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穆染坐的是禎明帝的小玉輦。

盡管以往除了帝後，極有旁的人能同天子同乘，照規矩也不應如此。

可眼下整個禎明帝才是大魏之主，他要做的事，無人敢置喙。

更不用說，那個和他同乘的還是穆染了。

因為在他尚是太子時，這樣的事便時常發生。

這前的人多數是當初東宮出來的，因而對這樣的況也早已見怪不怪。

小玉輦，穆染坐在禎明帝邊。

因著這小玉輦外還有旁的侍，故而穆宴也未展地太過，兩人隻是並坐著，同先前的小翁主和穆染一樣。

可輦上有布幔遮擋，外麵輕易也看不見裏是何種況，故而穆宴的指尖扣在對方的掌心上，兩人握的手中，是先前那個跌落在地的手爐。

這手爐在兩人從太池離開後，便有侍專程收拾了起來，在上這小玉輦時，便回了陛下手中。

穆染在穆宴邊落座後，對方便將這手爐重新放回手中。

“皇姐，朕很難過。”那時，穆宴看著，眼底深一片暗沉，沒有一彩，“你竟將朕給你的東西這樣隨意置。”

他的掌心在穆染的手上，看似隨意一放，可實則含著暗勁。

穆染若是沒作便罷了，但凡指尖稍稍一，對方的手便直接一收，讓連挪一丁點都做不到。

看著對方的神，穆染知道，他這是生怒了。

“隻是下意識的舉，陛下莫要在意。”

穆染徐徐解釋道。

知道穆宴是不悅這樣輕易將那手爐丟在地上，也知道對方生怒會怎樣，故而罕見地解釋了句。

可未料到，自己這話說完後，對方麵並未緩和，反而嗤笑一聲。

接著便轉過頭，整個回紫宸殿的路上都未再開口說一句。

隻是扣在手背上的指尖，愈發用了幾分氣力。

他的麵上不帶一點緒，下顎更是幾乎繃一條直線，小玉輦的氛圍沉寂。

山雨來風滿樓。

小玉輦一路往前，過了紫宸殿也未停下，穆染見狀心中一凝。

很快，抬輦的人在後殿站定住。

“陛下，到了。”小玉輦外，陸斌躬恭敬開口。

小玉輦極靜，半刻後傳來陛下的聲音。

“落輦。”他的聲音沉沉，“旁人都退下。”

抬輦的駕士便小心翼翼地將小玉輦放下，接著隨著殿中監全都往外走去。

很快，整個後殿的院便沒了人，唯餘下奢華的小玉輦佇立，輦上的布幔在寒風的吹下微微翻飛。

輦，在聽得所有靜盡數散去後，穆宴方起，握著穆染的指尖想要往外走。

可他沒能走。

因為穆染未起。

“皇姐不走？”穆宴轉回子，看向對方。

穆染抿。

盡管知道此時小玉輦外應當已經沒了人，可還是不出這步。

的視線落在兩人握的指尖上。

“請陛下放手。”

實在做不到在天化日下這樣同對方出去。

在外人眼中，和穆宴分明是姐弟，眼下這樣算什麽？

可穆宴卻沒給選擇的機會。

“皇姐明知道朕最討厭聽你說放手這兩個字。”穆宴說著，折回子，放開來了對方的指尖，接著在穆染下意識收回手時，微微彎腰，一把環在對方上，接著雙手用力，猛地將對方打橫抱起。

“！”穆染一驚，“你做什麽？！”

穆宴沒回答，隻是徑直往小玉輦外走去。

從輦一直到外麵，穆染都在試圖從對方懷中掙紮出來，隻是男之間的力氣差異實在過大，盡管幾乎用了所有氣力，也不能撼對方分毫，穆宴反而抬手，將對方的臉頰在自己膛上。

“放我下來！”掙紮之下，穆染的聲音不免有些提高。

“噓。”抱著的人微微低頭，看著因掙紮而變得有些微紅的雙頰，“皇姐小點聲，你總不想把那些宮人都喊了來，讓他們撞見眼下這幕吧？”他說著，邊勾起一抹笑，卻不帶任何溫度，“若是皇姐不介意，朕倒也樂見其。”

