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天子》第 4 章

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岳彎彎考慮到自己此刻已沒有后悔路可走了,干脆就不后悔了,當作那男人是老天爺賜下給自己的男寵就好了。這麼的男寵,滿大魏也未必尋得出第二個,比起陳恩賜之流自是云泥之判。

坐在馬車里,岳彎彎嫌棄外邊風大,吹得自己冷。

天已全黑,到了城郭附近,一直埋頭想著心事,思索著該如何理江瓚給的錢的岳彎彎恍然間想了起來,忙對小五道:“我家不住城中,你繞到西角的老歪脖樹下停車就好了。”

小五謹遵江瓚的囑托不敢有違,抗命道:“不行,天太黑了,小人一定要將岳娘子安全送到家中方能離開。岳娘子是我家主公的大恩人。”

岳彎彎道:“那你把銀子給我。”

“是。”

小五毫無猶豫,當即從懷中出了江瓚方才塞到他手里的銀子,掂了掂,到岳彎彎手中,岳彎彎對自己的孤陋寡聞素有自知之明,不過還是低估了這包銀子的分量,一旦到小手里頭,差點便失手墜地,再大的郁悶也消失無存了。應該想想,怎麼在離了陳家以后好好地使用這些銀錢。

陳家予一方遮蔽風雨的柴屋,卻將當做下人使喚,這麼多年,做盡了苦力,對陳家,也無恩無欠了,這些錢應該全給自己留著。

打定了主意,馬車卻再一次停了下來,這次外頭似乎傳來了一個婆子的叱罵聲。小五把車停在老歪脖樹下,凝神朝著晚煙深,那滴著雨綠油油的發涼的柏樹葉底下探去,“岳娘子,好似有人。”

當然有人。岳彎彎聽了兩句,便聽了出來,是陳家主母旁的梅媼,正對著陳家的幾個家仆頤指氣使,聽著還有麻繩鞭子虎虎生風的甩聲,岳彎彎是領教過梅媼的厲害的,知道那鞭子照著同一個地方打個三五下便會皮開綻。但這幾個家仆也不過是陳家請來的長工,雖說份低些,卻沒有正經賣,余氏不但常常克扣他們工錢不說,在這地頭蛇陣,老爺管不了,歪風邪氣昌盛不衰的南明,陳家有錢,便可以對下人為所為。

岳彎彎對小五道:“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小五點頭:“請岳娘子吩咐。”

“那老婦人是不是很可恨?”

小五又聽了幾聲長工們的痛呼喊,順從地點頭:“可恨至極。”

岳彎彎從銀袋里出了一枚銀錠子,“你幫我教訓一下,最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讓發現是我指使的。”

小五拒而不收,慷慨道:“小人這就去,銀子就請岳娘子收好。”

岳彎彎微愣,一溜煙小五已跳下了車,果然神鬼莫驚,岳彎彎看了眼黑沉沉的天,也暗暗地爬下了車,在老歪脖樹底下找了一個蔽的坑,將銀子放了進去,放進去以后,仍嫌棄不甚安全,便又了點土蓋上,將坑嚴嚴實實地平,踩了幾腳,方才離去。

貓腰一溜煙兒回了陳府自己的柴房里,打了點水,將子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

下來的羅已經臟污了,還有說不出來的的味道,岳彎彎倒了足足一桶的水將它泡了,用皂莢水反反復復了數遍,才失了全部的力氣,氣微微地靠在木榻旁邊歇著。

柴屋外頭有人走,侍們說笑著,岳彎彎打起神,聽們說話,好像今日陳恩賜去見了胡家二老,雖還沒有正式提親,但胡家二老對陳恩賜好像印象還不錯。

想必余氏心里頭這回有了底,用不了多久,陳家就該向胡家提親了。

岳彎彎靠這木床,南窗之上映出的一縷深邃凄冷的慘淡月,正披拂在自己上,腳底心竄上來幽幽的寒意,著破敗的窗,面帶嘲意,一

也不知道天上的阿爹從前是怎麼想的,竟會看走了眼,覺得陳家可靠。他還想著,讓陳恩賜以后來照顧

可是呢,人家本看不起自己,年時那掛在邊的婚約,猶如一場玩笑。胡家在南明城有頭有臉,是大戶人家,比起自己一介孤,不知高出了多,陳家能攀上這門好親事,自然是千萬愿的。

只是,不信這些年來自己在陳家的境遇陳恩賜不明白,不信陳恩賜不知道當初是存了什麼心思投奔陳家,他在與胡玉嬋好上了以后,為什麼還如此心安理得地儼然如同下人般伺候著他們一家呢,他連個妾的名分都不會給自己,憑什麼把自己扣在陳家?可沒有賣給他們!

不知不覺,岳彎彎覺到自己臉蛋上已經是漉漉的一片,抬起手,用力地將臉頰上不爭氣的淚水去,轉上榻,睡了過去。

夢里什麼都沒有,一夜很快便過去,微明時分,窩里傳來打鳴聲。

岳彎彎被籬笆院子里吵吵嚷嚷的聲音驚醒,坐了起來,就聽見梅媼那哭天搶地的唉喲聲和破口大罵。

“殺千刀的,昨日里將我好打了一頓,我是渾淤青,夫人你瞧瞧!”

