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森林》20.冰與火之旅

新年過后,狩獵進忙碌的尾聲。

大暴雪毀掉了之前踩平的道路, 厚厚的積雪使這次開路比之前更加艱難。

但是何田心里充滿了信心。

易弦是個可靠的伙伴。

雖然外表弱, 但是格堅韌。還有可怕的大力氣。

為此, 何田時不時為當初擔心過易弦會拖累自己而到小小的愧疚和抱歉。

通往各個狩獵小屋的道路重新開啟之后, 日也逐漸變長。終于,何田在河對岸的四間狩獵小屋都給覆蓋到了。

為了在四間小屋之間建立彼此聯通的道路, 和易弦最初很是費了點時間,砍倒了幾棵樹,重新開辟一條小路,再在所有道路上鋪上松枝, 趕著大米在上面踩來踩去。

但結果是可喜的。現在, 從任何一間小屋到另一間,都能在一小時左右到達。

時間投資很快被證明是有價值的。

設在四間小屋附近的林子中的陷阱效率發揮到最高,們依次返回每間小屋, 回到第一間小屋的時候帶著從第四間小屋那里收獲的貂皮,在翌日早上離開第一間小屋,第二間小屋附近的陷阱里已經有了收獲。也就是說, 幾乎每天都能收獲到獵

高效的狩獵一直持續到二月初。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河兩岸不停奔波忙碌。趁著日收取獵, 太落山后在小屋里洗剝貂皮。

隨著日漸漸變長, 氣溫也逐漸升高了。

雖然時不時還會下雪,但是氣溫已經穩定在零下二十度左右了。

又過了一周, 何田告訴易弦, 今年的冬季狩獵要告一段落了。從十一月開始到現在, 在四個月的時間里,們一共收獲了近四百張貂皮,也有不松鼠、兔子、浣熊和獾狗。這個數量甚至超過收獲最富的時候。

