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天子》第 19 章
岳彎彎前前后后地,將紅帳外翻了個遍,沒人,還是沒人。
地面上還有砸毀的鍋,未吃完的就近拋棄的,發白的煤炭,還在依依騰著白煙,滿地狼藉,惟余那片風中招搖的紅帳,那灼艷的紅仿佛也褪了大半。
一早起來,旁便空了,沒有人了。現在找找,連他旁的江瓚、董允等人,也都不見了,說不是趁夜離開了,都是自欺欺人。
岳彎彎想過他們會很快離開,但沒想到竟是這麼快,還在夜中,還沒有蘇醒,旁之人,走得是如此匆忙,將獨自拋在了這片原野之中。
可是就在前夜,他還答應了,在他要走的時候,他會通知自己,與自己告別的!
“騙子!都是騙子!”
不爭氣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但始終沒能留下來,岳彎彎蹲在冒著白煙的滿地灰炭之間,用力著眼睛。
可無論如何,就這麼被不聲不響拋下仍是像一把鈍刀,攪得肺腑割痛,眼睛愈來愈酸,到最后,岳彎彎幾乎便要控制不住,起,朝自己的家里飛奔而去。
明明心里打定了主意的,不過就是水姻緣一場,當作一場桃花的夢,夢醒了便不再想。可是他怎麼能不打招呼就走,將的這場夢結束得這麼突兀,真的接不了,他明明答應了的!
岳彎彎一面傷心,一面又氣極,等奔到家中,那口長長的氣也使盡了,扶著木門,靠在門邊大口地。
不想流淚了,可是眼睛還是酸酸漲漲的。
勻呼吸,便自嘲一笑,只當讓沒良心的騙子騙了一回,反正,也沒指過他不是麼?
冷靜了下來,正好腹中難忍,冷冷地哼了一聲,拽起桌上的簸箕,到外頭擇了點野菜,便回屋生火去了。
岳彎彎的生活,不過便是柴米油鹽,了不起醬醋蔥姜,同人家飛鷹走狗的貴族,又有什麼可比的!本來,男人就是靠不住的!
氣極之后,岳彎彎已徹底不氣了,簡陋地用了午飯,趁著睡意昏昏上頭,就著窗臺的臘梅冷香,歇了個晌。
誰知這一覺睡醒起來,這大魏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昨兒個夜里,天子駕崩了!
陛下駕崩的消息,猶如千里乘奔風,不到一天,便傳遍了南北,南明城雖地西陲,但州層層放出消息來,也是極快,聽說從昨兒夜里,得到了消息的郡縣州百姓,無一得以睡眠,這才在一夜之間,將天子山陵崩塌的訊息帶來了南明。
這日晌午,消息又經層層證實,已經確鑿無疑。
依照禮制,天子如君父,天子駕崩,民間亦需服喪,但因本朝天子仁厚,詔令勿驚百姓,因此避過斬衰之禮,民間只需服喪三日。這三日間,民間不婚娶、不取樂,宴飲亦止。但三日以后,則恢復如初。
晌午后,南明的差役便全部下放,挨家挨戶地徹查,是否有人不服喪。
服喪需著白,岳彎彎卻沒有白裳,還是隔壁的張嬸子思慮周到,為岳彎彎送了一孝服,激不盡,這樣,等到差役查到岳家村時,岳家村幾乎已人人服白,差役這才心滿意足走了,臨走時,還順走了村長的兩壇子老窖。
岳彎彎舒了口氣,對張嬸子握住了手,“多謝你了嬸子!這次要不是你,說不準我要被拉出去了。”
“唉,這也是誰都沒想到的事兒,咱們陛下春秋鼎盛,去年才過了五十大壽,哪想到昨夜里就……”
說罷,張嬸子又慨不盡。
“咱們的這位陛下,真是個好皇帝,他在位這些年來,教咱老百姓吃過什麼苦?就說南明,彎彎你是不知道,二十年多前這里可乎的,流民和民到劫掠漢家,拿我們不當人,也是陛下在位后治國有方,雖說還沒有完全解決這個問題,可是現如今比起以前,可不知好了多!我現在就擔心啊,那個出不好的太子,到底能不能做好皇帝,別的,咱小老百姓也管不著了。”
岳彎彎也似乎聽過阿爹在世時夸過已故的先帝陛下,因此張嬸子說這話完全不反駁,只道:“嬸子勿憂心,天高皇帝遠,咱們這兒不會有太大的改變的。”
張嬸子點頭,猛地又抬起頭來:“彎彎,我看你才回來,想必這幾年在陳家待得也不舒坦,不如這樣,你以后常來我家,我家里還有個小兒子,正到了啟蒙年紀,我和我家漢子都不會文,要不,你就來教教他,我保證我不白讓你教,你看咋樣?”
