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總是假正經》8.冤家

返回時,衡嘉笑問道:“長公主府中人甚多,陛下一個也不中意嗎”

顧景道:“多。”

衡嘉與他相伴多年,倒不畏懼,笑道:“今日陛下提及平公主,倒奴婢想起史記中的一句話來。”

顧景道:“什麼”

衡嘉輕聲道:“主見所侍人。上弗說。既飲,謳者進,上見,獨說衛子夫。”

這句話出自史記.外戚世家,是講平公主在武帝過府時,向他進獻人,然而武帝一個也不曾相中,宴飲之中有歌助興,武帝見之后,唯獨中意衛子夫。

顧景腳步微頓,回看他,道:“你想說什麼”

衡嘉低笑道:“圣明無過陛下,您其實都明白的。”

過了三月,春漸盛,花紅柳綠,好不鮮艷,謝華瑯的心也跟窗外那幾株海棠似的,悄無聲息的開出花來。

次兄謝粱的婚事便在今年秋,娶的是沈國公家的郎,為了兩家的面,不得要大辦。

二房里的長謝瑩也十八歲了,早就定了永儀侯世子,原本應該在去年出嫁的,然而永儀侯府的老夫人去了,世子為祖母守孝一年,這才將婚事拖延,剛巧同堂兄撞在一起了。

盧氏要持兒子的婚事,又要分出心思仔細淑嘉縣主這一胎,小兒子謝瑋進學,還得為他找個靠譜師傅,真是忙的團團轉,聽仆婢言說近來三娘時常出門,心知是去會郎,倒也沒有刨問底的追問。

而謝華瑯頗有些心虛,更不敢直言,索先這麼耗著,日后再慢慢籌劃。

這日傍晚,剛從外歸府,便見盧氏邊人來請,說是有話要問,心頭不由微突,卻沒有遲疑,隨同到了盧氏院中去。

“阿娘,你尋我有事”

盧氏端麗面頰上約有些疲憊,溫和道:“去見誰了”

“阿娘又不是不知道,干嘛非我說出來”謝華瑯上前去替肩,笑道:“明知故問。”

“你是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了。”盧氏擺擺手,示意周遭仆婢退下,又拉著兒在自己側落座,低聲道:“你對周王怎麼看”

盧氏口中的周王,便是今上胞弟的長子,他父親做過太子,后來被鄭后廢掉,流放嶺南,沒多久又派遣使臣前往,令自盡。

今上登基之后,緬懷英年早逝的胞弟,追謚為章獻太子,封其子為周王,因為緣關系十分親近,朝臣與宗室之中看好他會被過繼的人不在數。

謝華瑯聽盧氏提起周王,心中便有些忐忑,躊躇道:“阿娘怎麼說起他來了”

盧氏面上也有些憂:“你哥哥婚事在即,長安勛貴打發人上門致意,周王府的長史親自來了,除去送給新人的禮,還額外給你備了好些東西,我大略看了眼禮單,頗為厚重。”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謝華瑯心中一堵,扯住母親袖,道:“阿娘,你收下了”

“當然沒有。”盧氏道:“我人將你二哥那份留下,剩下的長史帶回去了。”

“可是枝枝,阿娘能拒收他的東西,你阿爹也會回絕他的心意,但這些都不是長久之計,”用力握住兒的手,加重語氣:“你若是無意與他,便該早作打算,絕了他念想。”

謝華瑯心中微,假意試探道:“阿娘,這有用嗎”

“當然有用。”盧氏斷然道:“周王不敢去求賜婚,雖然他求娶你是為什麼,所有人都知道,但若是鬧到陛下那兒去,便不合時宜了。再則,倘若你已經嫁人,他也不敢再對你做什麼,而府中其余娘子的份,又不比你有分量。畢竟他只是想拉攏謝家,無意結仇。”

謝華瑯將心中那竊喜下去,道:“我明白啦。”

“希你能真明白才好。”盧氏額頭一下,又道:“你阿爹昨晚還問我,幾時能見一見枝枝選中的郎君,我都給搪塞過去了,但也推諉不了多久。你若真心喜歡那人,便該尋個時間,他過府拜訪,也讓你阿爹掌掌眼。”

“快了快了,再些時日,我便同他講。”

謝華瑯笑嘻嘻道:“阿娘也別太心急,今歲府中便有二哥與長姐婚,等到了明年,三哥與四哥的婚事怕也要湊到一起。”

“唔,”想了想,又道:“便是我前邊,也還有二娘呢。”

“二娘怎麼能同你比”盧氏拍一下,失笑道:“隔著一層肚皮呢。”

說起這一茬,謝華瑯倒真有些慨,有些依的偎在母親懷里,道:“我若出嫁,他邊必須干干凈凈的,只有我一個人,才不許他養家伎侍妾什麼的呢。”

“只是取樂玩意而已,何必在意”盧氏笑道:“你若出嫁,必然是做嫡妻,要是同那些仆婢計較,反倒失了份。”

“阿娘,”謝華瑯輕聲道:“阿爹邊另有別人,你不生氣嗎”

“為什麼要氣”