們收拾了狩獵小屋,解除陷阱,在儲存食的木箱里只留下不會腐爛的干糧和一些,回到了家。

冰河還未化凍。通常,它會在每年四月時化凍。在此之前,何田還要進行一次遠足。

或者說,一場長達一周以上的旅行。

要趕著大米,順著河流逆流而上,穿越森林,到達山脈另一邊。

那里,有一座活火山,是冰與火共生的世界。

在火山的山頂,白雪還未飄下就被融化,巖漿時不時噴發出來,噴涌巖漿的裂不分晝夜散發嗆人的濃煙。有時火山的小規模噴發會造地震,引發山坡。

但火山下的河谷,則是溫暖潤的天堂。

山泉從地下涌出,火山地熱把泉流變得溫暖,泉水流進多次地震后形的巨大陷坑,形一個直徑可達上百公里的高山湖泊和范圍更大的沼澤。

湖水不會因為寒冬到來而冰封,在冬季,湖面上白霧不散,飄起的水蒸氣化為白雪再次落下,融化水,如此反復。

湖水沿著山勢蜿蜒向下流去,一路上形大大小小的沼澤、池塘和湖泊。

聽起來這是個更適合居住的地方,對不對

嗯,熊也是這麼想的。

溫暖的山谷是熊盤踞的地方。它們在這里冬眠。每年從十一月冬之后,熊就會找一個舒適的巢,一直睡到第二年的三月。

五個月的冬眠后,它們腸轆轆醒來,這時山谷里的草也長得直到小那麼高了,鮮

熊吃著草,樹皮為主的素食,忍耐到四月,這時就會有大馬哈魚前赴后繼從海中逆流而上,回到淡水河中產卵。

這些洄游的大馬哈魚變熊菜單上最重要的食。它們必須趕快吃,盡量吃,才能在下一個冬天到來之前積累足夠的脂肪,不然,冬眠就會變長眠。

所以,只有在熊沉睡的冬季,這個山谷才是安全的。

何田并不是要去溫泉山谷玩,這里只是的必經之路。

要去的,是噴發著濃煙和火焰的火山附近。

那里有天然的硫磺。

硫磺是制作彈藥必不可的原料。不能自己制作彈藥的獵人,在這個時代是無法生存下去的。

過了近百年,即使有些城市的人幸運地拿到了大嚴寒到來之前的工業制作的子彈,到這時也消耗殆盡了。

只有一兩個最大的城市才能做到工業化的子彈生產。這些城市當然不會慷慨地把子彈賣給其他人。當然,仍然能從黑市上買到這些制作良的子彈和武,但價格十分昂貴。

所以,大多數人用的是自制的鉛彈和自制做的彈丸。鉛的熔點很低,只要有模,在家中完自制并不太難。但是彈藥的制作就危險得多。

在森林中,每家人的彈藥配方和制作方法都是保的。

威力強大的彈藥在生死關頭能起到決定的作用。

很多人選擇從商人那里購買制造武的硫磺和硝,認為這些在大城市制造出的化學品更加純凈,有效。

但是何田家一直都是堅持自制。

這種堅持是有原因的這附近,家的鉛彈公認威力最大。

這個方就在于硫磺。

取硫磺毫無疑問是一趟危險之旅。

沿著冒著毒煙和隨時會噴發巖漿的火山向上爬,尋找天然硫磺,當然很危險,可來到火山之前,也一樣危險。如果遇到一頭從冬眠中醒來的熊,那可能就沒機會被毒煙熏死或者被噴出的巖漿燙死了。

不過,何田必須去。

取硫磺之旅最重要的準備工作,是制作防毒面

易弦的臉型和的差距太大,舊面和眼鏡沒法改造,何田又給新做了一幅。

何田從放柴火的窩棚里拿了一竹子,選取有竹節的地方,鋸下來十厘米長的一截,銼平邊緣,在竹節的截面上均勻地鉆上四圈小

接下來,剪一塊比竹筒稍大一圈的棉布,在里浸泡過,晾干,塞進竹筒中,讓它和竹筒的截面合。

然后,把敲碎小顆粒的炭塊、干燥的鋸末還有棉絮填進竹筒。

這個竹筒,現在就做了防毒面最重要的部分放在口鼻上的過濾

炭塊、鋸末、棉絮等過濾會把有毒的煙霧過濾掉。

在竹筒做的過濾上還要加上保護臉部的面罩。這個制作過程相對簡單許多。

選一塊彈好的皮子這塊皮子不需要太大,也不需要皮質太好,反正是用過一次就要丟棄的,所以何田通常會用松鼠皮來做。

按照臉型剪好皮子,在中間剪一個比竹筒略小的,把竹筒塞進去,皮子和竹筒的接用魚皮和松脂混合熬的膠粘合,晾干,確認封,在這期間,可能要再補幾次膠,然后再取一塊棉布,剪一致的大小形狀,把皮子和棉布在一起,留一條開口,用的時候,把浸過的棉布塞進皮子和棉布之間。

最外層的皮子除了起到封作用,還能抵酸蝕。浸過的那層棉布則能過濾毒氣,保護面部皮

除了防毒面,還要有眼鏡。

不然,毒煙熏得眼都睜不開,連路都看不清,還能干什麼

防毒眼鏡也是用竹筒做的。

據眼眶大小選用尺寸合適的竹子,鋸兩個兩厘米高的小竹筒,把竹節面挖下來,只留一小圈,把磨同樣尺寸的玻璃片放進竹筒,用膠將鏡片和竹節面鋸的框粘合,再在兩個竹筒間穿上堅韌又有彈的皮繩。