岳彎彎愣住了。雖說識得幾個字,但要做教書先生卻有那個自知之明,這是萬萬不可的,于是忙擺手推辭。
張嬸子道:“我曉得的,我也不要你教他深的,不過是不要他做那個睜眼大字不識一個的白丁罷了,你就教幾個字,讓他好歹能寫封信,我大兒離了老家好幾年了,一直只他寫信回來,我們又沒法給他寫信,等小兒學會了,就不會有這麻煩了。”
原是如此,這倒是可以的。岳彎彎眼睛雪亮,“這自然可以!”明知張嬸子是刻意給自己創機會,激萬分,忙道:“多謝嬸子。”
“唉,不要客氣,老岳原來對我們家可不薄哩!”
張嬸子笑瞇瞇地手背,讓心安。
等差役走了許久,才起告辭。
張嬸子家到岳彎彎家不過數百步,以后串門亦極是方便,岳彎彎還正想到南明城某個差事,總不好對男人留下的錢等著坐吃山空。
不過,等心來,將藏在床板底下的米缸搬出來時,岳彎彎卻怔住了。
記得,在大米堆里埋了一包江瓚給的銀子,那包銀子鼓鼓的,應是夠用個好幾年的,但這一次,岳彎彎傻住是因為,那米缸已滿得幾乎要漫出來了。而刨開外層覆著一層白米,竟然發現,米粒里多了七八只錢袋,每一包都是鼓鼓的!
刨出錢袋,發現每只里頭都放著兩枚大銀錠子,銀閃閃,岳彎彎見錢眼開,眼珠瞪得像銅鈴。
咦?難道,爹給留的這破米缸,居然是個聚寶盆?
岳彎彎目左右飛,終于,在床榻側一角墻壁上,發現了蛛馬跡。
的視線一凝,將銀子嘩啦啦地落回了米缸,重新藏好。便朝著那床側爬了過去。
在這里睡了不止一夜,里里外外也全都清掃過,非常篤定就在兩日以前,這墻上沒有任何劃痕。然而今日,它有了,多了八個大字。
字跡凌厲恣肆,若行云流水,又若山石峭拔,足可見筆力深厚。
這是一筆好字。
然而這兩日,這里住進過的,只有他一個人。
想到元聿,岳彎彎的心又似掉了一拍。
趕如法炮制,找到了破舊布和廚房里的炭火棒,依樣畫葫蘆地謄寫了這八字,趁著天未晚,揣著布碎片出了門。
那算命測字的老先生還未走,岳彎彎氣吁吁地停在了他的面前,將懷中抱著的破布片取出,“老先生,我又有不懂的字要問先生了。”
其實這八個字算比較常見,每個都認得。
可連在一起,又好像不認得了。
這是何意?
老先生今日也服喪著白,后的幡子也打了白幡,他手捋花白胡子,笑瞇瞇地著:“小娘子求學好勤,便讓老朽再替小娘子看上一看吧。”
“是有人給我留的字,我不懂是什麼意思,還請老先生幫我解答一二。”
岳彎彎將碎布展開。
“將仲子兮,無悔逾里。”
老先生皺眉,念了遍,心神驀然一。抬眸,又見岳彎彎跑得急,微出薄汗,香若膩,是個年輕貌的艾,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于是和煦地翹起了,手把胡須道,“小娘子,是誰拿這話來同你說?讓老朽猜一猜,是你的郎吧。”
岳彎彎呆了一呆,“郎”二字,還是讓悄然得滿臉緋紅。
暗格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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