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穆染第二次在紫宸殿見到李靜涵。

昨日來時，對方被攔在了殿外，沒能進去。

這回來時，李靜涵恰好從紫宸殿出來。

同昨日一樣，這麽冷的天，對方並沒有穿著很厚，同料的大袖衫，不過換了紋樣。由牡丹換銀杏，邊的暈染仿佛潑墨，在行走間顯得迤邐好看。

穆染在走上最後一階臺磯時，正好同對方迎麵撞上。

一切相似得離譜。

以至於原本麵上帶著赧，角微微揚起的李靜涵一時間有些怔愕，還半天才回過神來福見禮。

“妾見過長公主殿下。”

的稱呼改了。

昨日見麵時，李靜涵尚且喚穆染為公主，不過一日，闔宮上下便都知道如今宮中多了一位長公主。

——陛下下旨親封唯一的長公主。

穆染同先前一樣，不過略點了點頭，示意對方起，然後才看向對方後跟著的人。

“陸大人，陛下可得空？本宮有事求見。”

沒說自己是奉旨前來，因而跟在李靜涵後的陸斌也就知機地沒多言，隻是恭敬道：“回殿下，陛下此刻正好稍得些空，臣去通稟。”

說著便要往回走，卻被穆染攔住。

“不必了。”

道。

“大人想必另有事待辦，本宮自己進去便是，莫要耽擱了大人。”

穆染說著，眼神落在跟前的李靜涵上。

陸斌為殿中監，送人這事自然落不著他上，眼下他既同李靜涵一並出來，且沒有馬上要折回紫宸殿的意思，想來是奉了聖諭送人送到底了。

原本穆染便是奉旨前來，也不是真的主求見，因而陸斌去不去通稟區別都不大。

果不其然，聞言陸斌躬應了句。

“謝殿□□恤，臣告退。”

穆染又是一點頭。

而跟前的李靜涵見狀便也忙再福，同陸斌一樣告了退。

穆染沒說話，收回自己的視線，舉步便往殿門行去。

同昨日一樣，穆染並未跟這個尚未殿選卻能出紫宸殿的家人子多言，見著對方時，眼中也是一貫的淡漠，沒有任何緒。

那李靜涵同而過，原是已經快下臺磯時，卻不知為何，許是因著對方眼中的漠然太過顯眼，因此不由地轉看了對方一眼。

那著鬆花繚綾腰襦的影已經徑直了紫宸殿們。

完全沒被殿外的侍攔住。

想起自己方才來紫宸殿求見時的場景，李靜涵心下一時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果然同時一樣，陛下待自己這位皇姐比旁人不知親厚多，這是誰也比不了的。

“姑娘。”見走神，跟在邊的侍輕聲提醒一句。

李靜涵乍然回神，意識到自己現下舉止不妥，下意識看了眼跟在後的殿中監一眼。

以為自己方才止住步子耽擱了時辰，對方應是不悅的，可眼下瞧去，對方隻是靜靜站著，頭微微下，麵上的神並無任何異樣，也不似李靜涵所想的不高興。

李靜涵怔了一瞬，很快回過神來。

陸斌乃前之人，陛下心腹，且掌管整個殿中省，日子長了自然養沉穩的子，想來不會因這點小事而隨意展緒。

雖如此，李靜涵心中卻總有些擔憂，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最終，隻能輕輕呼氣，將心中一切念想下，轉回子緩緩向臺磯下走去。

走了幾步，便聽得後的腳步聲一點點跟著。

想到自己過會兒要去的地方，在大袖衫的指尖輕輕攥起。

穆染這邊毫無阻攔地了紫宸殿，那些個候在殿外的侍並未因著的到來而展現出異樣，反而眼觀鼻鼻觀心，除了經過時悄無聲息地躬見禮，誰也沒開口。

似乎是早已得了吩咐。

這原本不讓隨意的紫宸殿，如今雙門開，完全沒有攔的意思。

可跟在後的千月沒這個福氣。

在穆染舉步踏過殿門的臺檻時，千月眼前便出現一隻手。

“請姑娘在殿外等著。”

那攔住的侍聲音不大，顯然怕擾了殿的陛下。

千月被這樣一攔，先是一愣，還未開口時，便聽得前方自家殿下道：“千月，你在外等著，本宮自己進去。”