這還不是全幅裝備。在上火山之前,還要在整張臉上蒙一層只在眼睛口鼻挖了三個的面罩,然后才戴上眼睛和面,再把服的袖口領口扎,務求不暴出任何隙。

即使是這樣,也很難保證不會被毒氣灼傷

。這就要看運氣了。

最重要的裝備準備好,就可以出發了。

除了食、木炭、保暖被褥和帳篷,升火做飯的水壺鐵鍋,何田還把獨木舟也帶上了。

小舟下面綁上木爬犁,爬犁下加一對鋼制的冰刀,栓在大米拉的雪橇爬犁后面,帳篷食什麼的都分兩份,一份放在雪橇上,一份放在小舟上。

天還沒亮就出發,在冰封的河面上不斷奔馳,正午時停下休息一陣,繼續前進。

越是靠近上游,河面越狹窄,河面上的積雪也風吹得越薄,大米跑得也越快。

最窄的地方,河谷兩岸的峭壁之間只有五六米的距離,兩岸山壁上干枯的樹枝似乎都要到一起了。

到了黃昏時,河面又變寬了些,大約有兩三公里的距離。

何田趕著大米跑到對岸,在岸邊的樹林中有個破舊的小木屋。

這就是今晚他們落腳的地方。

小木屋已經有近兩年沒有修葺,屋子風,地上積著一層薄薄的雪,坐在屋子里,能看到木板之間的隙全都填上了雪。這些雪凍實了之后,屋子反而封了,就沒有雪再飛進來。

屋子中間有一個殘舊的鐵皮爐,何田添上兩塊木炭,升起火,化了些雪水,煮了一鍋粥。

晚上,們在火爐兩邊的地板上鋪上松枝,鉆進鹿睡袋里。何田和易弦在火爐一側,大米臥在另一側。

第二天一早,繼續上路。

兩個小時后,們穿過了這片林子。

林子里的路很好認,在小屋背后,筆直通向林子另一邊。

路兩側的松樹全被砍一人高的木樁,有些木樁上重新長出了樹枝。

何田說這條路是和爺爺年輕時砍出來的。因為不需要在這片林子里打獵,只想快速通過,所以畫出了一條最近的路,砍掉沿途所有樹木,又在林子邊緣建了間木屋。

開這條路,用了他們接近半年的時間。

但這時間顯然是值得的。

大米能拉著雪橇和爬犁快速地在這條一米寬的林間小路上奔跑。

跑出林子之后,是一個冰凍上的池塘。

們把獨木舟抬下池塘,越過池塘后又抬上岸,繼續前進,之后又是一個池塘。

快要黃昏時,們到達了一條河邊。

這條河沒有上凍,只有岸邊凍結了大約一米左右,河心的水依然在流,河面上全是裊裊的白蒸汽。

河邊的樹木上臥了很多渡,不遠一棵高大的樹上有一個巨大鳥巢,一只白頭鷹正朝那里飛去。

那棵大樹下,有間比窩棚稍微好點的小屋子。

那是們今晚住的地方。

何田把大米拉進了屋子。那些渡喜歡捉弄人,有幾只已經開始去叼大米尾上的了。

“為什麼這里會有這麼多渡”易弦看著兩岸樹林,樹上,還有河岸邊,黑的點全是渡。這些鳥還時不時怪著,一只起來,很快整群都在唱和似的著。

這景象,真的說不出的怪異。太落山之后,鳥群對著最后的此起彼伏著,更加森。

“因為河水沒凍上,里面有去年洄游產卵的大馬哈魚。它們產了卵,死了,尸留在河里,河水的溫度常年只有四五度,魚不會腐壞,就了白頭鷹的食。渡守在這里,等白頭鷹把魚抓上來,它們一哄而上,把魚搶下來。”何田帶易弦走近河岸,岸上的雪地上果然凍著很多大馬哈魚的殘尸碎骨。

“鷹也沒辦法啊。它們要養大自己的小寶寶。”何田指指鷹巢,“只能趁渡們爭搶魚的時候再抓一條帶回家。”