不知道余氏說了什麼,梅媼哭得更厲害了:“夫人,你可千萬要為我做主!找那殺千刀的賊人報仇!”

岳彎彎微詫,躡手躡腳地停在了窗邊,聽那老婆婦長一聲短一聲的哭訴,也聽了明白,昨夜里小五不負所,扮作黑人將梅媼打了一頓,且以彼之道還施彼,用鞭子前背后皮開綻。不但如此,還搶走了上的珠寶和銀錢,全部撒進了大河里頭。

梅媼同余氏一樣視財如命,不顧滿淤青傷痕,竟跳下河去撈,讓水里的蟲蠅和虱子蜇得渾又痛又,臉腫得像發面饅頭。

把小五的祖宗十八代個個問候了一遍,才稍稍止歇。

余氏聽得眉頭皺,目卻好像正落在自己的柴屋上。岳彎彎驚嚇地蹲了下來。

這時,梅媼也猛地回頭,看向柴屋:“夫人!昨晚上這小賤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必一夜沒有回來!”

梅媼又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話外之意,是找了外間的姘頭打了他,搶走了的錢。

余氏好像信了,道:“我去看看。”

岳彎彎蹲在地上,反反復復地想著說辭,目無意之間瞥見昨晚換下來的服,忙起跑去,將木桶拎了藏在柴火堆后頭,整頓了番裳,推門而出。

余氏和梅媼的腳步定在外頭,只見岳彎彎落落大方,一派心頭無鬼的做派,道:“舅母,彎彎起晚了,這就去打水。”

說罷低著頭走下了臺階,大門也敞著,任由們打量一般。

余氏心頭更是疑,梅媼又湊上來道:“夫人,我看這小賤人著哩!咱們小郎君和胡家的婚事在即,難保留在府里不會招來什麼變數。這小賤人長得狐至此,的心思夫人你……”

一說到岳彎彎的心思,余氏頓時心頭一跳,皺眉道:“鄉下來的野丫頭,賤人一個,想吃我家的天鵝簡直是癡心妄想。梅媼,你今晚跟著,看能去哪兒,用什麼手段。”

梅媼正愁沒找著機會收拾岳彎彎,立刻目放上的傷口似也不疼了,利口應道:“夫人只管放心!”

……

岳彎彎察覺到自己后多了一條笨拙的“尾”。

要甩開這條尾不難,難的是,若是不讓跟著,定又會到余氏面前告狀。

已經答應了江瓚,要為那個中奇毒的男子解毒,就此失約,耽擱的可是一條人命。

正當在河邊浣,一籌莫展之際,后突然又傳來梅媼尖刻嗓子的喊,岳彎彎一怔,立刻站了起來,只見小五蒙著臉將那被打暈的老婆婦拖走了。隨后,他走了過來,懷中還抱著劍,對岳彎彎行禮:“岳娘子,時辰快到了。”

“這、這麼快?”

岳彎彎抬頭一瞅,西山之上紅霞漫天,夕暉如火。

天不久便會黑,確實時辰不算早了。

擱下了手頭的,面:“但是我這里還有好多服沒洗完,待會兒他們會派人來找的。”

小五道:“岳娘子,江郎君已經知道岳娘子的事了,他說一切給他,必會免除岳娘子的一切后顧之憂。”

“行……吧。”

岳彎彎只好跟著小五上路。

他持劍走在前頭開道,一面迎著坡上去,一面道:“岳娘子,那老虔婆為虎作倀多年,方才我又將打暈,醒來以后必不會放過你的,你不要再留在陳家了。”

“嗯。”岳彎彎聽年說著,胡地應,滿腦子想著老歪脖樹底下的銀子的事兒。

飄飛的紅幔近在咫尺,董允與江瓚二人與帳外炙,見回來,江瓚與寒暄了一二句,在岳彎彎問起他是不是調查了自己以后,江瓚面地頷首:“實不相瞞,岳娘子,我是真心實意地為你排憂解難,這也是主公的意思。”

岳彎彎又是心頭一跳,“他……他醒了?”

江瓚激地看著,回以微笑肯定:“醒了。”

岳彎彎猶如石化當場。

后來也不知是怎麼,被趕鴨子上架,闖進了紅幔之中。

男人仰臥在榻上,維持著昨夜里的姿勢,卻似乎仍然不能,猶如深邃的青海湖般的湛藍雙眸,泛起了一波瀾,在聽聞靜之后朝側眸了過來,雋秀無比、白皙如瓷的俊臉,得巧奪天工。岳彎彎一瞬之間又紅了臉,想到昨夜種種,耳垂不住發熱。

明明心頭有畏,卻竟鬼使神差地朝他靠了過去,袖子底下的小手得仿佛快要起火了。

咬住了,俯瞰著他,強迫自己與他對視。

“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恩將仇報。

元聿“嗯”了一聲,似是認可,不辨喜怒。

“你……”

昨夜里他可是昏迷不醒,才好著頭皮下手。

但這會兒人醒了……要怎麼辦?

“上來。”男人忽然道。

聲音好似銀瓶乍破,碎玉相擊。

便氣為之奪,神為之消,頓時愕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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