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瑯聽他這樣講， 隨即翻坐起，也不哭了，有點兒討好的去拉他袖， 低笑道：“九郎最好啦。”

顧景淡淡瞥一眼，道：“再有下次……”

謝華瑯立馬接上：“任你置。”

顧景輕嘆口氣， 神約有些無奈， 卻沒說話，擺擺手， 打發其餘人退下。

衡嘉見狀， 便領著侍們退了出去， 又停了行刑， 盧氏悄悄打量那二人一眼， 心中忽然穩當了， 微微一笑， 同侍婢們一道走了出去。

顧景眉頭仍舊蹙著，也不言語， 謝華瑯便湊過去，攀住他脖頸，“啾啾”連親幾口， 撒道：“你別氣嘛， 我都會改的， 好不好？九郎， 九郎？”

顧景道：“枝枝， 你不是小孩子了， 怎麼還管不住？若真是落了病，悔之不及。”

“這個月早了兩日，我也沒想到，”謝華瑯伏在他懷裡，老老實實道：“以後都聽你的，再不這樣了。”

顧景握住手，低問道：“太醫來看過沒有？”

謝華瑯輕輕搖頭，有些不好意思：“沒有，這種事怎麼好請太醫？原還有過這種況，開過藥，這回也得用……”

話說到一半，顧景臉便沉了，謝華瑯趕忙停口，小聲問道：“你是不是又要兇我了？”

顧景冷冷覷著，也不說話，只手擰住了臉頰，用力掐了一把。

他力氣用的有點大，疼是真的，但也不至於難以忍耐，謝華瑯可沒有那麼多忍，立馬道：“疼疼疼！九郎！”

顧景鬆開手，餘怒未消，一字字道：“比你方才白著臉，躺在塌上那會兒還疼？”

謝華瑯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顧景原還有些恨鐵不鋼，見如此，倒有些心疼，手過去，作勢面頰。

謝華瑯還記著方才那一茬儿呢，下意識側頭躲開，就見他手停在原地，靜靜看著，神淡淡，一言不發。

心裡一慌，趕忙將臉湊過去了。

顧景便俯過去，放輕作，為了麵頰。

他掌心溫熱，落在臉上，倒很舒服，謝華瑯無意識的蹭了兩下，顧景不易察覺的僵了一僵，卻也沒有將手收回。

謝華瑯這人最會順著桿子往上爬，見他如此，便知是消氣了，按住他手掌，抬眼笑道：“道長，你不生我氣啦？”

顧景白一眼，道：“你覺得呢？”

他慣來雅正，又清冷自持，言談舉止從沒有失儀之，有這般失禮的作。

“了不得，”謝華瑯見後，詫異道：“我們認識這麼久，我頭一次見你翻白眼呢。”

顧景氣極反笑，將按住自己的那隻手撥開，重又在臉上擰了一把，恨恨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這關我什麼事？”謝華瑯反駁一句，又抬了聲兒：“哎，疼疼疼！”

顧景鬆開手，道：“記吃不記打。”

謝華瑯捂著臉，委屈拉的靠回枕上：“你不能再擰我臉了，要是這邊腮幫子大了，來日了歪，你娶回去多鬧心啊。”

顧景忍無可忍，一推額頭，道：“你安分點。”

謝華瑯趕忙坐好，擺了個極乖巧的姿勢，兩眼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我今日衡嘉來，原是想接你宮的，可巧上你子不適，怕要再等幾日。”

顧景握住手腕把脈，良久之後，方才道：“我為你開個方子，你老老實實的吃，一日都不行。我會遣兩個來照看，既盯著你別胡鬧，也能同你說說宮中事，免得你宮之後兩眼一抹黑。”

謝華瑯道：“要吃藥嗎？”

“要吃。你有些虛寒，不過還不要，能調理過來。”顧景叮囑道：“你聽話，不許胡鬧，若是傷了子，礙及子嗣，來日有你哭的。”

謝華瑯老老實實的點頭，想起他提的，又憂心道：“那兩個，不會是兇的老嬤嬤吧？”

“不會。”顧景知道在擔心什麼，道：“你是主，們是僕，斷沒有為之所挾的道理，們到了府上，若有失禮冒犯之，你盡可以置。”

謝華瑯放下心來：“好。”

顧景靜靜看半晌，目斂和而溫，卻不再說話了。

謝華瑯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臉頰，道：“怎麼了嘛？”

顧景緩緩嘆一口氣，手勾了勾鼻樑，無奈道：“怎麼偏偏就相中了你這個糟心冤家。”