死魚被叼上來之后很快凍得石頭一樣,但是渡和鷹都有尖銳的喙和爪,能把魚撕裂。

一些魚還留著大量的,在渡撕咬爭搶之后灑在雪地上。

第二天,們把雪橇爬犁留在木屋里,劃船繼續向上走。

何田和易弦把行李放上小獨木舟,一人坐在小船一頭,劃著船逆流而上。

大米勇敢地跳進河中,跟在船后游

何田把它的韁繩栓在船尾。

兩人持槳劃了大約一小時后,水流越來越緩慢,河面變寬了,漸漸形一個湖泊。水溫也更高了,湖面上白氣越來越濃,越來越熱,吹在臉上很舒服,好像每個孔都張開了。

又劃了一會兒,何田和易弦熱得掉了鹿,解掉了綁上臉上還是汗津津的,溫熱的水霧撲在臉上,漉漉的。

何田把船槳換長長的竹竿,站在小船肚子中撐船,這時,湖上的白氣濃得只能看清兩三米遠的地方,易弦完全看不出何田是怎麼判斷方向的,因為湖上平一片,沒有小洲,連水草和浮木也不見一片,只有一團寂靜的濃霧,偶爾能聽到遠傳來的幾聲鳥

何田帶著點小得意告訴,這就是經驗。

四周靜謐到極點,只能聽得到小船劃破水面前行的聲音,和大米游的聲音。

就在這時,船輕輕震一下,像是船底到了什麼,易弦心都懸起來了,卻聽到何田說,“我們到了”

用力把手里的竹竿進岸邊的淤泥里,了靴子掛在脖子上,然后把皮、棉也一

易弦在白霧中還是看到兩條大白,差點出來,趕快轉過,默默低著頭解開自己靴子的鞋帶,接著就聽到何田跳到水里的聲音。

船跟著晃了晃,易弦雙手扶著船沿,心也跟著跳。

接著是何田在水中行走的聲音,從這聲音判斷,這里的水應該只比膝蓋高一點,河里有黏膩可是細膩的淤泥,但是不太深。

于是不知怎麼易弦腦中就有了這樣的畫面:何田兩條結實白皙的長在溫熱的水中行走,腳掌陷進淤泥里,又,帶起的淤泥把水弄渾了,在水中升起的渾濁就在繼續行走的兩條之間的水中暈散開

何田爬上岸,很奇怪易弦怎麼沒跟著下來。平時作很快的。

“易弦”隔著水霧,也看不清船上的形。

易弦悶悶地應了一聲,“我我鞋帶解不開了馬上就好了。”

易弦終于上來之后,兩人把小舟中的行李搬上來,讓大米接續馱著,再把小船背起來,沿著岸邊走了一段。岸邊長滿了蘆葦,這些一人多高的植干枯后依然站得直直的,只有頂端金黃的穗子垂了下來,穗子上積著些白雪,都凍了,到的時候,也只是點點頭搖晃一下,雪并沒掉下來。

漸漸的,岸邊的草叢和樹木越來越茂盛。但是這些樹木,不論什麼品種,都不會太高大。

“它們是新生樹林。二十年前火山發過一次,不算大,不過引起了山坡,把這里原來的樹林還有里面的都給埋住了。”何田告訴易弦,帶著大家向林子里走去。

林子里像是有什麼魔法,讓湖邊的濃霧不敢飄散過來,白的濃霧不見了,森林再次顯現出來。

不過,這林子里沒有什麼積雪,地上落了厚厚的松針,薄薄的雪在何田、大米走過之后,到了易弦那兒,就化得只剩下水漬了。

只穿著草鞋就行,雪板都用不著。

林中的樹木上積雪也不多,松樹、杉樹這些常綠針葉樹木的枝頭的雪化了水,從綠油油的枝葉上滴下來的時候又凝結了冰,變一顆顆核桃大小的冰球,晶瑩剔。從樹下經過時,偶爾會被一顆敲到腦袋。有時,剛好照在冰球上,折出小小的彩虹。

看起來這片樹林的魔法還不止能驅散濃霧。從這里仰天空,連天都特別藍,燦爛得不像是在冬天。

們在林中找了塊高地,砍掉灌木,整平,在那里搭起帳篷,今晚們住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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