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總是假正經》7.星象

吾老是鄉矣,不能效武皇帝,求白云鄉也。

這話原是西漢帝得趙合德之后所言,意喻既得人,沉湎于溫鄉之中,從此連效仿漢武帝求仙問道,求長生的念頭都沒有了。

謝華瑯伏在他懷里,低聲笑道:“道長,你要做漢帝,我可不做趙合德,趙氏,班固在漢書里罵呢。

顧景亦是莞爾,道:“你這般矜,若真計較起來,未必會比合德好伺候。”

謝華瑯聞言失笑,此刻二人又是彼此近,略微垂首,卻嗅到他上極淡的冷香氣,奇道:“道長,你熏得什麼香我竟分辨不出來。”

既低頭去嗅,也不由傾斜,襟微松,脖頸纖細白皙,顧景的心忽然了一下,就跟被什麼東西燙到似的,匆忙收回視線。

“沒什麼,”他低聲道:“沉水香而已,你若喜歡,我衡嘉與你些便是。”

“還是免了,”謝華瑯抬頭看他,便見這人面潔如玉,氣度疏離而斂和,雙目湛湛有神,心中喜手去他胡須,笑道:“這麼清冷的香氣,你這種神仙似的人用著相得益彰,我用著卻有些怪了。”

顧景輕輕撥開手,低聲道:“枝枝,你又胡鬧。”

謝華瑯忍俊不,忽然察覺出幾分別的,狐疑的看著他,道:“不對吧,我也曾見別人用沉水香,可不是這味道。”

“是嗎,”顧景眉頭微,略加思慮,道:“許是衡嘉人改了香料方子吧。”

說完,他抬聲喚道:“衡嘉。”

衡嘉先前被他打發走,然而也只是略微走的遠些,到既見不到室二人,也聽不見中聲音的距離去而已。

現下聽顧景聲音,他忙不迭過去,目室掃過,便見慣來矜雅自持的陛下懷中抱著人,心下訝異,慌忙垂下眼去,不敢再看。

謝華瑯見他如此反應,也覺有趣,下意識去看顧景,卻見他神態自若,全然沒有想象中的赧,倒真有些刮目相看。

卻沒有注意到,顧景掩在袖下的手指已然蜷曲,正是替了主人此刻的窘迫。

顧景輕輕道:“室熏香,不是沉水香嗎”

“是,但也不是,”衡嘉很快反應過來,答道:“此香本原也源自沉水香,后來被調香師加了幾味香料,淡化掉原先氣息,另了一味香。”

“那調香師倒很匠心獨運,我只在道長這兒聞到過這等香氣。”謝華瑯慨一句,又問道:“那麼現下,這味香做什麼”

衡嘉答道:“便取用沉水香別名,喚做蓬萊香。”

“蓬萊香,”謝華瑯將這名字細細念了兩遍,由衷贊道:“果真是好名字。”

郎見笑了。”衡嘉恭敬回了一句,見無事再問,向顧景頷首,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海十洲記中記載,蓬丘,蓬萊山是也。”謝華瑯思忖片刻,笑道:“無風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來。上有九老丈人,九天真王宮,蓋太上真人所居。唯飛仙有能到其耳。”

“道長,”笑道:“你這等氣度作態,說是飛仙,也差不多了。”

顧景垂眼看,目約有些寵溺,語氣卻無奈:“你又取笑人。”

謝華瑯吃吃的笑,卻不再作聲,伏在他懷里,慵懶的合了眼。

正是上午時分,日,舒適宜人,微風自窗扇,裹挾了春三月的芬芳,室中無人言語,一時靜謐起來。

謝華瑯原本只想在他懷中靠一會兒的,也不知怎麼,略微合眼的功夫,竟睡著了。

顧景垂眼看,目斂和,,如此凝視良久,終于低下頭,在鼻尖上蜻蜓點水似的親了一下。

謝華瑯這一覺睡得不算久,醒來時見自己枕著他的見的有些赧,同他告辭,急匆匆想走。

“枝枝。”顧景,溫和道:“我明日不在此,你不要來。”

謝華瑯上花花的病又犯了:“我幾時說過我明日要來了”

顧景堵住,頓了一頓,道:“不來便不來。”

“玄禎道長,你怎麼比我還氣”謝華瑯哭笑不得道:“我同你玩笑呢。”

搖了搖他手臂,道:“你要出遠門嗎”

“不是,”顧景道:“有些事要置而已。”

“知道了。”他既沒說是什麼事,謝華瑯便不追問,手指在他掌心勾了下,含笑道:“那我走啦”

顧景深深看一眼,頷首道:“嗯。”