盧氏潔面頰,笑道:“我嫁與你阿爹之前,其實都不曾見過他,父母之命,妁之言而已,納彩問吉之后,便做了謝家婦。”

“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室,我們彼此敬重,給足對方面,卻不會過分親近,而世間的很多事,假使一開始沒有期待,那后來就不會有那麼多波折。”

“我要的是謝家主母的份與相應的敬重,他都給了,那就很好,至于那些鶯鶯燕燕,侍妾家伎,他喜歡怎樣便怎樣,與我有什麼關系”

“枝枝,”笑問道:“你知道你阿爹最喜歡哪副畫嗎”

“秋鳴山居圖,”謝華瑯不假思索道:“阿爹臨摹過好多遍,不釋手。”

“是啊,你阿爹對那副畫的在意,遠勝于那些姬妾,”盧氏笑道:“倘若書房失火,蔣氏田氏皆在,你猜,你阿爹會先救哪個”

謝華瑯頓了頓,方才道:“應該會先去取畫吧。”

“既然連件都不如,我又何必同們置氣”盧氏語氣舒然,道:“你阿爹邊有人,其實同他喜琴棋如出一轍,誰會為丈夫買一個瓷瓶回家,偶然賞玩而大肝火”

謝華瑯沉默了。

謝家四郎謝檀是侍妾田氏所出,今年十八,二娘則是侍妾蔣氏所出,比謝華瑯大兩個月,也是十六。

高門規矩森嚴,侍妾生下孩子之后,便被送到主母邊教養,盧氏有兒有,娘家強盛,也不必苛待他們。

府中宅之事,謝偃是不過問的,全權與盧氏,這些年來,府中也曾有侍妾過別的心思,盧氏知曉后并不氣,笑人將那侍妾發賣,婢盡數打殺,回頭又搜羅了幾個婢回府,算是補償給謝偃的。

儆猴,從此謝家后宅也就安生了。

田氏與蔣氏雖生有兒,但在盧氏這個主母面前,卻不敢有分毫放肆,每每行仆婢禮,極盡恭順。

這才是高門主母應有的生活。

持家事,執掌中饋,生下兒之后好生栽培,教養他們才,與丈夫相敬如賓,對侍妾恩威并濟,府中外提及時,口中皆是褒揚。

若無意外,謝華瑯出嫁之后,也會過上這種生活。

然而此刻,靜默良久,還是道:“阿娘,我不想過這種生活。”

“說我小氣也好,說我天悍妒也好,我喜歡的人,心里只能有我,至于別人,哪怕只是一道影子也不行。”

“阿娘明白你的心思,但還是要勸你。”盧氏語重心長道:“世間兒家,哪有不想同丈夫心心相印,意綿長的然而就如同我先前所說,倘若你一心一意他,一顆心都給了他,將來若有不如意,會吃很多苦的。”

“阿娘其實也很怯懦,也會憂懼,也怕傷心,所以從頭到尾,我對你阿爹都只是敬重,而沒有男,”溫和道:“就人而言,只要你不先心,誰都沒有辦法傷到你。”

“阿娘,我還是想試一試,”謝華瑯低聲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也好。”盧氏溫抱住了兒,道:“你比阿娘有勇氣。想來,也會比阿娘有福氣。”

第二日,謝華瑯出門往道觀中去,到后堂時,見的沒有先行開口,落座之后,也是默然。

衡嘉奉了茶過去,見如此,有些奇怪,只是這二人相時,周遭慣來不會留人,是以他向謝華瑯恭敬一笑,便帶著滿腹疑離去了。

顧景卻沒有面前茶盞,而是輕輕喚了聲“枝枝”。

謝華瑯心中門兒清,面上卻不顯,喪著臉,轉目去看他。

顧景關切道:“怎麼了”

謝華瑯垂下眼,心中忍笑,卻端起手側茶盞飲了一口,悶悶道:“沒什麼。”

顧景清冷面上閃過一抹擔憂,起近前去,手探額頭,眉頭微蹙:“是不舒服嗎”

謝華瑯道:“沒事兒。”語氣卻有些消沉。

顧景見狀,卻愈加憂心,猶疑幾瞬,自懷中取出一方帕子,輕輕搭在腕上,手為把脈。

謝華瑯心下驚奇:“道長,你還懂醫理嗎”

顧景道:“不要。”

謝華瑯真不適合裝深沉,這麼一會兒,便有些忍不住了,將那方帕子掀了,低笑道:“親都親了,抱也抱了,就搭個脈而已,道長你假正經的勁兒又犯了。”

顧景一眼,往書案前坐下,提筆道:“肝火擾心,夜不能寐,我開個方子,你記得吃。”

謝華瑯跟過去,笑道:“道長,你真的懂醫理呀”

顧景道:“嗯。”

謝華瑯道:“那你能不能看出來,我為什麼肝火擾心”

顧景已經停筆,將藥方折起遞與,道:“為什麼”

“因為想你呀,”謝華瑯笑盈盈道:“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顧景眼底生出笑意來,口中卻道:“油舌。”

“不只是夜不能寐,還有別的,”謝華瑯也不在意他這話,只苦道:“也不知是怎麼了,這幾日總覺得這兒疼。”

