從木盆里抓了一把雪手,有點懊喪,“我好像手很笨。”

何田握住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胡說。這麼漂亮的手怎麼可能笨呢”笑著用拇指輕輕磨蹭易弦尖尖的指尖。

易弦突然臉紅了。看著何田的眼睛,沒把手回來,可是的肢明顯地僵了。

何田回過去,有點迷,怎麼了

對易弦微笑,易弦也回以微笑。不過,易弦笑了一下,忽然把臉轉開了,又抿著笑了一聲。

怎麼突然又開心了

莫名其妙的。

何田想著,松開易弦的手,接手那只可憐的兔子。

兔子剝洗干凈,取出臟,再用雪洗一遍,切掉兩條兔,抹上一層鵝油和鹽,再包上一層干草,放進烤屜里。這是今天的晚餐。

剩下的兔小塊,放在陶鍋里,這是為明天準備的。

說晚餐其實早了點,現在才下午四點多。早上的時間寶貴,趕到這里之后兩人隨便吃了點干糧和熱水,就算是午飯了。所以晚餐可以早點吃。

除了兩條兔,何田還在陶鍋里放了些小米,再加上幾塊紅薯干和一把干棗,擱在火上一邊煮一邊輕輕攪

漸漸地,小米粥香甜的香氣彌漫開來,紅薯干和紅棗煮了,把小米粥的變得更深。不久之后,烤屜里傳出一奇異的香味,和粥的甜味混在一起。

何田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吃到新鮮的了。

裹著一層干草的兔保留了住了里的油脂,揭開被油浸墨綠的干草,出的兔表皮金黃,撕開之后是深,帶著白氣的湯滴滴答答流下來,落在陶盤上,變一個個圓圓的帶一圈黃的油花,在燈下閃著油汪汪的小圈。

何田和易弦一人一條兔,就這麼抓著兔骨頭啃。一口咸香撲鼻的兔,再配一口甜甜稠稠的紅薯小米粥。

吃完飯,天已經完全黑了。雪還沒停。

易弦把大米從柴棚領出來,在門廊下拍掉它上的雪。

大米進來之后,揚起脖子聞了聞還殘留在空氣中的食香味,甩甩尾

“啊”何田一看它甩尾的姿勢就尖一聲,可剛跳起來,大米尾一翹,“撲塔”一聲毫不客氣地扔在地板上一大坨便便。

“這蠢東西”

何田痛心疾首,又無可奈何。

和易弦面面相覷,兩人都無法,干脆關上門,等大米拉完了,再清理吧。只剛才開關門兩次,屋子里好不容易存貯的熱氣就跑得所剩無幾,冷嗖嗖的。

何田把剛才洗皮的草木灰灑在大米的便便上,還好,它的食主要是樹皮干草,不算太難清理。

易弦看出何田緒低落,安,“從前,住在高原上的人還專門收集牛糞呢,把它們餅狀,在墻上或者鋪在地上曬干,冬天就用它們當燃料。”

“他們為什麼不伐木呢”

“因為他們那兒沒太多樹呀。都是草原。砍一棵樹,要好久好久才能再長出來。”

掃完鹿便,一開門,寒風卷著雪花飛撲進來,像是一群白的大蝴蝶沖了進來,轉瞬間又消失在空中。

屋子里殘存的熱氣也沒了,何田打個哆嗦,易弦一起把大鹿外套穿上,還氣得揪一下大米的耳朵。

易弦在墻角鋪上干草,把大米領過去,它的腦袋,“你可別再惹何田生氣了。”

大米照舊不搭理人。

之前放進鐵桶里的雪現在已經化半桶雪水了,何田往爐膛里添一塊木頭,倒了一些雪水在水壺里,在壺里丟了幾片蘋果干,敞開壺蓋,放在爐子上燒了一會兒。

慢慢的,蘋果的香氣充滿了屋子。

何田蓋上壺蓋,煮開水,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又加了點楓糖漿。

這杯蘋果茶讓人想起秋天。那時天氣還不太冷,是金的,楓葉金紅似火,的蘋果從枝頭落在地上。

易弦喝了幾口茶,“其實,也不完全是大米的錯。我們要是有個馬廄之類的房子就好了。冬天在棚子上釘上厚厚的草簾子,晚上放下來,白天卷起來收到棚檐下面。”

何田知道那是什麼,“可是我們這里,晚上有狼。”

“所以,還是得給它搭個窩棚。上鎖的。和家里一樣。”

“那也要等到春天了。現在土都凍了。”

兩人一邊商量窩棚的事,一邊從背簍里取出絨草。

這些小屋里的草墊子已經有三四年沒換了。

本來每年冬天都會重新編些替換的,但是何田一個人,沒那麼多時間。

編草墊的絨草不用捶絨絮。把手指細的一束絨草在頭、尾、腰部用三絨草繩扎,一邊扎一邊放在木墩上敲打瓷實,再續上一束草,這麼反復,草墊子就漸漸型了。

不過,越到后來,敲打時用的力氣就得越大 。

草墊一般做接近一米八長,一米寬。講究點的還會給墊子包上布邊。這樣草墊會更耐用,也更觀。

易弦從前見過類似這樣的草墊子,但還是第一次看到它們是怎麼做的。

何田已經領教過編織的手藝了,所以對易弦點亮編草墊子這個技能也沒抱什麼希,示范幾次之后,易弦已經抓起了木錘,“我還是干這個活兒吧。”

屋外風雪呼嘯,屋子里,倒是溫暖如春。

兩個人配合著做草墊,還累得汗津津的。

坐在暖融融的火爐前,喝著甘甜的蘋果楓糖茶,手里握著有淡淡香味的絨草,安全而舒適。

如果能忽略屋角臥著的那頭時不時打個響鼻還有可能制造便便的蠢貨,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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