聞言，千月便忙應了聲，往後幾步，離了紫宸殿門。

穆染便獨自一人往裏行去。

及至整個人都了殿，殿門候著的兩個侍便往前一步，一人拉住一邊門，接著手下用了些勁，將厚重而高大的殿門緩緩關上。

“呯——”的一聲，整個紫宸殿被外隔絕，聲音傳來時，穆染極快地閉了閉眼，接著往上首看去。

那個大魏年輕的帝王，此時早已放下手中的折子，整個人稍稍往後靠，顯得有些散漫，一派閑適地看向下方的。

這樣的他，穆染以前便見過。

還是太子時，先帝下了詔命穆宴監國，那段時日他逐漸忙起來，又因著是剛接朝事，很長一段時間都早起晚歸，連往常去安殿瞧穆染的機會都沒有。

而穆染那樣的子，對方不來，反倒落得清靜，因而兩人一連有半月未見麵。

及至半月後的某日，穆染用了晚膳回自己寢殿，剛一推門，便見一人靠在右方的羅漢床上。

一襲牙白常服，黑發被一不茍地束在腦後，麵容清峻，長眉微挑。

那人正是半月未見的穆宴。

那時眼見回來，穆宴修長的指尖撐在自己下顎，雙目中閃爍著幽暗的。

“許久未見，孤甚是想念皇姐，皇姐你呢？”

穆染並未開口，隻是將後的殿門關上，接著走到羅漢床跟前的八仙桌邊坐下。

並未計較對方為何出現在寢殿，也沒開口讓對方出去。

因為清楚，安殿上下都是穆宴的人。

邊伺候的，除了千月，旁的全是對方親自挑了派來的。就連自己所居的安殿，也是對方所選。

讓穆宴出去？

自己都覺得可笑。

這大魏可以有許多皇子皇，可穆染知道，旁人都是錦上添花，唯有眼前這年紀尚輕的太子，才是大魏唯一的基。

誰都不能搖。

因而彼時的穆染什麽都沒說，隻是安靜坐著，眉眼微斂。

“皇姐。”

突如其來的聲音拉回了穆染的心緒，有些虛無的眸漸漸凝聚起來。

原來是上首的天子容不得在自己跟前走神，便出言喚。

“皇姐為何站著，朕在這兒，也不在下方。”

穆宴指尖在座邊上的螭龍紋樣上輕輕婆娑著，聲音低沉。

“到朕這裏來。”

比起尚未繼位時，這會的穆宴像極了個帝王。

還是太子時，他每每同穆染說話，讓對方在自己邊坐著，時常是帶著些商量的。

“皇姐，好冷呀，能不能靠近些？”

“孤一人用膳太冷清了，皇姐可不可以陪著孤？”

“就一會兒，馬上就好了。”

這樣的話，在兩人剛開始相的那段時日時常出現。

因想著對方救了自己，穆染允諾的次數並不。

隻是後來……那銀長尾雀的事後，穆染的子便越發冷淡，無論對方如何央求，十次倒有七八回是回絕了的。

那時的穆染還有些傲骨。

想，至多不過是回到以前的生活。

可眼下不同。

如今的穆宴乃大魏之主，萬人之上，掌萬千權柄，眾人生死不過在他一念間。

且當初先帝本就是猝然崩逝，繼位這半年，穆宴全然不似當初所得之評價。

仁德有餘，手段不足。

比之時，繼位後的天子手段狠厲，時常談笑間殺伐決斷，倒不認為太子仁厚的朝臣心驚。

可偏也是這樣，他才能在極短時間將朝局穩住，因先帝崩逝而造的權柄替並未出現任何震。

而如今理政半載的穆宴，比之先時，多了帝王的威懾，言語間便愈發不喜人忤逆，因此在麵對穆染時，說的話也更加直白。

他想讓穆染靠近，便直接開口，不會再考慮對方是否會回絕。

因為如今的他已經手握一切，穆染除了接，別無他選。

當看著神淡漠的人緩緩從下方上來，最終在他邊站住時，穆宴覺得自己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覺。

他抬手，握住對方瑩白細膩的掌心。

“坐在朕邊。”

說話的同時，手下輕輕一拉，原本站著的人便毫不反抗地在他邊落座。

穆宴指尖練地至對方腰間，接著輕輕一扣。

穆染呼吸一頓，狠狠閉眼。

卻始終沒作，也沒有推開他。

微低著頭，眼神冷淡，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眼下的境。

可環住對方腰間的穆宴得到，對方的子在輕。

在抵。

可逃不了。

這樣的認知，讓穆宴渾的都沸騰起來。

他抱著對方，稍稍側頭，看著對方抵忍卻又無可奈何的神，他覺自己整個子由而外地，徹底栗起來。

啊……

太好了。

這種覺。

他將下顎抵在對方肩胛骨，似有若無地喟歎一聲。

他付出這麽多，就是為了這一天。

盡管已經在腦中勾畫了無數遍，可這一天真正到來時，他才知道，那種妙的覺是怎樣想象都現不出來的。

唯有眼下的真實，才能讓他這樣滿足地輕歎。

這隻是開始。

他想。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他會得到全部的穆染。

不隻是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