話音落下後，他的指尖開始在穆染的腰側輕輕著，帶著一點曖昧的氣息。

著那灼熱的溫度過料傳遞進來，穆染腦中卻因著對方的話，沒再開口。

隻是猛地閉眼，咬著牙任由對方將從這小玉輦旁一路抱著回了後殿的寢殿。

紫宸殿作為天子日常理政之所，其後自然有專門供天子飲食起居之，這後殿便是天子寢殿。

自今上登基後，還未有任何一位子來過此。

前的人都知道，今上還是太子時，一概起居飲食皆有侍負責打理，邊從未有一位宮娥，登基後依舊如此。

這麽些年來，陛下除了同長公主親近些，旁的那些姐妹，他幾乎不同對方談。

登基後那些公主便盡數遷宮，去了離紫宸殿甚遠的殿宇，且無詔不得隨意走。

照著陛下的旨意，再過月餘，這些先帝膝下的公主們便會盡數分府離開皇城。

唯有瓊英長公主一人，得了加封，留在宮。

了寢殿後，穆宴一路往最左邊的拔步床去。

這是他日常起居之，收拾得極為幹淨整潔，除了必要的床褥外，並未半點多餘之。

穆染因一路閉著眼，並不知曉對方的打算，直到到對方再次微微躬，而自己的子下落，背脊到的床褥後，才猛地睜眼。

接著便看見了這拔步床的景象。

終於有些失控，將手中的手爐再次狠狠砸落在地，接著往側邊一退。

穆染覺得自己這時候應當說些什麽，可張了張口，滿腹之言卻卡在間。

說不出來。

或者說，不知道要說什麽。

穆宴是個瘋子。

這一點以前就知道，從對方邊帶笑卻一把擰斷那銀長尾雀的脖子時，就清楚認識到這點。

這個曾經的太子，如今的大魏天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癲狂骨。

沒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

今日他分明盛怒，眼下又將帶至這天子寢殿，若對方真要做什麽，便是再如何掙紮都是徒勞。

可真的沒想明白，穆宴為何這樣生怒。

“你在害怕？”盡管穆染心中明鏡似的，可卻不控製地在輕，這一幕落在穆宴眼中，又是另一種景象。他慢慢蹲下，同在拔步床的人齊平，接著指尖輕上對方瑩白細膩的臉側，“你為什麽怕朕？”

“你覺得朕會對你做什麽？在皇姐的心中，朕是怎樣的？你為何要怕我？！”

最後那句話穆宴說的有些切齒。

他直直地看著對方，雙目鎖在對方的麵容上。

“方才在太池時，你不是這樣的。”

骨節分明的指尖落至對方的邊，接著拇指的指腹在那抿的上猛地了。

“那百納國的小翁主到底哪裏好，你為何要看著笑？……皇姐那樣的笑容，我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了。”

不知從何時起，穆宴竟漸漸忘了自稱，他的語氣變得有些脆弱，仿佛回到了當初落水後穆染照顧他的那段時間。

他的指尖在穆染的邊留地婆娑著，好半晌才再次道：“皇姐，你再笑一笑，隻對我一人，好不好？”

這聲音極輕，帶著祈求。

可他眼中的神卻同他的語氣完全相反。

他盯著穆染的雙目暗沉翳，黏稠而細視線仿佛一張不風的天網，落在穆染的上，一點點將纏繞，令人窒息。

穆染著自己頰邊灼熱的指尖。

看著對方的雙目。

“你別騙自己了。”盡管的在抖，但說出的話卻如同一把冰錐，狠狠紮在穆宴心中，“你明知道，如今的我，是沒辦法對著你笑出來的。”

殿的氛圍凝滯住，仿佛一切都靜止了。

穆宴的指尖也停下來。

半刻後，他的角幾下，眼底似乎有什麽崩裂，接著一點點蔓延開來。

“果然……”他回手，看著對方冷凝的麵容，“果然是朕的皇姐，也唯有你，知道怎麽讓朕痛不生。”

這就是穆染。

即便在這樣逆勢的況下，也毫不退讓。

不過短短幾句話，卻讓穆宴意識到，他真的得不到。

這個人的心仿佛萬年寒冰，無論他如何費盡心思，也不能融化分毫。

真不甘心啊……

穆宴的心中輕歎著。

為什麽隻有他呢？

憑什麽隻有他一人，在苦苦掙紮？

穆染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所求的，不過是眼中印出自己的影。

哪怕隻有一點。

也好過如今那樣的虛無。

又或者其實穆染知道他所求，隻是不在意。

畢竟……一直都這樣狠絕。

不過沒關係。

穆宴想。

他可以等。

不過是一個笑罷了，那百納國的翁主過不了多久就會離開，屆時照著皇姐的子，用不了多久就會將這人忘諸腦後。

隻是個過客罷了。

他不在乎。

隻要皇姐的眼中沒有出現任何人、任何東西的影子，他就能等。

思及此，穆宴暗啞著聲音道：“皇姐，朕等著你眼中有朕的那日。”

在那之前，他可以忍。

怎樣都可以忍。

即使不分毫都可以。

隻要不在那之前看向別人。