謝華瑯心裡驟然一，先前吃過的那幾粒餞的甜香氣，好像忽然間又折返回來了。

“因為我喜歡九郎，九郎也喜歡我呀。”笑道：“天公作，牽了紅線。”

顧景目笑意，點了點額頭，倒沒有再說話，起往西側書案前去，打算將藥方寫下來給。

謝華瑯便掀開被子，抱著湯婆子，穿鞋跟了過去。

顧景瞥見，不覺笑了：“怎麼不用手爐？”

湯婆子多是用來暖被窩，又或者是冬日里暖腳的，這會兒抱著，倒有些怪。

謝華瑯反倒不在意，解釋道：“這個大嘛，手爐頂什麼用。”

顧景不過是信口一問，並沒有再說什麼，到書案前落座，提筆蘸墨，將藥方下了下來。

他原就生的俊秀出塵，正襟危坐時更見端方，竣如松竹，謝華瑯心中喜，便坐在一側靜靜著，等真拿到了那藥方，細細打量之後，才變了臉。

“怎麼還有黃連？” 蹙眉道。

顧景答道：“黃連能除燥，正好得用。”

謝華瑯著那薄薄一張紙，真有些哭無淚，顧景憐的了長發，牽著手，拉到塌上躺下，又喚了人來。

他吩咐道：“照方開藥，每日服用。”

采青得以難，更不敢有所疏忽，忙應道：“是。”

顧景道：“好好照看你們郎，服一日都不行，今日是求，暫且罷了。若再有下一次，這樣不盡心的僕婢，大可以不必留了，誰求都沒用。”

采青心中惶恐，叩首道：“是，奴婢記住了。”

這話不僅僅是說給聽的，也是謝華瑯記住，心裡一虛，真有些被拿住了命脈的覺，老老實實保證道：“我會按時吃的。”

顧景嘆口氣，道：“你能我省點心，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

許是心疼謝華瑯今日難，顧景也沒急著走，陪說了會兒話，午間又留下用膳。

過了這麼久，謝華瑯早沒先前那麼難了，只是樂得他照顧，筷子也不，嚷嚷著想吃這個想吃那個，顧景都好脾氣的為夾了，微，氣氛也極和睦。

過了午後，有婢收拾了，又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這兩個人便親親熱熱的偎在一起說話。

謝華瑯問他：“你不回宮去嗎？”

“出都出來了，不妨再陪陪你。”顧景道：“宮裡也無甚大事。”

“觀裡呢？”謝華瑯倚在他肩頭，道：“也不需要去看看嗎？”

顧景略微頓了一下，側目去看，道：“怎麼想起這個來了？”

“就是忽然想起來了呀，”謝華瑯道：“我也有陣子沒去了。”

顧景看一看，忽然別過臉去，道：“你不是人同我講，說再不會去了嗎。”

“我說過的話多了去了，”謝華瑯道：“早就忘啦。”

“是嗎，”顧景眼睫微垂，淡淡道：“你忘可真大。”

謝華瑯還沒反應過來，隨口慨道：“要是什麼都記得，那該多累啊。”

顧景眉梢微蹙，側過臉去看，目淡如秋日湖水。

謝華瑯道：“怎麼了？”

顧景道：“你坐直了。歪歪扭扭，何統。”

“怎麼了嘛，”謝華瑯先是詫異，隨即委屈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我也是這樣的啊。”

顧景卻不心，扶住肩，直起腰來，這才回過頭去，不再看，道：“你坐直了。不要倚著我。”

謝華瑯一雙妙目轉了轉，終於知道他為什麼冷臉了，趕忙哄道：“那些人傷心的話，的確說過就忘了，但有些話是要記一輩子的。”

顧景道：“什麼話？”

“比如說，九郎同我講他真心喜歡我，再比如說，我同九郎講我也喜歡他，還有，”謝華瑯支起子，湊到他耳畔去，笑道：“我還說要給他生一群孩子呢！”

顧景面如舊，眼底卻微笑意，側目看，輕輕道：“油舌。”

“這有什麼辦法？”謝華瑯摟住他脖頸，撒道：“我就是喜歡你嘛。”

“枝枝，甜言語可以說，油舌也沒什麼，但有些話只能說一次，不能說第二次。”

顧景輕輕抱住，語氣懷，低低道：“當初你說的那些話，或許只是一時之氣，又或者是別有思量，你卻不知道，那多傷我心。”

謝華瑯不想他會這般傷懷，心覺愧疚，伏在他懷裡，低聲道：“是我的錯，九郎。我那時太任了，以後不會了，真的。”

輕搖他手臂，又喚了一聲“九郎”。

顧景垂眼看，神恬淡，那目卻是溫和的。

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低下頭去，在面上輕輕親了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