謝華瑯腳步輕快的離去,直到影消失在自己視線中,顧景方才返回室,疏離目系在劍首的玉墜上略過,旋即和起來。

飲過茶的杯盞仍舊擺放在原地,他原本是想收拾的,然而用過的那只白瓷杯時,視線忽然頓住了。

雪白的瓷盞上印了脂,俏的一點紅,恰如六月櫻桃。

口脂落在杯上,不留痕跡才奇怪,故而時下郎貴婦往往會準備懷紙,以便隨時去。

這等細微禮節,不至于不知道。

同先前落的那只耳鐺一般,明明就是故意的。

顧景手過去,想要印,然而指尖還未及,便回去了。

于禮不合。

衡嘉收斂茶時,略加清點,便發現了一只瓷杯,左右四顧,有些詫異,見顧景坐在案前翻閱奏疏,不敢驚擾,等他閑暇之后,方才低聲道:“陛下,似乎了一只白瓷茶盞。”

顧景眼也不抬,道:“是嗎。”

衡嘉不明所以,小意試探道:“是您收起來了嗎”

顧景瞥他一眼,道:“你的話真是越來越多了。”

“”衡嘉垂首應道:“是。”

第二日便是朝議,顧景下朝之后,卻沒回道觀,而是往臨安長公主府上赴宴去了。

他自長在太宗文皇帝膝下,同底下幾個弟妹平淡,然而畢竟骨至親,臨安長公主幾次相邀,總也不好推拒。

臨安長公主對于這個胞兄,慣來都是景仰多于親近的。

先帝仁弱,相貌卻俊,鄭后亦是名傳京都的人,故而他們兄妹幾人容貌皆是不俗。

臨安長公主年時,也曾是備推崇的皇族明珠,然而同這位長兄比起來,原本清貴華婉的面龐,卻驟然多了幾分塵土氣。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道觀里呆的久了,他上似乎天然就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眉目之間頗覺清冷,好像隨時都能羽化仙似的。

“朕聽說淑嘉有了孕,”顧景側目去看胞妹,淡淡道:“你也能寬心些了。”

臨安長公主不意他會知曉這些,倒有些寵若驚:“皇兄能掛念淑嘉,是的福氣。”

顧景無可無不可的應了聲。

淑嘉縣主有孕,正在夫家休養,臨安長公主自然不會回府,還有兩個兒子,皆是嫁與鄭家之后所生,顧景登基之后族誅鄭氏,那二子因生母是長公主,方才得以免,現下卻不敢出現在這個舅父面前。

至于丈夫死后,新納的幾個面首,就更不能登堂室了。

廳中只有他們二人落座,似乎有些冷清,臨安長公主輕輕擊掌,便聞竹之聲作響,一行舞伎翩然而

腳步翩躚,寬袖飄搖,舞伎們的腰肢也纖細,不盈一握,面龐艷,不遜于桃花,石榴紅的踞飛揚時,仿佛夾雜了三月的春,極盡妙。

一舞終了,眾舞伎鬢發微,金釵斜傾,一痕雪脯掩在織金抹之下,盈盈拜倒時春約,活生香。

顧景瞥了眼,目無波無瀾,衡嘉見狀,會意道:“都退下吧。”

臨安長公主神微滯,旋即自嘲笑道:“皇兄見笑了。”

顧景淡淡道:“臨安想學平公主嗎”

公主便是漢景帝與王皇后的長,武帝劉徹的胞姐,弟弟登基為帝后,屢次進獻人,其中便包括衛子夫與后來的李夫人。

臨安長公主心中未必沒有這樣的念頭,倘若真有人能被相中,于,于幾個孩子都是一樁善緣。

這雖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可若是明正大的說出來,便不太好聽了。

有些窘迫,不知如何言說,恰在此時,卻有侍通傳,言說渾儀監監正求見。

渾儀監掌天象與節氣歷法,近來朝中無事涉及,監正卻請求面君,倒有些奇怪,顧景眉頭微蹙,道:“傳他進來。”

監正年過五旬,鬢發斑白,禮道:“臣渾儀監監正趙昴,恭問圣安。”

“朕躬安。”顧景問道:“監正為何而來”

趙昴面有遲疑,臨安長公主見狀,便知有不可告于他人之,起退避,其余仆婢侍從也一道退下。

趙昴這才低聲道:“臣近來觀天象,頗有不妥,有客星犯紫微星甚急,來勢洶洶”

顧景微頓,略加思忖,忽然笑了。

“無事。”他道:“朕自知之。”

趙昴怔住:“可是”

“監正有心了。”顧景輕笑道:“由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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