說著,點了點自己左側下頜。

顧景信以為真,心中擔憂,顧不得別的,彎腰去查看。

謝華瑯見他湊得這麼近,因為低頭的緣故,神更見恬淡,或許是因為喜歡這個人,連他低垂的眼睫都覺得迷人。

心里的,就跟被什麼東西撓了一樣,非得紓解出來才好,想也不想,便捧住他面頰,在他上重重親了一口。

顧景先是怔然,旋即回過神來,知曉說自己下頜疼是在糊弄人,加:“枝枝,你又胡鬧”

“道長,”謝華瑯笑道:“你今日才認識我嗎”

顧景氣道:“不知恥”

“九哥哥,你有完沒完這話你沒說煩,我都聽煩啦”謝華瑯滿不在乎,口中笑道:“再說,這兒又沒有別人,親一下怎麼了”

顧景寡言語,自是爭辯不過,轉便走,謝華瑯亦步亦趨,跟上去追問道:“九哥哥,九郎,之前還有別人親過你嗎”

顧景道:“又有如何,沒有又如何”

謝華瑯怔了一下:“真的有嗎”

顧景尚未回答,便淡了語氣,道:“若真的有,那我以后就不親了。”

說完,也不看他反應,轉走。

顧景心中一滯,下意識手拉住袖,不許走,,卻沒說出什麼來。

事實上,這等作于他而言,已經很是難得了。

謝華瑯知曉他,既不,也不回頭,只耐著子等。

顧景臉皮薄,既克于禮制,又束于規度,結識謝華瑯之后所說的那些話,若換了從前那個他,怕早就憤而死。

即便是今日,兩心相許,現下也是靜默良久,方才低聲道:“沒有。”

他握住手掌,眼睫有些赧然的:“就枝枝一個。”

謝華瑯回過去,面上哪有惱意,分明全是欣然:“道長,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被到墻角,半個字也不肯講。”

顧景道:“你又糊弄我。”

“沒辦法呀,”謝華瑯笑道:“誰你就吃這一套”

顧景垂眼看,謝華瑯毫不避諱的回視,不知過了多久,他卻忽然笑了。

謝華瑯奇道:“有什麼好笑的”

“真是時也命也。”他卻輕嘆口氣,手過去,輕輕勾了勾鼻梁:“偏偏遇上你這冤家。”

直到傍晚時分,謝華瑯方才離去,顧景囑咐記得按時用藥,親自送出了門。

“衡嘉,昨日出什麼事了”目視影遠去,他眼底意方才斂去,聲音低沉道:“枝枝雖不肯說,但神卻不太對。”

早在清晨時候,衡嘉便覺奇怪,故而刻意吩咐人去打探,聞言答道:“奴婢聽聞,周王殿下往謝家送了一份厚禮。”

顧景淡漠,道:“他想做什麼”

“說是慶賀謝家二郎婚事在即,可除此之外,”衡嘉微妙的頓了頓,垂首道:“他還給三娘送了份厚禮。”

顧景道:“謝家收下了”

“沒有,”衡嘉恭聲道:“謝夫人令人退回去了,只留了前一份。”

顧景淡淡道:“章獻太子的忌辰快到了,打發周王出京,前去祭奠。”

“”衡嘉一滯,愈加小意的道:“陛下,距離章獻太子的忌辰,還有大半年呢。”

“不用管,”顧景道:“隨便找個什麼由頭,他走的越遠越好。”

衡嘉在心里為周王點了三炷香,口中應道:“是,奴婢知道了。”

謝粱要娶的是沈國公的,沈家祖籍揚州,婚之前需得回鄉祭祖,沈夫人便打算偕同兒回鄉,既是祭祖,也是游玩,又打發人去謝家相問,看謝家人有沒有想一道前去的。

沈家往揚州去的人,除去世子之外,便皆是眷,男有別,謝家郎君們自然不好同往。

至于眷之中,謝瑩已經在準備婚事,自然不好出門,謝徽是庶,貿然湊過去,未免有些輕狂,唯一會去的,便是謝華瑯了。

慣來是湊熱鬧的,可盧氏也知近來同心上人走的近,對于是否愿意出遠門,便有些拿不定主意,專程打發人去問。

“去啊,揚州繁華富麗,為什麼不去”謝華瑯笑道:“去回復阿娘,再幫我收拾行囊。”

“此去揚州,起碼也要半個月,”采青有些訝異:“郎不打算去見那位了嗎”

“你是傻了麼”謝華瑯失笑道:“我要去揚州,怎麼能見得到”

“那,那,”采素也有些怔:“郎可要遣人去說一聲”

“不說,”謝華瑯對鏡梳妝,氣定神閑:“我幾時說過每日都會去找他既然未曾約定,不再前去,就不算是失約。”

“可是,”采青猶疑道:“那位會不會等急了”

“讓他急吧。他若真是有心,便知道該怎麼做,若是無意,強求也沒意思。”

謝華瑯將那碧玉釵簪發間,對著鏡中人盈盈一笑,真如花樹堆雪,風神秀徹:“我若太過殷勤,總是上趕著去,反倒不值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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